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如歌-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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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抹掉我眼里的潮湿。
临走我看到他“吱呀”一声拉开门,白色的的光从外面溢满整个屋子,我看到他浸在白光里的头转向我:“记得按时吃药。”光太强,我看不清他的后脑勺,只看到他湮没在白光中的侧影随着门的关闭消失。
原来我可以如此轻易地忘记,如此轻易地不再提起。
我知道我和余晖从此不再侧脸相见,因为不久后的某一次,当我再次看到秦远的后脑勺竟觉得自己一直误以为了,它并不是印象里的那个,它的背面就只应该是秦远,仿佛我认识它早于余晖很久,不应将它对应余晖的面容。抑或是我已无能为力于原本的想像,看到它我就只能够将其准确无误地对应于秦远。自然而然的理性,我竟有些怀念那造成我压抑的想像,我不得不承认对于没有了对余晖的想念我怅然若失。
阿土和尚铭在交往,那个并不是她同事的尚铭。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嫉妒。她便欺骗。我不清楚我会作出这种令我自己都憎恶的癫狂举动,如病态的人。他们从我眼前经过,我竟跟着他送她回去,回他的家,他的单位。我想知道他的越多越好。是的,我十分清楚我在嫉妒他。对于阿土,我有超出常理的占有欲。任何人都不能把她带走。从没有将他与非文字类工作联系,他是被称作优秀的人中一员,他的温和,偶尔表现的细腻,他的工作,他的房子,他的钱,他所有的一切都对我构成威胁,让我憎恨,让我因为恐惧而颤栗不已。某一刻,我想杀死他。我内心竟期望他是一个卑劣的人,这样阿土早晚会回到我的身边,不再走开,也不再相信。只有我。只有我。
阿土不明白我为什么那样看她,我不知道那时我是用怎样的面貌见她的。她打开门的一刻,我“扑通”从床上坐了起来,我看着她,我知道我在愤怒地看着她,用那种被抛弃者抢回自尊的警惕表情看着她。我想扑过去抱住她,死紧死紧地,撕咬她。可是我看到她吃了一惊,然后我躺下去说:“你回来啦。”
她只轻轻“恩”了一声,拿起杯子倒水喝:“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突然感到无法忍受这种问题:“为什么你就会说这样的话?你就这么无话可说,不能与我沟通吗?你为什么总在喝水?”我只是想拉过她,可是我听到玻璃杯“啪”的一声摔碎在地,我却已经不能松手:“你说,你告诉我。”
“你在干什么?”她试图推开:“陈落泽,你松手。”她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将我拖倒在地。反而轻松,因为这次不用由我放手。
“为什么你可以我却不可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她不再挣扎,我看到她的泪水流下:“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这是我认识的阿土。我垂下手,躺在地上,看她依着床沿,闭着眼睛不再允许泪水下滑。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感到筋疲力尽,我的行为已经不受自己控制。
“都是你,”我把她的头抱在怀中:“我已经不能独立,我已经丧失自己的语言,自己的修养了。你让我习惯依赖,习惯有所期待,现在你要走开,你告诉我我应该怎样才好。”
“他是个好人,不会再有比他更好的人,这段日子,”她叹了口气:“我过得很充实,也很暖和。我发现我开始有想要做的事了,从未感到的期望。我清楚地看到,能够看到不仅仅是异于我妈的将来。他知道我,我不恳求别人了解,可我知道他能够懂得。他让我开始乐意被理解、被关注,那是我从未体会过的。你知道吗?我从没想过我可以产生这样的期待、要求。那种感觉多好,可以实现愿望的感觉,可以重重失落的感觉,多好。”
她已经颤栗,我感觉到一阵波动经过,是她的惊喜,幸福感。
“能见他吗?”她抹掉泪水:“见他吧。”
“不要。不能再有人介入。”我轻轻对她说:“你看这两只手之间的距离,只有我们两个人。遇见的人很多,可是一张椅子,有人最先坐下,任何人都再无法在此休憩。现在有一个更好的位置,你起来了,你要离开,我可以把它让给再次遇到的人了。”
去见阿土是我做得非常愚蠢的一件事。本已猜到自己定会失望,但我还是去了。我们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可还是见了,没有什么比得上我们自己对自己失望了,因为我们都违背了自己的意志去做着一些事。当默契不再时,或者对这件事的恐惧,这种情绪掩埋了这件事本身。这种感受令人失望,一样地令人失望。可是,我从来不愿意就这么让自己失望,我想要晴朗,永远让自己是阳光灿烂地站立着,这种隐而不发的希求却不得实现。她说要重新培养共同爱好,她要与我培养默契,她在努力着,努力着,我也希望我能努力,可是我看着我们的努力却更加提不起精神,越努力越失望。当这种情真意切的努力越发明显,这种痕迹如斧凿雕刻般越让我失望。我一直以为这种休戚相关,这种莫名欢乐是天生的,而非是我们早在什么时候约定或建立的,它是天赐的,无与伦比华美的,也是坚不可摧的,可是它却在我眼前——我知道它还未轰塌,可是我看到它风雨飘摇,我看到了,看得到了。看到它还未轰塌。