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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九州·白雀神龟-第20部分

小说: 九州·白雀神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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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瀛棘另一位祖先叫做瀛台重黎,他把瀛棘的七大氏族紧紧地团结了起来,拧成了一股强大的绳索。他用烈火和斧子消灭了勾弋山以西的密林,把那儿都变成了肥沃的草场,是他把瀛棘这个小小的部落带进了繁荣强大的新世代。他死在自己的妻子手上,因为他是在杀死她的父亲和兄弟后,把她从遥远的宁州带回来的。她为了寻回尊严和报仇雪恨,亲手将他刺死。在他死去的时候,瀛棘的牧民们要求将他的尸首分开埋葬在阴羽原的各地,因为他们相信这样会让各地的土壤肥沃多产。  

    瀛台重黎的儿子即是阎浮提王瀛台魏巨,他的身上混杂着宁州羽人的血缘,但他是瀛棘最伟大的王。在和草原各部长达四十年的兼并战争中,瀛棘部从北方高寒的阴羽原崛起,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它地域最广大的时候,占领了彤云山以东以南的广袤草原,各大部族都要向他称臣纳贡。他带领自己一手训出的瀛棘三骑八卫,沿山而下,席卷瀚州南北,一直杀到了天拓海边上。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大海。  

    在海洋面前他提着铁枪喟然兴叹,谁也不知道他的征程为什么到此嘎然而止。据说这位出生在草原上的帝君在海边听商人述说东陆的繁华情形,心中生出难以言说的情绪。他勒兵天拓海畔,派使者到天启见东陆的老皇帝递交国书,约他会狩天拓之南。阎浮提王亲自假扮成使者,直入东陆查看地形和民俗,为放兵南下做准备。  

    谁也不知道他在遥远的东方大陆上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总之半年之后,他回到瀛海边驻扎着十数万蛮族精锐的大营的时候,南下征服东陆的梦想突然消散。他骑着火神马奔驰了一日一夜,然后朝天上射了一箭。他让人寻觅箭落地的地方,就在那里修起了白梨城。白梨城紧挨着雪嵩河,他大兴土木,修建港口,修造船只,开始与东陆有了密切的往来。  

    阎浮提王偃武修文,他开始穿上长袖的袍服,放弃了骑马而乘上了双座的马车;他开始喜爱歌舞宴乐,更修建了太学校,有连绵的广舍一千多间;他从东陆请来了书院博士百人居住其间,研习天文占测,编制历日,宫廷音乐、礼制百工,无不一一沿袭东陆机制。如此十年,到白梨城来研读东陆经典的北陆学士络绎不绝。白梨城俨然成了一小天启的形象。白梨城让瀛棘部安逸了整整十年,此后阎浮提王瀛台魏巨再次提兵西征,瀛棘的铁骑如野火般席卷整个瀚州的南部草场,阎浮提王麾下左右武威卫的威名响赫天下。瀛棘联盟最后控制着草原上七大部落八百小部落的四分之三以上。他的武功最后止步于逊王。

    如果不是逊王,另一位瀚州草原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王的出现,阎浮提王也许会把整个瀚州都踏在脚下,让他们向白梨称臣纳贡。但年老的阎浮提王已经不再是年轻时那个无所畏惧无牵无挂的勇士了,而且他的目光也没有年轻时候那么犀利和一往无前了。他要用强力压迫所有的部族承认瀛棘白梨已经成了草原部族的新中心,所有的部族应该向白梨恢弘的文化低头,以东陆的文明和礼仪取代草原上自古相传的野蛮的生活方式。而逊王提出的库里台大会制度,即不论大小部落,一概有平等发言权利的做法,虽然简单,却更符合草原的古老制度,这让越来越多的部族倒向逊王联盟一侧。  

    彤云山一战是瀛棘和逊王的最后决战。阎浮提王的五万精锐占着有利地势与逊王的七万大军对峙。逊王大军远来疲惫,粮草转运又远,各部联军新合一处,虽然人数占优,却未必是瀛棘的精锐之师对手。只是此时阎浮提王的心里有了牵挂,就不再显露出年轻时刀刃一样锋锐的用兵。他第一次显出犹豫踌躇的迹象,死守天险鹧鸪梁,要待逊王粮尽时再击之,逊王却出奇兵袭击了他的粮道,更得到青阳虎豹骑的强助。阎浮提王最后不得不在态势不利的情形下放手一搏。  

