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堂前燕-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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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表情十分认真,不像是在说笑。
“那、那人怎么样了呢?”王翁爱这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在她面前神秘兮兮的说起什么灵异事件的。原本她还想表示无稽之谈,但是偏偏他又说的很有这么一回事,不相信他是她自己的错。
“那恶鬼第一日着白衣站立于那人之前,第二日面目浮现于地面之上。”小小少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他好像也看到了。
王翁爱看着都觉得这小家伙肯定是故意来吓她的,不过她很给面子的做惊吓状。她努力的绷起一张脸,眼睛也瞪大了。
“那人对恶鬼两次出现,都不闻不问。后来恶鬼也觉得无趣,不再来。”谢安也无意再吓她,“女郎看,只要心中没有害怕,就连恶鬼都拿人没有没有办法,更何况这山鸟鸣叫之声呢?”
王翁爱抬头看着那双乌黑的眼睛,点了点头。
果然向前走了没多久,一条小溪出现在他们面前。
溪水潺潺,水质清澈,溪水不断冲刷着石头溅起一阵雪白的水花。
王翁爱过去,双手掬起一捧水洗了洗手。谢安也走到溪水边,放下手中的木棍,蹲下身来,捧起溪水喝了一口。
溪水甘冽可口,饮入口中,将那份干渴缓和许多。
王翁爱抬头,见着那个少年喝水。心里头起了作弄他的心思,她伸手一撩,清澈的溪水边在半空中化为几点水花溅上那少年的发丝上。
少年被她撩的突然,很快他一手扬起宽袖遮住脸,另一只手撩起水花还击。
也不是真老成嘛。王翁爱想道,她立即把水一撩,水花泼上少年的宽袖,惹来一阵大笑。
对方也才十一岁,她如今也才八、九岁。男女大防并不十分严密,这个年纪在一起无伤大雅的玩闹一番并无不妥。
谢安平日里虽然看起来少年老成,一副淡然模样。但是到底还没真的小小年纪就养成一副心如止水的得道高人心境。
王翁爱趁着他宽袖移开的间隙,手将水用力一了,溅起的水花便溅了他一脸。
谢安面上的水珠沿着脸颊落下,此时日头已经高高升起,秋日的阳光洒落下来,落在他身上,下巴的水珠被照的越发剔透。
“女郎。”芳娘见那位小郎被王翁爱泼了一头一脸,赶紧趋步而来。
王翁爱眨眨眼,她见着那边的小少年正用宽袖擦拭面容,伸手在自己的袖管里一掏,掏出一方小布帕来。
王彬好节俭,就是身上衣裳也是简单的布做的,不用锦帛。王翁爱被带着也不用名贵锦帛等物。她走过去,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他。
“谢郎君,给。”
谢安望见女孩手中的帕子,帕子是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素布,简简单单的。甚至和自家中姊姊所用的锦帕相去甚远。但他道谢接过来将面上水珠擦拭干净,又返还给她。王翁爱觉得半点不对,将手帕接过来收入袖中。
两人之间光风霁月没有半点不可说的影子。
喝水盥手之后,再次向山顶而去。
王翁爱本来就是拉肚子出来的,走的时候也没让一堆侄子侄女等自己。这会找过去未免也太急匆匆了,谢安也是跟着全家出来登高的,不过他早就到了山顶,而后又下来寻找除去原来那条道路之外的路径。
王翁爱听到他这番话之后,点头表示理解。穿越前,她和同学爬山,山不是很高,但是同学却热衷于寻找不同的路径爬上山顶,全方位享受美景。
当然她自己没有这个兴致就是了。她一身懒骨头,能爬上山已经是谢天谢地,让她去寻找格外的曲径通幽处。太难为她了。
不过她也有疑问。
“郎君不怕吗?虽说秋高气爽,但是蛇虫出没呢。”这地方草木茂盛,正好是各种兽类的栖息之所。他倒是不怕。
“方才某说了,只要心存无惧,哪怕是恶鬼都不能将人如何。”
“可是……饿虎才不管呢……”王翁爱这话出口,见着那小少年楞了一下。心里头有些调戏成功的诡异感觉。
她很快将话题一转,“我对这山中不熟悉,不知道可否麻烦郎君呢?”
