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雄记-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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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冈腰带上有两块挂表,表链在腰带上晃荡着,他取出其中的一块,涂珐琅的,是普蒂托①的杰作,在保护里面画像的双重外壳上有一个钻石的字母。这件珍贵的首饰像一匹阿拉伯纯种马一样传了下来:最初这只表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后来他送给了德·波拉斯特龙公爵夫人,后者又送给了摩冈的母亲。
“清晨一点钟了,”摩冈说,“走吧,先生们,三点钟我们一定要到拉尼换驿马。”
从这个时候起,行动就开始了;摩冈成了领袖,他不再征求别人的意见,他发布命令。
达萨斯——在摩冈缺席的时候代行指挥权——首先表示服从。
半小时以后,一辆载着四名披着斗篷的年轻人被枫丹白露关卡的驿站长拦住了,他要看这几个年轻人的通行证。
“啊,真是开玩笑!”车厢里有一个人钻出头来,模仿着当时流行的一种口音说,“难道取(去)格罗斯博瓦的巴阿斯(巴拉斯)家里也要通行证吗?我以名誉摊(担)保,您一定是疯了,我静(亲)爱的朋友!喂,上路吧,车夫!”
车夫挥起鞭子,马车顺利地通过了。
①普蒂托(一六0七——一六九一):法国著名珐琅画家。
第28章 家事
让我们四位猎人向拉尼进发,到了那儿,他们的通行证一定能使富歇公民的手下感到满意,随后他们再用他们的私人马换成驿马,用他们自己的车夫换成驿站车夫。我们暂且不管他们,先来看看我们的第一执政把罗朗传唤去干什么。
罗朗和摩冈一分手,马上去接受他将军的命令。
他看到将军站在壁炉前面沉思。
一听到他进去的声音,波拿巴将军抬起了头。
“你们两个人在谈些什么?”波拿巴出口就问,相信罗朗一定会像平时一样回答他心里想的问题。
“嗯,”罗朗说,“我们总是讲了些客套话吧……我们分手时就像是莫逆之交一样。”
“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
“他好像受过良好教育。”
“你看他有几岁?”
“最多和我一般大。”
“嗯,差不多,声音很嫩。啊,罗朗,也许是我搞错了,是不是有一代年轻的保皇分子。”
“哦!我的将军!”罗朗耸耸肩膀回答说,“这是老一代留下来的。”
“那么,罗朗,一定要另外培养出一代忠于我儿子的人,如果我会有儿子的话。”
罗朗做了个姿势,意思是说:“我不反对。”
波拿巴完全懂得这个姿势的含义。
“你不反对是不够的,”他说,“还要作出贡献。”
罗朗浑身哆嗦了一下。
“什么意思,将军?”他问。
“你要结婚。”
罗朗哄然大笑。
“好啊,带着我的动脉瘤吗?”他说。
波拿巴瞅瞅他。
“我亲爱的罗朗,”他说,“我总觉得你这个动脉瘤是你不想结婚的借口。”
“是吗?”
“是的,而且,因为我是一个讲道德的人,我希望别人结婚。”
“我结了婚才会不道德,我,”罗朗回答说,“我会和我的情妇们闹得满城风雨。”
“奥古斯特,”波拿巴接着说,“曾经颁布过禁止独身的法令;他取消独身者的罗马公民权。”
“奥古斯特……”
“怎么样?”
“我等您成为奥古斯特吧,您现在只是恺撒。”
波拿巴走近年轻人。
“有些姓氏,我亲爱的罗朗,”他把手按在罗朗的肩上说,“我不愿意看到它们湮灭,德·蒙特凡尔就是其中之一。”
“那么,将军,如果我由于某种怪癖,固执,不近人情而不愿意传种接代难道是我的错吗,我不是还有一个兄弟吗?”
“什么!你的兄弟!你还有个兄弟?”
“是的,我有一个兄弟!为什么我不能有个兄弟呢?”
“他几岁了?”
“十一二岁。”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对我谈起过他?”
“因为我以为一个这样岁数的顽皮孩子的事情不会使您太感兴趣的。”
“你错了,罗朗,我对我朋友们的一切都感兴趣。你应该为这个弟弟向我要求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将军?”
“同意他进巴黎某个中学。”
“算了吧!您周围有这么许多人向您提要求,我也不必再往里面挤了。”
“你知道,他一定要进巴黎某一个中学;到他够年龄的时候,我要让他进军事学校,或者进另外一个到时候我将建立起来的学校。”
“说实话,将军,”罗朗回答说,“就好像我早已经猜到了您对我的一片心意,他眼下已经在路上了,或者是快要上路了。”
“怎么回事?”
“三天前我写了一封信给我的母亲,请她把孩子带到巴黎来;我准备替我的弟弟选一个学校,这件事也不想告诉您了,当他到了年纪以后,再对您谈这件事……这当然要假设在这之前我的动脉瘤没有夺去我的生命。可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在这种情况之下?”
“在这种情况之下,我就要写几句遗言给您,我将会把母亲、儿子、女儿或者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托付给您。”
“什么,女儿?”
“是的,我的妹妹。”
“那么你还有一个妹妹?”
“一点不错。”
“几岁?”
“十七岁。”
“漂亮吗?”
“很迷人!”
