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天阙-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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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位道长,别客气,进来吧!没什么吃的,只是就个火、取个暖也好。这鬼天气实在折磨人啊!”
门咿呀一声开了,一个满脸横肉,模样颇为粗豪的大汉探出了头来。
“如此就多谢了。”
跟在那人后头进入了屋内,元真子轻轻吸了口空气,满足地轻叹,在外头淋得衣履尽湿之后,光不通气的小山屋中空气里头含着的烟灰火味,此刻嗅起来都是如此乾燥舒服,全没有平时那种呛人的感觉。
将心情平静下来,一面运功蒸乾身上衣物,逼出体内的寒气,元真子一面打量着屋内,不由得心下打了个突,这满屋子里的人,分成了两三群,个个看来都身具武功,还有好几个面容狰狞,颇不像善类。
尤其让元真子心下叫糟的是,坐西首的那群人虽是不多,不过才三人而已,但其中就有两个人他认识,“无影天罗”罗维和“南阳一怪”单则,都是白道中人人诛之而后快的黑道巨擘,其中的单则於数年前自己的徒弟杜平殷初下山时,还和他狠斗过一场,虽是战了个平手,但和本门这段樑子,总是结下了。
剩下一人元真子虽是不识其面,但光看他的形相特出,拄着的拐杖虽是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也不见他用力,却压的木制的地板格格直响,显见此拐重量不轻,元真子一眼便看出,那人必是单则等人的老战友老大哥,后来为身受奇遇的杜平殷於功力大进后所败的“铁拐”云飞源。若在平日,元真子自忖三百招内,或者能胜单则和罗维,但若两人联手,他便多半有败无胜,再加上云飞源无论武功膂力都远胜侪辈,他那将近八十斤的铁拐,若使发了威震江湖的“游龙拐法”那可就真是威力无匹,不是那么好接的了。
“哟!看这是谁来了?不就是一代大侠杜平殷的老师傅,玄元门的大掌门元真子道长吗?怎么,前呼后拥的大道长也会独个儿淋雨啊?英俊贤孝的杜少侠呢?怎么没来帮师父撑伞呢?真过份啊,是不是?”
明知玄元门下人丁单薄,门下首徒杜平殷此刻又值生死不明,在元真子面前说出这么句话来,就和登门挑战没个两样,单则一声邪笑,毫不掩饰语声之中浓浓的挑衅之意,身边的罗维也已是磨拳擦掌,赖以成名的一张大铁网已经上了手,抖动之中晰晰有声;至於云飞源呢!这人倒是深沉老练,没那么剑拔弩张,铁拐仍安安份份地压在地上,只是眼中精光暴射,似是光听到杜平殷之名,就已经心火大旺了。
知道这一仗不只是胜负声名之争,而是事关生死,以这三人对本门的深厚恨意,加上黑道中人狠辣的作风,就算云飞源自恃身份,不愿也不屑落个群殴之名,但罗维和单则呢!就不太可能会按江湖规矩一个个上了,元真子心下暗叹,虽说衣履仍湿,也不顾去烤火了,他伸手到了背后,长剑已出鞘了一半。
“道长,诸位,大家都是来躲雨的,不是来打架的,”
开门迎入元真子那大汉站前了两步,双手一挥,阻住了一触即发的双方,身后一票人兵器也上了手,环在他身后四周,个个踊跃,随时准备应战,“好歹给我姚长元个面子,大夥在里头好好烤一烤火,把衣服先弄乾再说,就算当真要打也得等待会儿,雨停之后再去外头打,怎么样?”
一听此人报出了名号,连凶名在外的单则和罗维,也不禁气燄顿消。在武林中打滚的人,谁不知云州姚家寨的威名?尤其这一代的寨主姚长元颇善经理,寨中势力比前几代还要扩张,不只过往武林人物要给他几分面子,在云州地界不至於敢动手生事,就算远离云州的这儿,若听到了这人的名头,想动手的人也得掂掂自己的份量,若惹上了姚家寨,那可真是要吃不完兜着走呢!
“原来是姚寨主当面,老朽云飞源这厢有礼了,这两位是老朽的把弟。”
看罗维和单则气燄顿消,退后了两步,原本的嚣张气燄早飞到了天外,云飞源心中不禁要骂,这两个把弟当真没出息,刚看到元真子时,还表现了点英雄架势,结果呢?听到了姚长元的名头就吓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这也难怪,姚家寨虽是一方山寨,却和一般江湖门派差不了多少,最高深的武功绝技,镇寨之宝的“云龙天现”刀法之精华,都只传给长门弟子,若是旁支弟子,即便资质再高,但少了绝技的教导,武功多半难臻绝顶,但姚长元却能以偏系旁支,技压众位长门子弟,入继为新任寨主,也没听说寨内有什么人敢持异议,更无争夺寨主之事传出,其人之武功实力,可想而知。
加上自从姚长元主持姚家寨后,声势大震,在云州地界无论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即便是远行来此,虽说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却也没多少人敢挼其虎鬚,单则和罗维虽也是横行一方,比起这人可就差得远了,若算声名地位,这里头的人当中,大概只有自己还能平等地和他说上几句话。
“原本姚寨主威名震武林,既是发了话,老朽该当给姚寨主这个面子,不该生事,只是这元真子的徒弟,和云飞源这两个把弟的樑子实在太深,不解不休;何况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姚寨主远来闽越,必有要事待办,也不是为了管云某人的闲事来着。还请姚寨主依江湖规矩,松一松手,等云某解决两位把弟和元真子的樑子之后,再上门当面谢罪,不知姚寨主以为如何?”