我总是充满希望的,我知道说不定它还有救,可是我却止不住泪流满面。泪流满面,我最憎恨的事,我却让它在一天之内发生两次,我甚至在许多人面前做了这样的事,我甚至不能控制,虽然我一点也不想这样,一点也不想。可是我却在很长时间内想不到我不该这样,不该这样。我想我大概某次其他方面的失败还未释怀,我只是当时把它硬压了下去,我只是不想我的某种失望,我的某种消极的真实情绪展露人前。可是我在的确感到它对我的影响后我难过了,也足以让我哭泣,可我知道,我绝不至于这么干。可当我握着电话想把它打给某个人时,我却感到巨大的悲伤。我只是习惯地握着它,准备拨通她的号码,我却发现我做不了了。我把它又放回包里,我感到我的根源,我无法继续对她想念,我的理智阻止我感情的向往。我无法再这么做了,我已经没有力气让自己这么做。我开始想在我最最悲伤而虚弱的时候我其实那么强大,而现在,我如此晴朗,如此开阔的现在,阳光掩不住一个巨大的空洞,蓝色的海洋被急剧旋转的水流卷出的巨大的旋涡,这个旋涡只是这个海洋的一个小小一角,可是太深,太急,而直逼海的心脏,直逼海心。我知道这个旋涡说不定,说不定在某个时刻,逐渐平息,海面恢复平静,可被旋涡卷走的,心脏中的最珍贵的珍宝,却将不知存放何处,永不被找到。
我只能无能为力地做一件事,我重新掏出手机,告诉她:“阿土我爱你。”
我真的爱她。
我对秦远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他无语。然后这样直接地挑开一切,我要确定一切,让它们都明朗起来,我憎恶含糊的态度,憎恶蒙胧。我亲吻他,试图让他说话。我是这样地相信爱情,憎恶杂质,它在我心中太美,以至绝望,以至不能幻想。
听到他说:
“阳光下我的脸突然被什么亲吻 这温暖的感受差点儿送了我的命 这种行为我总也没想去多加小心 妈妈又在叫我快回家吃饭了 我不饿可再也吃不饱 腐朽的很容易消化掉 新鲜的又没什么味道”
他在歌唱,他在讲话,与我无关。
希望生活有所变化,像一个没有酒品的醉鬼,絮絮叨叨个不停,明明无话可说,却不肯停下。没有目的,与这样安静的生活如此不协调。秦远并无更多的表示,只是依旧展示温暖、体贴,让人厌烦。仿佛我的举动只是酒醉后的失态,我想让他只袒露目的,那样无遮掩的目的显得干净,让人激动,叫人喜欢。可他却不紧不慢,如一个情场高手迂回战术,骚扰人心,手段卑鄙,企图不费一兵一卒,让对方弃械投降,即使日后被离弃,也徒然是用悔恨杀死自己,只怪自己的犯了贱,送上门的。明知是自己胡思乱想,可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有时竟对他恶言相向。他笑是不被认可的,仿佛每一个微笑下面都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故意迷惑,不怀好意。
“姓名?”
“陈落泽。”
“年龄?”
“27。”
“住址?”
“邗城?”
“案发时间?”
“10点15左右。”
“你当时在干什么?”
“散步。”
“是否目击该女士被抢过程?”
“是。”
“那辆摩托车颜色?”
“红、白相间。”
“两个人吗?”
“是。”
“都带头盔吗?”
“好像。”
“你亲眼看到的?”
“好像。”
“那就是没看了?不要猜测,乱想像。”
“那你就不要问我。”
“你什么态度?”
“对不起,对不起。”秦远一边拉着正要发作的我一边解释:“她可能没看清楚。”
“按个手印吧。”那个警察也觉得问不出我什么了。
当那两个人从那个女子受手里夺走包时,我所看到的就是我所讲的那么多,我却仿佛目睹了全过程,可我说不出具体的细节,分不清现实与想像哪一部分是真的。像小时候梦到母亲抛弃我和父亲,第二天对母亲的态度十分恶劣,弄得她十分困惑,竟被气哭了。虽然多年以后,这一幕真的发生,可那时她却是无辜的。
回去的路上秦远很沉默,我还是无话可说,还是絮絮叨叨讲个不停。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我自己也没听到内容,别人问我什么,我也会回答,可我不知道我答应了什么。我的理性逐渐消失,我没有力气记得并认真回答某个问题,我的大脑已经开始抗拒接受外面的信息,注意力无法集中。我记不清是否关门,总是要反复检查,手是否洗干净了,拿到的钱要反复确认才能知道是四张还是五张。医生说是强迫症,我开始思考是强迫症毁坏我的记忆力还是记忆力下降导致强迫症。
不停地说着与我意识中无关的话,秦远忽然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我。
“你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人。”他扶住我的肩头。
“你说什么哪?”我想到阿土的眼神,他送我回家。
“好好休息。”
“不进去坐坐?”
“不了。”
“那再见。”
“恩。”
他总是送我到家门就不再向前跨出一步。他做着习惯地尊重,从不过问作为普通朋友不当涉及的问题,很多想法,他能理解却从不让你说出口。而我却是希望他过问的,就如不希望被他当作没有残缺与弱点的人来刻意尊重。太过谨慎的语言让人觉得乏味并无法沟通。
“陆离?”
“我明天去你那行啊?”
“好啊。求之不得。”
这个比我小几个月的男孩,我曾经的情人,现在成为我最好的朋友,美好的转变。分手前竟从未发现他有这般好处,能够容得人唠叨,也会对人敞开心扉,完全不是那个职场独断专行的男子。
显得稳重了,但依旧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只是一个长大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