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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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她听见陆缄低声道:“祖父、祖母都和我说过了,以后我会经常回家的。”
“说什么?”林谨容有些费力地问。
陆缄把手覆在她的背上,将她推向他:“没什么。”
林谨容咬紧了唇,两根手指触上她的唇瓣,轻轻拨弄了两下,便去掰她的牙齿,林谨容烦躁地张开口,一口咬住那两根手指。
陆缄吸了一口凉气,却没有收回手,只把另一只手用力按住她的肩头,让她更大限度地贴近他。林谨容慢慢松开了口。陆缄却一口咬在了她的肩头上,先是咬,随即是用力吸吮,疼得她轻呼了一声,推了两下推不开,索性抱着他的肩头狠狠咬回去。
聚贤阁里此时仍然是灯火通明,陆老太爷面前堆着高高一叠账簿,他却半点目光都不肯分给这堆账簿,只淡淡地看着面前的陆建中。
他看得太专注,且时间有点久。陆建中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背心里有一层薄汗,硬着头皮道:“儿子已经教训过宋氏了,虽是无意,但她实在太辜负父亲的期望了。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多亏没有造成大碍,不然儿子要被这粗心大意的娘儿们给拖累透了。人前人后都要抬不起头来,更没有脸面去见兄长。”
陆老太爷端起面前的茶盏:“你真的这样想,就认为全是你媳妇的错?你出了一趟门,回来以后家里就变了样,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这话不好回答。若是全盘否定,反倒显得有些假了,假了之后反而倒似有问题一般。陆建中有些不安,掏出丝帕擦了擦脸上的细汗,小声道:“父亲,大哥不在家,改日您还得和二郎说说。再有此类事情,他该写书信、或是让长寿跑一趟亲自把信传到才是,省得误事。很多事情,往往就是坏在传信的人身上。这些贱奴才,就没一个省心的。”
人可以说是宋氏不安好心,故意不报陆缄病了的消息,又想挑拨大房、二房生怨,夫妻离心;为什么就不能反推,也可以说这是人家夫妻俩搞的障眼法嘛,真病假病,到底让人送信回来没有,其心何在,这都是问题。不然,怎么手脚那么快就把人给打发走了呢?
陆老太爷笑了:“你说的这个话很对。我会和二郎说。”
陆建中想过陆老太爷也许会发脾气,也许会把这事儿全揽过去,护着陆缄,但没想过会如此淡然处之。他轻轻呼了一口气,夸赞陆缄:“二郎其实是很聪慧的,他弄的这个踏犁和秧马,其实前几年我和陆绍出去送粮,也曾看到过人用,只是没有放在心上。要是那时候我多留个心就好了,兴许咱们家早就用上了。”
“是,那句话叫什么?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就算是见着了,近在咫尺也会错过。”陆老太爷道:“二郎话虽不多,但很细心。”他指了指心脏所在的地方,十分郑重地道:“这里,他都放在这里。”
陆建中默了默,转而道:“账簿都在这里了,父亲是否要找人来核对一下?”
“不必,二媳妇当家管事这么多年,难不成连这点账都算不清楚?那也太让人失望了。”陆老太爷轻轻一推账簿,账簿哗啦啦顺着紫檀木桌子散开滑落,沉重地跌落到地上。
陆建中的一颗心顿时悬在空中,不上不下的,难过得紧。不愿意查账,表示相信,他应该觉得高兴的,老爷子对二房还是放在心上,愿意留余地的,可是这话,这动作,却似是胸有成竹,只不耐烦和他们计较而已。他干笑了一声,起身上前,费力地蹲下去,笨拙地捡拾地上的账簿。
陆老太爷看了一歇,终于道:“你的风湿又发了?”
陆建中抬起头,望着陆老太爷憨憨地笑:“不碍事,就是这些日子住的地方潮了点,膏药又用完了。这不,”他就蹲在地上,把裤脚挽起,露出膝盖给陆老太爷看:“才贴了膏药呢,这会儿药力发作正热乎着,想必过两日就好了。”
陆老太爷轻轻叹了口气:“别捡了,回去歇着罢,这几日就别外出了,在家将养将养。”
陆建中不肯,他坚持着把地上散落的账簿全收捡好了,规规整整地码在一旁,方才笑道:“就算是父亲不看,对账的时候也是要看的。”
见陆老太爷不说话,他便识趣地起身告辞:“父亲您早些安歇罢,儿子先回去了。”
陆老太爷没有留他,待他走到门口了,方才道:“明日全家一起吃午饭,把该交割的都交割了。还有,过了这个月,我打算把三郎、五郎、六郎一起送到太明府去读书。这些日子,让他们兄弟几个多处处,经常在一起才会加深感情,将来二郎有了出息,才不会忘了他这几个堂兄弟。你别拘着他们。”
“是。全靠父亲做主。”陆建中垂着眼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陆老太爷随手拿起一本账簿来,随意翻了两下,扔在了一旁。
第210章 金口
涂氏觉得,这大概是自己一举得男,生了陆缄之后最扬眉吐气的一天。不过清早,就已经有人给她送了信,告知她今日中午全家要在一起吃午饭,然后二房会把账簿都交出来,老爷子会重新分工。
她本来已经穿戴好了,可这会儿却觉着身上那套浅绛色的衣裙不够衬托她的容色和气质。于是她命人把新做的那套杏红色罗衫拿出来,熨烫熏香,可待到穿上了,她又觉着太过刻意,容易让人看出她胆怯。便又弃之不用,在箱笼里翻了许久之后,终于选定一身半新的浅绯色罗衫。打开妆盒,她很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件可以衬托得上今日这种场合的贵重首饰。
于是她闷闷不乐地在照台前坐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陆三老爷披了件淡青色的道袍,敞着胸怀歪在榻上看书,听见她这声叹息,少不得小心翼翼地问她:“你又怎么了?”他对妻子是有十分沉重的歉疚的,这种歉疚来源于有一个厉害的父亲和两个优秀的兄长做衬托,让他知道自己很无用,先是自卑,然后从陆缄被抢走之后,慢慢就变成了歉疚。随着年纪增长,各种不如意,各种无能为力,这种歉疚就化作了对妻儿的迁就。
