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月下觞-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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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哥哥,明明是我先向你示好的,你不愿意让我伤心才应了我,明明是我的错啊。”苏涵哽咽着说道。心中慌乱成一团,但是,他依然知道必须保住苏峥,不然,自己还好,苏峥的一切却是会被毁了的。
母亲能让他做嗣子,那么,也可以不让他做了。
公主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看到苏峥一心都在保护着苏涵,而苏涵也护着他的哥哥,心里一阵伤痛,最后目光定在苏涵身上,道,“你不要帮着你哥哥,你还小,你懂什么啊。”
苏涵道,“母亲,我知道,我什么都懂,我喜欢芷芸,可只把他当姐姐,可我爱哥哥啊,我爱他。我想和他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公主听他这样说,一时气急,顺手就是一耳光,苏峥赶紧把苏涵护在怀里,公主有着修剪整齐优美的长指甲,指甲在他的下巴上划了很长的两条血口子,血很快就渗出来,然后沿着下巴滴下去。
“母亲,您要打就打我,不要打暖暖,他身子弱,他经不起。”苏峥几乎是哽咽着这般说。
苏涵被苏峥护住后,抬起头来就看到苏峥流着血的下巴,愣住了,很快眼泪就往外冒,道,“母亲,是我的错啊!我本就活不了多久了,我知道您想让我给您生个孙子,可是,我不要和芷芸在一起……”
外面听到屋里的动静,有人打开了厅里的门,公主马上收起脸上又痛又怒的神情,走到书房门口去,对外面的人道,“你们都先出去,我没叫人,都不要进来,出院子去,把院门给我锁上。”
外面的人应了,公主站在门口良久,才慢慢走回来,坐到一边的椅子上,除了神情哀伤外,俨然又回到了平常的那个端庄高贵的清仪公主的样子。
公主望着苏涵和苏峥,苏涵还靠在苏峥的怀里,哭着用手帕将苏峥下巴上的血迹擦掉,苏峥同样温柔地轻轻为他揩掉脸上的泪水,柔声让他不要伤心难过。
太阳已经从天边落了下去,房间里陷入了昏暗之中,只有天上的红霞染着窗外的池水,一片火红,让房间里增添了一丝光晕。
公主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跟在太子哥哥身后,仰望着他,当自己哭泣的时候,也有人用手指抚过自己的脸颊,拿手巾替自己揩去泪水,自从离那个人太远,再也没有人为她揩掉泪水,她便再也没有哭过。
而此时,她却泪眼朦胧了。
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的,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惩罚她,还要这样惩罚她的孩子?
公主哭了起来。
原来还在苏峥怀里哭泣的苏涵却慢慢走到了母亲的身边,用衣袖轻轻揩试母亲沾满泪水的脸颊,哽咽着道,“母亲,是孩儿不孝,您要打要骂都可以,您别哭好吗?您别哭……”
公主泪眼朦胧看着苏涵,仿佛是看着小时候的自己。
她心痛地不能自持,将苏涵抱到怀里,呜咽道,“要是打骂你就行,我宁愿打死你们。你们这些不孝子……”
公主再也没有骂过两人,不过,直到天上的红霞都彻底消失,天空变成一片琉璃色,然后又从琉璃色渐渐变成灰黑色。
院子里的门才被打开,公主和苏涵的眼眶都通红,苏峥也好不到哪里去。
公主说传晚膳。
然后带着苏涵和苏峥去了自己的院子。
晚饭上仿佛和平时并无区别,讲究寝不言食不语,平时吃饭饭桌上也不会有人说话,只是这次,即使站在旁边伺候的丫头,也能够感觉到气氛太过沉重了,压得人要喘不过气来。
公主没有再就这件事说话,但肯定不是说就让这件事过去了。
苏涵苏峥公主三人都没有睡着觉。
第二天一早,苏峥便被公主叫到前面的花厅里,会被叫到这里来讲话,便一定是避着苏涵的意思。
“峥儿,你也大了,都十七了。我已经给皇上写了信,让你去京里陪皇子读书,等你行了冠礼,你就该继承爵位了。估计后天就走,我让人收拾你的东西,你这两天就去拜见夫子和同窗拜别吧!”公主语气依然是慈爱的,仿佛并没有发生昨天的事情,这正是这位母亲为儿子的前程考虑,让他去做的事情。
苏峥咬着牙,好像有刀子在捅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但他只能答道,“谨遵母亲教诲。”
苏涵被关在了屋子里不允许出门,他以为这不过是几天的事情,几天之后,他便还能够见到苏峥。
公主的确是只关了他四天时间,只是,当他被放出门的时候,他去小荷院,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了苏峥,书房里的东西也没有了很多,甚至哥哥衣柜里的衣服也不见了。
他茫然无措,跑回去问母亲,母亲告诉他,为了他哥哥的前程,让他去京城陪皇子读书,才能在将来有更稳固的仕途。
苏涵仿佛听不懂母亲的话,傻了一般坐着一动不动,当晚便发了病,太医来医治后,他便躺在床上一直不见好转,脸色惨白,目光哀戚,视线定在一个见不到的虚空,他面前的人,他好像谁也看不到。
公主拿他没有办法,一直坐在他的床边陪伴,以泪洗面。
这样过了好些天,公主也是娇贵的女子,身体一直也不是太好,忧虑哀伤加劳累,很快也病了。
李嬷嬷到苏涵的房间里来说道,“小王爷,峥少爷迟早要到京城去,早去比迟去好,再说,公主已经给皇上写了信,峥少爷去了定然不会受罪吃苦,你这样担心是为哪般呢,难道就是为了少了一个玩伴,要玩伴哪里没有,府里多得是丫头小子,要是您看不上,去外面买一个您看得上的。公主可是您的亲娘,您这样把她怄病了现在可怎生是好?您真的是为了个哥哥连亲娘都不要了吗?”