“这倒也是,”
挥了挥手,让环在身后的寨众退了回去,姚长元笑了笑,对着云飞源回了礼。他其实对玄元门和云飞源双方都没什么好感,玄元门和姚家寨本没什么瓜葛,但杜平殷初入江湖,颇有些年轻气盛,一般老门派对这种江湖新贵,多半是以礼待之、敬而远之,何况他此次远来闽淅一带,乃是为了处理寨中一位退出江湖的元老的家事,也没心思搅进旁人的争斗当中,方才出口调停,也只是为了一时路见不平而已,言谈之中云飞源既给足了他面子,姚长元也就顺着台阶下,不想再多事了,“那几位就请吧!姚长元就当身在局外算了。”
第二章 枝节横生
眼见姚长元撒手不管,原还存了几分侥倖之心的元真子一言不发,看来今日自己是要毕命於此了,自己倒不是怎么爱惜性命的怕死之辈,只可惜徒儿生死未明,再加上…再加上死到临头,元真子的心中不由得浮起了玉真子的容颜,在他心里,对她可真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哩!
随着姚长元一挥手,姚家寨众人收起了兵刃,退到了墙角,小屋当中清出了一块空地,好让云飞源和元真子动手,连罗维和单则也退了开来,小屋当中,就只剩下元真子和云飞源对峙着。
只见元真子拔剑在手,神态凝静安然,一句话也不说,缓缓地深吸长呼,慢慢调匀了真气,随着他轻缓悠长的呼吸,原还滴着水的衣衫,竟像变魔法般,一点一点地乾了,但身边却是烟尘缭绕,水气一丝一丝地自元真子身畔昇起,长长的聚而不散,几乎像是凝在元真子身边,显见功力深厚,不只是单则和罗维怔了,连云飞源也一见心惊,看来这人虽在武林当中没没无名,靠着徒弟出名之后,声名才传入江湖,但内力根基却深厚无匹,也不是自己原先所想那般好对付的。
虽是如此,但武林高手相争,极重气势威势,元真子既无语地露了一手,云飞源自不能无以回报,否则气势输人,未开打就输了半截,这一仗可就不用打了。只见云飞源手中铁杖微微一动,也没怎么大动作,不觉间已有一股劲风鼓出,拂过在场众人脸面,只震的这小小山屋的壁上吱吱作响,连外头的雨声也似被压低了,彷彿光只是一动之威,便足以将此处夷为平地一般。
看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已经将要动手,姚长元运足了目力,似是连一点点都不愿放过。他虽知盛名之下无虚士,云飞源名头极响,必有真实艺业,但当真眼见,方知此人之所以能久享盛名,绝非倖致;至於元真子呢?这人虽在武林中没什么名头,但他徒弟才入江湖不久,就已经打出了轰轰烈烈的名号,名师出高徒,相反的,凡高徒必有名师,姚长元本也不敢小觑於他,现在看到元真子露了一手精纯的内力修为,他更加确定,这一仗双方各使绝艺,必极是好看。
表面上元真子动也不动,纯以内力修为蒸乾身上水气,显然此人所修道门武功极是深湛,且道门武功讲究以静制动、以拙胜巧,比之云飞源还要动手挥杖,方显出威猛霸道,动静相较之下,在武学上是胜了一筹。
但姚长元身受劲风所拂,却也清楚,云飞源并未当真出力,只是劲气轻舒,用以向元真子示威而已,何况元真子运功处就在身上,云飞源却是以兵器挥出劲风,震动数步之遥的山屋竹壁,距离有差,其间难易高下亦不可以道里计,这一仗是名副其实的以至静内力斗至动的外门功夫,即便江湖中每日大大小小都有数百战,但要像眼前两人这般修为的相敌,却也不是随处可见。
正当高手对峙,形势一触即发,众人一句话都不说,屋里头正安静到一根针落地都听得到的当儿,突地一个少年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不知那位大侠行行好,能否借把伞子一用?”
众人眼睛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发话的人原是个缩在屋角的小乞丐。
原先当姚长元与云飞源两方人马躲雨入屋之时,姚长元和云飞源都注意到了,这小乞丐缩着身子,伏在屋中,整个人湿淋淋的,正簌簌地发着抖,那时屋里连个火都没有,看来这小乞儿虽是先到,却也只有冷的发抖的份儿,以他衣衫之单,怕大雨之后,还真要生上好大一场病呢!
一来事不关己,己不劳心,二来这小乞丐虽是碰到了这么多人入屋,却是连脸都不抬一下,也没干出什么特别的行动,只是自顾自地缩成了一团,慢腾腾地躲到了屋角里去,将位儿空给了他们,显是不想生事,又怕在这大雨之中反被赶了出去,因此闷声不吭,等雨停后再各行各路。
姚长元也没留意,不过对方既然主动让出了位置,他身为一方大家,也不至於和这小乞儿计较什么,更不可能在这大雨中赶人出门,还特地在生起火来的时候,故意生的大些,算这小乞儿走了好运,虽是躲的远,但总是有个热源,可以烘上一烘,即便雨停后,也不至生上大病。只是双方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当儿,这小乞丐竟会脱口说话,一反方才的安静沉默。
“哦,怎么了吗?”
看这小乞儿衣衫髒污,又兼整张脸畏冷般地埋在怀里头,虽说衣衫已烘的乾了些,却仍在发着抖,全没一点武林中人的模样,偏偏敢在这时候发话,话声中更没有一般乞丐遇上武林高手时常有的诚惶诚恐之态,就好像是普普通通地借个东西,没有就算了似的,单则原本想踹上一脚,好让他安静些,但云飞源却一伸手,阻住了他,连言语当中都颇为温和。
倒也不是云飞源突发善心,或是因着这小乞丐不卑不亢的语气,特别予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