    逊王的一生之中,也许还有过许多如此甚或更大规模的惨烈之战,但对阎浮提王来说,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大战从早上直到晚上,瀛棘本来还有胜机,但年老的阎浮提王却中了流矢,从马上倒撞下来,瀛棘士气大落,三骑七卫在数倍于己的围攻下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左右武威卫抢下阎浮提王瀛台魏巨,败中有序地退回瀛海,不几日阎浮提王即告驾崩,原先在瀛棘武力压制下的各部联盟当即崩溃。  

    逊王钦佩已死去的阎浮提王的功绩,依然邀请新瀛棘王参加他在朔方原召开的库里台大会。但瀚州草原上的人都明白,瀛棘从此已退出瀚州争霸的舞台。在偏安一隅的白梨城里,他们先祖的这些勇武的事迹开始慢慢地消散在风里,和东陆的接触使瀛棘开始发展农耕和商业,他们安居乐业在八百里的瀛海之畔,农耕使他们富裕,但也使他们追求安逸。瀛棘人开始老了。  

    贺拔蔑老要说的这个故事比书记官长孙鸿卢说的那些东西要诡异和有趣多了,而且他的年龄老得让他足以经历过许多事件。但他总是讲着讲着就睡着了,而醒来后就记不起来讲到什么地方了。他回忆的时候,光亮就从他的眼睛里消失了,两眼变成呆滞的没有光芒的灰色石头。  

    大合萨也没有闲着,我有一次看到一批神秘的蒙着面的客人从北方而来,他们躲过大家的眼睛,偷偷地钻入大合萨的帐篷里。他们马上的包裹沉甸甸的,密谈了一天一夜,我早晨出门的时候,那些马已经不见了。大合萨推门而出的时候,仿佛瘦了一圈。他摸着我的头,沉重地点着头,仿佛把什么东西寄托在我身上了。我连忙逃开,以免被他那沉重的目光压垮。  

    不过大部分时候,我还是喜欢去找他玩。他的屋子里总有许多植物的种子和草叶,他一忽儿浸制,一忽儿煮泡,一忽儿制膏,总有许多手段来炮制那些花花草草,因为这个缘故,他的帐篷里总是萦绕着各种香甜的气息。  

    他在干这些事的时候,我就给他打下手,有时候他也会把这些药物直接撒在我头上和身上,或者让我喝一些甜甜苦苦的药水。他说那些东西能让人风邪回避,百病不侵。谁知道他是不是在拿我做试验呢。他看我的目光与众不同。没人的时候他会喃喃低语,把我的手指放在他的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看,虽然我的指头上还没有象征权力的指环。  

    赤蛮很快在蛮舞人眼中站了起来。草原上的思维方式是简单的,虽然他是个异族人,而且有着家奴的身份,但当这名跛子独力从草原深处拖回了一只庞大的黑豹尸体时,他们就把他当成了值得尊敬的叶护。赤蛮得到了一匹非常好的白马,那匹马的主人被一匹发疯的野猪咬死了,赤蛮跟踪了三天三夜,杀死了那只野猪,从而得到了拥有那个死人财产和妻子的权利。除此之外,他得到了许多朋友,不过他和蛮舞长青之间的结还未解开。  

    我让他高兴了一夜,然后把他召到我的跟前,说:“赤蛮,在这儿我都没有自己的帐篷和财产,你敢有吗?”  

