庆余年第6卷 殿前欢-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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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征军中,这位统领是大皇子的偏将,所以还是习惯以大帅相称。大皇子一愣之后懊恼地拍了拍额头,监察院今天倾巢而出。肯定是宫里发了旨意。而且主事地肯定是陈院长,别的人不敢当面去问陈院长。可自己怕什么?
片刻之后,这二位领着亲兵从皇城门口转进监察院,入院之时。并未受到任何阻拦,便在园中看到了那位浅池畔的老跛子。
“院长,出什么事了?”大皇子望着陈萍萍直接问道。
陈萍萍没有抬头,说道:“没什么,昨天夜里东夷城有高手潜入院中,偷去了不少珍贵情报,我连夜入京,进宫请了手指,这时候正在满城搜查。”
大皇子皱了皱眉头,心知肚明这是一句假话,什么样的奸细入京,会惊动陈萍萍?还会让皇宫的城门都关了?
京都守备统领恭敬请示道:“老院长,有何需要京都守备配合?”
“谢苏啊……”陈萍萍看了这位守备统领一眼,叹息道:“你刚上任不久,你得赶紧把京都守备抓在手上才好,如今的你只是空有这个位置,却连手下的兵都使不动,怎么配合?”
谢苏统领一怔,嘴里发苦,知道陈院长说地是实话,京都守备先是被叶家把持了二十年,后来又是秦家二公子在打理,这叶秦二家不知道在京都守备里塞了多少亲信,以这两家在军中地地位,自己一个西征军的外来户,如果想全盘掌握,难度确实太大。
大皇子忧虑问道:“陈叔,您给句实话,事情大不大?为什么宫门都关了?”
“是件小事情。”陈萍萍平静说道:“只需要半个时辰,不会出任何问题。”
“对了。”他坐在轮椅上说道:“陛下有旨,今日朝会推迟半个时辰,你们往各府传话去,免得舒芜那些老家伙在宫外等久了骂娘。”
又是半个时辰,大皇子忧心忡忡,但知道在事情结束之前,陈院长不会对自己说实话。
陈萍萍最后说道:“不过有几家府上,你们就不用去传话了,我地人已经去了。”——
监察院的人已经派出去了,派到了平民聚居地所在的荷池坊,在京都府衙地配合下,将一群尚在睡梦中的戾狠汉子一网打尽,虽然那些江湖中人奋力抵抗,可最终在付出了十几具尸首的代价下,依然不得不低下他们的头颅,被系上了黑索。
另一队监察院的人手来到了都察院几位御史的府上,十分粗暴地将这几位以铁骨闻名于世的御史大人按在了地上,根本不顾忌所谓斯文扫地,直接将他们押往了大理寺,御史们的府邸中一阵惊恐与哭泣。
监察院的队伍中,一位用黑帽遮住容颜的年青人皱了皱眉头,对身旁的一处头目沐铁说道:“沐大人,这几位毕竟是都察院御史,就算陛下也多有包容,风闻议事无罪……你们就这般胡乱抓了,难道不怕对陛下清誉有损?”
“贺大人,您如今是都察院的执笔大人。”沐铁恭敬说道:“至于如何善后,就全凭大人安排了。”
原来此人是贺宗纬。也正是庆国皇帝在前次换血中插进监察院的御史,不知道陈萍萍是如何想的,竟然让此人跟随着监察院,参加到针对都察院地行动当中。
贺宗纬冷哼一声,知道如果天亮后自己出面,配合监察院将这群御史下狱,自己的名声便全完了,但他也是极其聪明之人,当然知道今天凌晨的行动是宫里的意思,也渐渐嗅出了。这是陛下在扫荡长公主唯一可以凭恃的些许力量。
所以他不敢有任何反对意见。
他只是很疑惑,京都前些时间一直太平。陛下为什么会忽然不容长公主?
……
……
第三支监察院的队伍此时正在颜府。
一脸冷漠的言冰云手里捧着院令,看着跪在面前的颜行书。缓慢而坚定地念着吏部尚书颜行书的罪名,一条一条,无一不是深刻人心的滔天大罪。
衣衫不整地颜行书跪在地上,听着这些罪名,身子已经有些发软了,他知道,不到关键时刻。陛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用这些罪名处置自己这个部阁大人。而这些罪名既然抛了出来,说明陛下是真的要灭了自己!
为什么?
只有一个理由。这些年,自己与长公主走地太近了些。颜行书在心中哀怨地想着,但依然绝望地哀嚎道:“我要看陛下手令!我要看手令!你们监察院没有手令。不得擅审三品官员!”