李嬷嬷一番话才把苏涵说得有了点活气,身体好点了就开始侍奉母亲汤药,公主看苏涵好了,病也好得快了。
第二卷 上京
第一章 杨花似飞雪
京城里的冬天比贡阳的冬天冷多了,雪花像是不尽一样,从入冬开始,才刚下过一场小雪,没有晴几日,便又要来一场大雪。
世界全都被笼罩在雪白里,呵出的气也在瞬间成为缭绕的白气,这里种了很多梅树,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几株,伴随着雪花的飘落,清冷的空气吸入肺里,那冷冽的梅花的幽香也能进入肺里,让人突然觉得愉悦与美好。
这已经是离开贡阳老家的第二年了,离开的时候,烟花三月,那飞得漫天的杨花好似飞雪。
在京都里,冬日的雪花比杨花还要来得浓烈,沉重而冰冷。
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快马出了皇宫,到忠国公府上。
翻身下马,便道,“快请苏大人,皇上传旨,让他速速入宫见驾。”
苏峥此时年已十九,十六七岁时从小地方贡阳来到京城,皇帝非常看重,第一年便做了十九岁的太子的伴读,太子加冠之后,便做了太子身边的郎官,俨然非常得皇帝的喜欢,得太子的信任。
十九岁的苏峥已经不是原来还在贡阳的苏峥了,长高了很多,身材修长挺拔,面貌英俊,更小时候的那种自内而外的风流俊逸的气息被收敛了很多,显得成熟稳重起来,三分风流三分儒雅剩下的便是做郎官以来的武将刚毅的气质。
只要他打马自京城大街上过,群众蜂拥前来观看。
贡阳,那温柔的水乡,那里是一个出美人的地方,无论是倾国的女子,还是惹天下女人惦记的男子。
元萧跑得跌跌撞撞进来说皇帝传旨让他入宫见驾的时候,苏峥正站在卧室正中,目光望着床头的一个锦盒,里面装着厚厚的一叠纸,清瘦俊逸的字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苏峥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神情沉静肃穆,目光坚定中又带着隐隐的辽远的忧思,就那样看着那锦盒,却不敢过去将盒子打开来。
元萧进来,他转过身来,问道,“何事慌张成这样?”
元萧看到苏峥肃穆沉静的表情,心中想着公子自从入京就没见过他笑了。元萧隐隐能够明白原因,却并不能对苏峥劝诫,只能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冷硬,看着他独自立在卧室中央望着那锦盒的时间越来越久。
想到急急忙忙跑来的目的,元萧道,“皇上传旨,让公子爷你入宫见驾。”
“即使皇上传召入宫,如此,你也不用慌张至此。”苏峥说着,准备让人来给他换衣服入宫,便听元萧道,“是万分紧急的事情,李侍卫还在外面等着,让公子爷你衣服也不用换了,快快骑马进宫。”
元萧从小跟着他,也算稳重,今日突然这样惊慌,估计还真是此事太急,苏峥也不换衣服了,赶紧出门来,入中庭,李侍卫甚至一口茶也来不及喝,就让苏峥速速跟他一起入宫。
快马从东阳大街上疾驰而过,入宫门下马而行时,苏峥才问李侍卫道,“不知皇上有何要事,如此十万火急。”
“这卑职实在不知。”李侍卫朝他说道,便再也无话。
在朝阳殿偏殿前的丹墀之上,苏峥看到了迎风立在那里的帝王,冬日天气寒冷,这日里出了太阳,此时即将日暮,晚霞如火,那个立在丹墀上的帝王,让苏峥敬畏之外,突然仿佛能够感觉到从他身上而来的孤寂,那样的身影,孤零零的,是那般的寂寞。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苏峥跪在帝王的身后。
这时候,这天下之主才转过身来,看了看他,道,“起来吧!”
苏峥起身,抬头的瞬间,看到皇帝深黑的眼眸里,若有似无的哀伤与痛苦。这让他非常惊诧。
傍晚的风很大,吹得衣衫猎猎作响,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过来给他披了一件厚披风,劝了两句。
皇帝这才踱步入了殿,苏峥跟在后面也入了殿。
皇帝没有一句话,从宽大的紫檀木龙案上拿了一张纸递给苏峥。
苏峥谢恩接过来,才看到前几个字,便睁大了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不,母亲,母亲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怎么会?”这近两年来,一向面无过多表情的苏峥此时脸上带上了悲痛与难以置信,甚至连拿着纸的手都在轻微颤抖,此时的他才像个真正十九岁的少年,面对事情,应该有这种难以忍受与痛苦。
“这是飞鸽传书,四天前传出的,你母亲病重,召你回去,你便速速准备,回贡阳去一趟!”皇帝声音里没有起伏,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与沉痛。
苏峥一时无法接受信上的信息,听到皇帝的话,也没有反应过来,依然一遍遍反复看信,信上的字迹是苏涵的,清瘦飘逸的瘦金体,但是,经过近两年的变化,这个字已经带上了如同母亲的字迹那般的刚毅,苏峥依然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苏涵的字迹,近两年的没有丝毫联系,此时,他才看到苏涵写的信,只是,这个信上的内容却如此残忍。
明明离开的时候,母亲的身体还是那般好,每月的家信,母亲也没有提过她身体不好,怎么突然之间就说病重,要他回家去了呢?
苏峥真担心,无论是母亲病重,还是苏涵病重,这都让他难过又茫然。
苏峥是即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