“我负责她的婚事。”
罗朗又笑了。
“你怎么了?”第一执政问他。
“我说,将军,我要在卢森堡宫的大门上挂一块牌子。”
“牌子上写什么?”
“‘婚姻介绍所’。”
“啊,如果你不愿意结婚,也不能因此就要你妹妹做老姑娘。我不喜欢独身男子,也不喜欢老姑娘。”
“我并不是对您说,我的将军,我的妹妹要做老姑娘;蒙特凡尔家有一个成员招您的不满已经够了。”
“那么,你要对我说什么?”
“我要对您说,如果您愿意,因为这件事跟她有关,我们马上可以征求她的意见。”
“啊!啊!会不会在外省已经有了什么恋爱故事?”
“也许不能说没有!我离开可怜的阿梅莉的时候,她脸色红润,笑容满面;我回去时看到她脸色苍白,神情忧郁。我准备和她把这一切讲清楚;既然您向我提起这件事,那么,我以后再和您谈。”
“好,等你从旺代回来以后,就这么办。”
“啊!我要到旺代去?”
“这是不是和结婚一样?使你感到厌恶?”
“决不是。”
“那么,你去旺代。”
“什么时候?”
“哦!不急,只要你明天早晨动身……”
“太好了!如果您喜欢,可以再早一些;请告诉我,我去那儿干什么。”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罗朗。”
“见鬼,我猜,这不是一件外交任务吧。”
“是的,是一件外交任务,不过我需要一个不是办外交的人。”
“啊,将军,让我来干您的事!不过,您知道,因为我不是外交人员,所以我更要有明确的指示。”
“我会给你的。喂,你看到这张地图吗?”
他指给年轻人看一张摊在地上,用一盏挂在天花板上的灯照亮的皮埃蒙特大地图。
“是的,我看见了,”罗朗回答说,他已经习惯于追随他将军的各种突如其来的出人意料的想法;“可是,这是一张皮埃蒙特的地图呀!”
“是的,这是一张皮埃蒙特地图。”
“哦,那么问题在于意大利?”
“间题始终在于意大利。”
“我还以为跟旺代有关系呢。”
“这是次要的问题。”
“啊,将军,您总不至于把我派到旺代,而您自己去意大利,您?”
“不,请放心。”
“太好了!我告诉您,如果这样的话,我就要开小差,再去追随您。”
“我允许你这样做;不过我们回过来再谈谈梅拉斯①吧。”
①梅拉斯(一七二九——八0六):奥地利将军。,占在马伦哥被拿破仑战败
“对不起,将军,我们这是第一次谈到他。”
“是的;可是我想到他已经有很久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打败梅拉斯?”
“知道!”
“在什么地方?”
“在您将遇到他的地方。”
波拿巴笑了起来。
“笨蛋!”他非常亲热地说。
随后,他俯伏在地图上。
“到这儿来,”他对罗朗说。
罗朗趴在他旁边。
“看,”波拿巴接着说,“就是在这儿我要打败他。”
“靠近亚历山大吗?”
“离那儿两三法里路。在亚历山大有他的仓库、医院、炮兵、后勤;他不会离那儿太远的。我一定要好好给他一下,才能得到和平。我要穿过阿尔卑斯山(他指指圣贝尔纳尔山口),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向他扑去,打得他落花流水。”
“哦!我认为您一定能做到。”
“可是,你懂得,为了要放心地到意大利去,罗朗,肚子里可不能发炎,也就是不能有旺代这个后顾之优。”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能有旺代!您派我去旺代,要我去消灭它。”
“那个年轻人对我讲了一些关于旺代的非常严重的事情,这些旺代分子都是一些勇敢的士兵,受一个人的领导;尤其有一个乔治·卡杜达尔……我提出给他一个团,他不会接受的。”
“哼!这家伙真讨厌。”
“可是有一件事情他是决不会想到的。”
“谁,卡杜达尔吗?”
“卡杜达尔。那就是贝尔尼埃①神父向我提了几个建议。”
“贝尔尼埃神父?”
“是的。”
“贝尔尼埃神父,他是什么人?”
①贝尔尼埃(一七六二——一八0六):法国神父,参加过一八0一年拿破仑和庇护七世的政教谈判。
“他是安茹①一个农民的儿子,现在大概三十三四岁,在发生暴动时,他是昂热②圣洛地区的本堂神父,他拒绝宣誓,加入了旺代分子的队伍。旺代战争平息了两三次,有一两次别人以为他死了。错了,旺代平静了,可是贝尔尼埃不甘罢休;旺代死了,可是贝尔尼埃还活着。有一天,旺代对他忘恩负义:他想被任命为所有国内保皇军的总代表;斯托弗莱施加了压力,后来决定选举他老主人科尔培尔·德·摩勒弗里埃伯爵。清晨两点钟,会议结束,贝尔尼埃不见了。这天夜里他干了什么,只有天主和他能讲得出来;可是到早晨四点钟,共和国一支军队包围了被解除了武装的、没有防卫的斯托弗莱在那儿睡觉的田庄。四点半,斯托弗莱被捕,一星期后在昂热处死……第二天,多蒂尚接替了司令的任务,同一天,为了不再犯他前任斯托弗莱的错误,他任命贝尔尼埃神父为总代表……你懂了吗?”
“懂了!”
“那么,受阿尔托瓦伯爵全权的,所有交战各派的总代表贝尔尼埃向我提出了一些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