王翁爱对着一带是真不熟,山林在她看来长得都一个样,只晓得傻乎乎的一个劲的朝上面走。可是经历过那条挡路蛇的事情,她也不敢真的就这么直冲冲的往上爬。要是再遇上蛇什么的,她可不敢拎起棍子打。
“愿意效劳。”谢安笑道。他下摆上沾染上的清晨露水已经被日光带来热意所蒸发掉。
他走在众女前面,手中木棍熟稔的敲打着身前的草丛,使得躲藏在里头的蛇虫受惊早早离去,莫要留在原处。
王翁爱双手提着下裳,跟在他身后。木屐便于在山道间行走,若是还是穿着丝履,还不知道这会已经脏乱成如何模样。
前头行走的小少年,时不时回过头来,确认一下她是否跟得上他的速度,是否需要帮助。
一行人在山路上走走停停,过了一会见到好几辆犊车,犊车旁还守着好十几名仆从。仆从原本因为主人们已经下车到那边山顶去了,不需要他们服侍,便聚在一起赌石为乐。里头又有几名胡奴,偶尔手气好赢了,还会冒出一些叫人听不懂的胡语。
有奴仆抱臂观看,一抬头,正好望见那边的谢安一行人。谢安此时年少,才十一岁,头发任然梳成孩童总角样式,但是一望过去,也不会让人真将他当做普通小儿郎。
果然有奴仆立刻认出他,立即喊了一声,“郎君!”
原本还围聚在一起作乐的仆从们赶紧散开来,恭谨站立好。
谢安叫过一名仆从前去和父亲等人说自己将王家的一个女郎带来,好及时派人去王家那边告知消息。毕竟家中一名女郎久久不归,哪怕身边带有几名仆妇,也很叫人难以安心。
王翁爱垂下眼,伸手悄悄的将衣袖上的褶皱抚平。
在王家人派人来接之前,谢安先带她去谢家此时所在的地方。这也是该有的待客之道。
这边得知三郎爬山,结果带回一个琅琊王氏的女郎后,一家子都有些惊讶。谢裒的夫人王氏令人赶紧去迎接。
王氏虽然也姓王,但是出身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没有什么关系,更加不能相提并论。如今虽然琅琊王氏的权势比不得当年初渡江的王马共天下,也少有家族能够与之并肩。
对于这位女郎,虽然还是一名年少女郎,但也不能慢待了。
王翁爱便是看到一名脸庞滚圆衣着得体的一名仆妇迎上来。
“郎君,女郎。女君命奴婢迎接。”那仆妇俯下身道。
奴婢们早已经打好木桩,将围帐拉好。
王氏端坐在茵席之上,她面前是一张漆曲足高案,身边一只香炉上正燃着驱赶蚊虫的香料。
不多时,那名管事仆妇带进来两名孩子,年长的那个是家中第三子,他一身素色衣裳,眉目含笑,微凉的秋风吹来,将宽大的衣袖吹得鼓涨。年幼的那个是个女孩,八、九岁的年纪,眉目清秀婉约,乌发雪肤,瞧着便知道是个美人胚子。
那个女孩,就是那位关内侯家的女郎了。
王翁爱瞧见上首位置坐着一名身着蓝色团花杂裾的妇人,妇人谈不上十分美貌,眉眼细长,唇角含笑,望着便有一番主妇气度。这便应该是谢家的主母了。
“儿拜见母亲。”谢安将双手拢在袖中拜下。
“孺子起身。”王氏笑道。
王翁爱垂下目光,眼睛并不直视上首的王氏,她只是看着王氏杂裾腰下三角尖尖的纤髾。
“小女王氏,冒昧前来打扰,还望女君海涵。”王翁爱双手拢在袖中抬起来,微微拜下身。
王氏在茵席上侧避开身去,表示不受王翁爱的礼,然后她跪坐在席上向王翁爱还礼。如此之后,她命仆妇将跪坐所用的茵席和凭几摆放好,请这位小女郎入座。