涂氏回头不满地看着他:“我今日不能太寒酸,可我竟然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
陆三老爷觉得这句话仿佛是在质问他,拷问他作为丈夫的无能,中气自然就有些不足,眼神不好的眼睛觑成一条缝,在涂氏举起来给他看的妆盒里应付地扫了一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欢快些:“我看不错嘛,金光闪闪的,满满的,你人长得好看,随意挑两件就够了。是看人,又不是看首饰。”
涂氏觉得自己没法儿和他讲清楚,再美的人,穿上破麻衣也只是乞丐。于是她重重地把妆盒往照台上一放。
随着这声响,陆三老爷的心脏也跟着剧烈地一震。他口干舌燥,搜肠刮肚地想了一回,露出小孩子般欢喜的神色来:“你可以戴过年时母亲送你的那对宝钏再配我当年送你的那块玉佩。”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令得涂氏出离愤怒:“大家都有好不好玉佩,那么多年了,你其他还送过我什么?你看看大嫂和二嫂,她们穿的戴的,有多少是家里按例发的?我就连二郎的媳妇都比不上”
陆三老爷毫无招架之功,他本想说,他其实这些年也存过私房,给她打造过首饰,可是每次她的娘家急需用钱的时候,她总是最先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援助涂家。因为这些东西不在册,没有人会去盯,说她拿婆家给的东西补贴娘家人。但是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他最好不要开口,不然涂氏会更愤怒。所以他干脆沉默了。
涂氏气鼓鼓地默然坐了许久,低声道:“罢了,能指望你什么?儿子都保不住。”
陆三老爷抬起眼来看着她,他的眼神十分不好,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全身都散发着不如意和痛苦的背影,他轻轻叹了口气,抓住胡子用力往下一扯,扯下几根胡须来,灼痛感让他觉得心里稍微舒服了点。想起陆缄的提醒,他闷着声音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也许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位置。你从来没有管过事,哪怕就是他们肯,也只怕不放心吧?”
涂氏十分不高兴:“你不愿意去替我和公爹说也就算了,可是连你也看不起我你就巴不得我和你一样的没出息被人看不起吧?”
陆三老爷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胡须夹入手里的书籍中,翻过页,再次沉迷入书里的世界中。
涂氏有气无力地在妆盒里翻了许久,最终只能听从陆三老爷的建议,戴了陆老太太送她的那对宝钏,又配了新婚时陆三老爷送的玉佩。不管怎么样,那宝钏是上等的,玉佩的成色也是极佳的。她对着镜子涂了点胭脂,努力让自己的气色看上去更好一些。没有人能理解她的伤心和难过。
林谨容这一日从醒过来开始,就一直和陆缄在一起。宋氏派人送信来说,今天中午全家都要在一起吃午饭,届时老太爷会重新分割,她有些琐事要和底下人交割,若是林谨容不想过去,就不用去了。
林谨容便顺从宋氏的意思,干脆利落地回答,她不过去了。然后与陆缄一道去给林玉珍请安,又一起在林玉珍的房里坐了小半个时辰,一同前往荣景居去陪陆老太太说话。
陆老太太正在喂陆纶送她的那只松鼠,看到他们几个一起来,很是欢喜,拉了林玉珍的手温温柔柔地说了好一歇好话,又告诫林谨容和陆缄、陆云一定好好孝敬林玉珍。
林玉珍心里明白,这是在为老太爷即将要做的事情做的铺垫,宽慰她是因为她不成了。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却也只有忍住了,低低切切地答应,让陆老太太放心。不要说她不明白,她其实很明白,这家里,她最能依靠指望的就只有陆家二老。没有儿子的女人直不起腰。
陆缄见旁边有一盘子樱桃,便拾了一粒凑到笼子边去,往松鼠面前送,那松鼠警惕地瞪圆了黑豆子,并不敢接。陆缄锲而不舍,陆老太太忍不住笑道:“它哪里会吃这东西。”话音未落,就见那松鼠飞快地夺了陆缄手里的樱桃,转身背着众人吃了起来。
陆老太太又稀罕又欢喜,连连叹气:“哎呀,真的是会吃”于是众人便都拿了樱桃去逗那松鼠,这种热闹一直到涂氏和陆三老爷进来为止。
涂氏的气色今日比之平时精神了很多,眼睛亮亮的,陆三老爷仍然是一副没睡醒,昏昏沉沉的样子。他们才一进来,众人出于各自的原因和考虑就都停下说笑,一本正经地坐了回去。
涂氏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变化。她把它归结为林玉珍母女的嫉妒。往日她总是往角落里一坐就算了,可她今日还恰恰的不愿意如同往日那般,她打起精神,欢欣鼓舞地和陆老太太说笑,把很多年以前展现过的那种欢喜劲头再次展现了出来。
一张笑脸的涂氏自然比一张哭脸的涂氏更让人喜欢,陆老太太自然不会扫她的兴,非常配合地夸赞了她几句。又骂陆三老爷:“一把年纪了,还不爱惜自个儿,真要日后走路都要让人牵着走?”
陆三老爷讪笑着,忧虑地看了看陆缄。陆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手无意识地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几下,抿紧了唇,担忧地看着兴高采烈,不自知的涂氏。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