    “不敢。”赤蛮恭恭敬敬地说。他把老婆和马都还给了蛮舞人,不过他还是留下了几把好兵器。赤蛮把一把上好的短刀送给了我,我用一根粗粗的皮带系在脖子上。它剥起兔子皮来非常方便。  

    他教我怎么样挥舞长刀,怎么样把刀用双手举在头顶上,立定身子,斜劈下去还要巧妙地往里一拉,一刀就能让粗如木桶的栓马桩削成两半,削得尖尖的上半段木桩落下来,能笔直地插进土里,和原先的栓马桩挨在一起。赤蛮始终是我的奴仆,我喜欢踩在他头上爬上马背。虽然我的小红马很听话,我已经能够让它跪下来直到我爬上马背,但我还是喜欢这样。

    客居的生活似乎特别漫长,我们窝在这个歌舞明媚的蛮舞原上,与我的部族——那个远在北方的阴羽原,那个苦难中的瀛棘部,显得越来越远。  

    偶尔那个青甲的那可惕会遇到我们,他在夜晚的黑幕里狠狠地瞪着我们,毫不掩饰他的敌意。
 


九州·白雀神龟 正文 第二卷 蛮舞宴歌 (6)
章节字数:6491 更新时间:07…05…11 00:45
    6  

    长长的号角声划破了草原的沉闷空气,蛮舞的骑兵们旗号纷杂,盛装奔驰了出去。他们前去迎接青阳的王子吕贵觥,还有蛮舞的女儿蛮舞云萤。这是六年来她第一次回来。鲜花和锦缎铺了有二十里长,当先是五十名扛着白色旗帜的武士顺着那条通路疾驰而来,无数侍从和武士牵着驯服的豹子,胳膊架着鹰、隼和白隼,一阵风似地跟在后面。我骑在那匹不安分的红色骟马上,看到了被一群如龙似虎的虎豹骑簇拥着的青阳王子,他跨在一匹金鞍金镫的神骏非凡的白马上,如同乌云里的一轮明月。他披挂着亮银一样闪亮的薄铁甲,边上都装饰着白银打造的狮龙纹,外面罩着华贵闪亮的云龙纹大氅,一把月牙形的刀柄在他的腰带上晃悠,刀柄的头上是一颗硕大的明珠。他浑身上下都闪耀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人们总是会先为他这套金光灿灿的装束所震惊,而注意不到他的长相。他们知道他是青阳的王子,这就够了。斡饽勒在他的马前跪下,那可惕和叶护们弯腰躬身,那颜们也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只有我看到他的脖子长长的,像鹭鸶一样朝前弯着,高高的鹰勾鼻子的阴影下,是一张凶狠的脸。一只海东青站在他的右手上,以尖锐的黄色眼珠子张望四方。蛮舞王亲自献上了用金碗盛着的奶茶。吕贵觥也不下马,在金碗里洗了洗他的指头,然后对蛮舞王说:“我是来接受贡赋的,顺带来看望一下你。”他的岳父苦笑了一下,因为瞎子也看得出来,他实际上是来围猎的。  

    吕贵觥回头招了招手,身后的武士如两堵墙向两边分开,把一个漂亮的女人让了出来,我的呼吸顿了顿,我看见赤蛮使劲地眨着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个不敢相信的幻影,蔑老也清醒了一刻钟,撑开他那双厚重的眼皮看了看,楚叶叹了口气说,她和妃子年轻时还真像呢,云罄把她的指甲抠进了我的胳膊。  

    据说她刚生完小孩,但和我在那间小小的封闭的帐篷里看到的幻影一模一样,她的清丽脱俗如同灿灿的月光照亮了我的眼睛,那不可能是人间所有的美丽。我原来以为帐篷里的影子,大概是被蛮舞王请的人施了魔法,让她显得如此可爱如此无可挑剔呢,但那些影子在这个真实的散发气息的躯体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以微笑向马下那些蹲伏在尘土里的蛮舞部民们的脊梁打着招呼。她在马背上转过头来,打量我们这行陌生的人。  

    那时候,我骑在鬃毛被剪得乱糟糟的骟马背上,它的屁股上还粘着干了的马粪。我穿着一件太长的丝缎上衣,料子是好料子,不过前襟上有一道我淘气时撕破的大口子。我突然间无地自容,放开缰绳,用双手挡在脸前。我担心她认出我来,会问我那只老虎头的问题,这样他们就会知道我闯进了她的帐篷,而楚叶就会被砍头,我就少了一个寒冷时可以躲避的温暖怀抱。但她似乎没有发觉我就是那个闯入她营帐偷窥的莽撞野孩子,她的目光只是在我脸上好奇地一转,就转到我身边的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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