言冰云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取出手令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颜行书,堂堂吏部尚书双眼一黑,竟被这封手领吓地昏了过去。
还有几路监察院的官员在行动,因为选择的时机在凌晨,正是万籁俱静时节,大部分的京都官员与大老们都在沉睡,所以行动进行的极为顺利,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京都里大部分与长公主牵连太深的官员,都被请回了监察院地天牢或者是大理寺地草房。
最后一路监察院的官员在一座安静地府邸外耐心等候,他们已经将这座府邸包围了很久,始终没有行动,便是在等待着各处回报的消息。
这一路官员没有领头的大人,也没有随身携带旨意,甚至连陈萍萍亲手签发地院令都没有一份,他们的组成最简单,全部是六处的人马。
因为他们不需要进入那座府邸传旨,他们所接受到的旨意是……进入这座府邸,严禁与府中的任何人交谈,直接杀死所有人。
……
……
在平日,天边应该已经有鱼肚白了,然而今天乌云太厚,天色还是那样的黯淡。
一头潦乱头发的费介从府邸旁的街角走了出来,对围在府邸四周的六处刺客们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六处刺客们蜂拥而入,然而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他们清楚,这座府邸里隐藏着长公主最强大的武力,最秘密的情报,最亲信的心腹,最……然而却没有任何抵抗。
所有的信阳高手,还在睡梦之中就已经被费介布下的毒迷倒了,偶尔有几位内力精深的高手,在六处剑手的刀剑侍侯下,也马上魂归黄泉,永久沉睡。
别府中一院的死人。
信阳首席谋士黄毅满脸绝望地看着冲入门来的六处剑手,前些日子,这位谋士便被范闲用毒杀掉了半条命,今天又被范闲的师傅种了一次毒,早已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
他只是有些不甘心,自己的头脑还没有发挥足够的作用,在庆国的历史上,连一星半点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却……要死去。
一柄冰冷的剑,中断了他的思考,刺入了他的咽喉,让他死亡。
进入后院,六处的剑手更是没有给那些年轻貌美的男子们任何说话求饶的机会,用极快的速度,将他们杀死,然后开始处理尸体。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就在六处剑手们冲入长公主别府之前,费介开始种毒的那一刻,一个叫做袁宏道的人,当年林相爷的挚交,这一年多里,最得长公主信任的谋士,满脸惊恐苍白之色,从府邸后的那个狗洞逃了出去。第八十八章 皇宫里的血与黄土
天还未亮,惊魂难定的袁宏道沿着西城的一条小巷,往荷池坊那边逃窜,一路上小心翼翼,避过了监察院的追捕和京都守备师的巡逻,好不容易来到了一间民房中。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有些木然地坐在了桌边,傻傻痴痴的,许久说不出话来。在他的这一生当中,不知道做过多少大事,甚至连前任相爷也是被他亲手弄了下来,可是今天凌晨的这一幕,仍然让他感到了惊心动魄。
想必长公主别府里的所有人都死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人都是被袁宏道害死的,而问题在于,在所有人的认知中,袁宏道如今都是长公主身边的亲信,所以如果先前他不逃,只怕也会当场被监察院六处的剑手杀死。
如果费介没有抢先出手的话。
……
……
这间民房是监察院最隐秘的一个中转站,袁宏道侧头,看见桌上摆着一杯茶,他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润一润极为干涩的嗓子。
“你难道不怕这茶里有毒?”
一个中年男子微笑着从内室里走了出来,正是小言公子的父亲,前任四处统领,言若海。
袁宏道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轻声说道:“我本来就没有指望还要活下去。”
在这位庆国最成功的无间行者看来,今天凌晨这半个小时的缉捕,已经说明了陛下不再容忍长公主,而且他相信,以陛下与陈院长的行动力。只需要半个时辰,长公主一方就会被清扫干净。
如果长公主不再构成任何威胁,那自己这个死间,自然也会被抹去存在的痕迹,但是袁宏道并没有一丝悲凉的感觉,因为从很多年前开始跟随林若甫起,他就做好了随时为庆国牺牲地准备。
然而言若海只是笑了笑,取出了为他准备好的一应通关手续与伪装所需,说道:“你很久不在院中,或许不清楚。陛下和院长大人,从来都不会轻易抛弃任何一位下属。”
言若海微微一怔后。苦笑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位穿着平民服饰的女子满脸惊惶地从后门闪了进来。等这位女子看清了袁宏道的面容。不由嘴唇大张,露出惊愕的表情,似乎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袁宏道也无比惊讶,因为他曾经在信阳见过这个女子,当时这个女子的身份,是长公主身边的亲信宫女……原来这位宫女,竟也是陛下的人?
言若海看了那位宫女一眼。皱眉说道:“你出来的晚了些。”
那名宫女低头复命:“昨天夜里。我刚离开,洪公公就亲自出马围住了广信宫……我不敢随意行走。所以慢了。”
言若海看了二人一眼,说道:“二位都是朝廷的功臣,陛下和院长大人对二位这些年地表现十分满意。今天事情急迫,所以只好让你们照面,也防止日后你们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带来不必要地损失。”
没有太多多余的话语,言若海交待了几句什么,便开始着手把监察院最成功地两位密谍往京都外送。
袁宏道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去哪里?”
“你回信阳。”言若海一字一句说道:“在信阳去等着。”
袁宏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头来问道:“你是说……长公主还会回信阳?”
“以防万一。”言若海轻声说道:“皇家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至于回信阳之后,怎么解释,我会慢慢告诉你。”
他又转头对那位宫女说道:“你就潜伏在京中,日后若有变故,还需要你入宫。”
最后这位名义上已经退休的监察院高级官员很诚恳地向袁宏道和那名宫女鞠躬行礼,说道:“辛苦二位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言若海看着窗外的那堵围墙,想着刚刚离开的那位同僚,微微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他笑了起来。
以长公主的实力城府手段,监察院只需要半个时辰,就可以挖出她在京都那些隐而不发地势力,用最快地速度,最雷霆的手段清扫干净,显得那样地轻松自在……完全不符合世人对长公主的敬畏评估,便是因为,监察院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在长公主的身边埋了两颗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