王翁爱连连表示自己年幼当不得如此,如此推辞再三,才入座了。
外头的那些男子名士们自然不会讲究这等礼仪,不过到底是名士嘛,要是她也跟着学了,才是坏事。
在茵席上跪坐下来,王氏问了王彬夫妇身体是否安康,得到王翁爱的回答后,她点点头,“君侯乃国家栋梁,如此真是太好了。”
王彬在苏峻之乱后被封以关内侯的爵位,虽然并不是最高的彻侯,但是足够显赫。
“多谢女君关怀。”王翁爱也正儿八经的感谢道。其实她并不太爱和那些主母说话,一来是辈分在那里,不管家世如何,对话必须是不能失了礼数。
方才对话间,王氏也在细细打量王翁爱,这名小女郎,长得十分好,答话也很是得体。尤其说话的时候,双眼含笑,淳朴可爱,叫人见了便觉得心生亲切。这一点很是难得,她也见过许多世家女郎,礼仪到位回答得体已经是基本。看多了,要是不这样反而是落了下等。不过这个小女郎这样,倒是让人很想捏捏她的脸,逗她一下。
说了话,王氏命人送上蜜水解渴。
正喝着,外头走进来几名女婢,臂弯里捧着几束采摘来的茱萸。
重阳节习俗,重九之日,采摘茱萸或是戴在发髻,或是佩带在身上,可以避难消灾。
王氏随意从婢女采摘来的越椒中抽了一支。
“女郎不必客气。”王氏让王翁爱挑选茱萸。
王翁爱抿起唇笑了笑,那名怀抱茱萸的婢女在她面前跪下来。她抬头看了一眼那边跪坐着的小少年,他正含笑看着摆放自己案前的那只瓷耳杯。
她伸出手去,婢女怀中抱着的那束茱萸已经事先清理过,不见半根杂草。她选过一支,然后拉过腰下的丝绦,将茱萸缠绕上去。
才绕上去,一名总角小童走了进来,他手边还牵着一个才刚刚蓄发的小孩子。
谢石牵着弟弟进来,先给母亲行礼,望见那边的王翁爱,眼睛噌的一下亮了。
第17章 枣树()
那个双眼发亮的小男孩王翁爱认得的,不就是上回那个被球砸到的小孩子么。谢石手里还牵着一个比他还小一点的小男孩,甚至脑门上还留着一撮头发,连蓄发的年纪还没到。不过那小孩双眼眯着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王翁爱知道这小孩子估计也是被凌晨拖起来的倒霉鬼。
太常卿谢裒一共有六个儿子,谢石排行第五,比他还小的。如果不是堂弟的话,应该就是幺子谢铁了。
“女郎。”谢石倒是自来熟,加上上回那些美食让他记忆深刻。不过……谢石望王翁爱身后瞅瞅,身后坐着一个面生的仆妇,仆妇衣裳整洁不言苟笑,估计是这位王家女郎贴身服侍的妇人。
他看了又看,发现王翁爱身边没有什么食盒。王家所用的食盒和谢家的不一样,很好分辨。他瞅了又瞅,发现还是没有……
王氏望见儿子伸长脖子往人家小女郎那里看,好似在找什么,然后双眼里流露出失望。这样子太过失礼,看得王氏心中不悦。
“石奴,”王氏出声了,“到阿大那里去。”
母亲的那一声将谢石失望的小眼神给拉了回来。阿大是谢安的乳名,他拉着幼弟不情不愿的向三兄那里走去。要不是母亲在场,说不定他立刻能乐颠颠的跑到王翁爱那里去了。
芳娘方才也瞧见刚刚那位郎君面上丰富的表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