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朝熙-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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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的女子,真是抱持此种心意让孩子冒命乔装男子、甚至亲上前线作战?
一色,为何打赢战争了还不开心?妳性子如此温柔,将来我怎能放心把兵符交到妳手上?就算让妳掌兵符、御万军,妳也会拒绝吧?
卫子明心里充满各式各样的疑问,万不得已,只好直接向卫一色询问:“若妳成为将军,还会继续打仗吗?” “会。”
“为何?不是讨厌战争吗?”
“正是因为讨厌才要做…为了停止战争、为了带来和平,必须这么做。”
──原来如此,那两句话,五公主的真意,是这样啊…。
他早该知道,那名让年少轻狂的自己也甘愿屈膝的公主,是一位能将心志贯彻始终、凛然高贵的人,绝不可能为肤浅的复仇而将女儿送进营中。非关胜负、无关征伐,期望孩儿冒险以女子之身率军,所求只有一个,为了达成那不变的心愿。
想要卫一色复仇的人,是自己,由始至终便是自己这个自私的人而已。
对不起,一色,我让妳的手染上亲族的血了,我还有何颜面告诉妳真相?我岂能告诉妳真相?
两国交战,两方人民仇视甚深,卫一色的血统无论何方都不会接受,纵使将来分出胜负,她体内存有“战败国”血缘这点仍会永远存在,五公主之女的身份并不全然会带来好的回报,要想安全活在太平盛世里,只能随战争结束后的风云局势而机警应变,说与不说、揭露与不揭露,需要由看透大局的智慧来决定。其中,得知五公主红颜薄命的幕后真实,本身亦是那名民间女子之后的沈君雁,战争结果不论胜负都会成为两国除之而后快的共同污点。
卫一色禀性纯良,温和忠厚,当她激荡豪气时,长枪破万军,啸风雷龙吟,只要照着他所安排的路走,将来定能执掌权柄、显赫一方;沈君雁神思飞跃,才智绝伦,身为谋士已然具备超迈群俗的辅佐之功,前途无以限量。唯一令人为难的便是她们的出身,两个孩子同时有着难以告人的身世,而唯一能安稳过活的方法,只有她们彼此帮助,不离不弃。
沈君雁不愿接受卫子明的家世庇荫,那么,就让自己的“义子”拿这些家世去保护她吧。而卫一色与那人相似的太过良善引起他的私心,更遑论其中还交杂着他的误判,只能一而再拖延告知真相的时机。她让他想在战争结束后…不,即便是在战争之时,他也想跟她以父女相称、成为名副其实的家人,以致于处在秘密中心的卫一色,反而是知道最少真相的人,此乃卫子明因私心而造成的过错,只能交由沈君雁来订正了。
所以,他对最有可能居于高位的孩子说:“一色,保护沈参谋,用妳的命保护她。”
所以,他向睿智聪敏、摸透真相曲折的孩子说:“君雁,辅佐一色,为她指引最正确的路。”
所以,当他自私的人生来到末途时,仍在想着怎样才能守护这两个孩子,不仅是撑过这场看不见终局的战争,还要确保她们能亲身体会太平盛世的美好。他不知道这么做能否成功,但为了她们,除成功以外别无他路。
那夜,坐在榻上,深深地望着军营帐棚的摆设,卫一色和沈君雁都离开了,锥心痛楚和战场疲累亦尽数消失,耳边依稀能听到昔日三人相处时的吵闹谈话。
他扬声长笑,逐渐阖上眼,这一次终能迎接永不苏醒的梦。
就与最爱的女子一同,转生于盼望多年的太平盛世…。
──卫子明去世当夜,卫一色为处理后事而里外忙碌,直到夜半三更才有机会坐在帐棚内,专心地凭吊义父的往日英姿。她双手紧握,发呆似地望着桌上的衣袍,忆起十五岁受伤时,亲自将干净衣服带来让她替换的卫子明将军,对待谁皆宽和大度、一视同仁的男子,她从未见过。
可能的话,希望也能在和平日子里孝顺他,可这也是所有人早已料到的结果。战场不存有无敌不败之人,有时千刀万剐也能独活,有时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都会致命,无论是何种情况下,人之生命的坚强与脆弱,全发生在无人能推断的一线之间。
「卫队长。」卫一色仍是有些呆楞地回头,见到沈君雁不知何时已进到帐棚。端详着这位父亲的前参谋,发现那是一张平稳无波的神情,使眼眶蓦然发热。沈君雁并没望向她,罕见地拱手行礼,口吻不显露任何情绪:「不才君雁有要事禀告。」
「沈参谋…」慎重恭敬的语气,让人觉得疏离又陌生,卫一色揉着眼眶,告诉自己不能流泪,因为她是“男人”、“武将”且是卫子明的“儿子”,她有义务在父亲的下属面前保持冷静稳重。「这么晚了,什么要事不能等明日再说?」
「卫将军不幸辞世,但战争并不会因此停歇,当卫将军死讯昭告天下时,敌方必趁群龙无首之际发兵攻讦。即使朝廷派任另一名将军领兵,他也断不可能在一时半刻里弄清楚卫将军营中的一切运作,我们的手忙脚乱仍会为敌方造就可趁之机…方才,在下与数名军官达成共识,皆认为这是最好的法子,且卫将军生前也已着手筹备,众将士心领神会,并无异议──我们将誓死追随。」沈君雁拉开下摆,引起一阵轻风飘荡,单膝跪地后抱拳说道:「吾等提议由卫一色队长向朝廷请命率军,执掌军印。」
卫一色早已隐约猜到,故并未露出意料之外的神色,过去卫子明曾提及当此类事件发生时,他所认为最能解决危机的方法,而卫一色也持重默许,接下父亲的遗愿。只是…她蹲在沈君雁面前,两人距离很近,只要些微倾身便能触碰彼此,卫一色轻声问:「沈参谋的要事说完了吗?」
「是。」沈君雁仍未抬头,语气也仍旧沉静。
「那么,我也想说一下心中的要事。」右手放在对方清瘦的肩上,卫一色开口了,温润柔和的声音,静静悄悄地飘散帐内。「…你还好吗?」
沈君雁的肩膀猛然僵硬,掌心透过衣袍,能感受到炽热的温度,卫一色不禁轻声叹息。自己不能哭,沈君雁却是不愿让自己哭,卫子明尸骨未寒,这名与其情比父子的参谋已到处奔波,尽量将主帅沙场阵亡的冲击减至最低,这就是卫一色所认识的沈君雁,一个情深义重、当世无双的策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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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杀了他们。」沈君雁的手臂剧烈颤抖,泪珠滴落,即便咬牙隐忍激昂的情绪,依然话音哽咽,言语破碎。「用他们的命血祭将军…!」
「别这么想,别想着复仇。」卫一色也管不了沈参谋是“男子”了,一看到对方哭泣,自己的泪水便也跟着滚落,她伸出双臂牢牢拥抱沈君雁,两人跪在地上,挥洒着不能让旁人见到的软弱与热泪。「爹的愿望不是为世间带来太平吗?若我们这些留下来的人抱持复仇心态而战…和平是不会降临的,我们只会成为纯粹的施暴者。」
沈君雁不再说话,双手抓紧卫一色的背部衣料,寻求温暖的脸埋入颈间,泪水沾湿这名过去常被自己用藤条追着打的人──这真是十分女性化的举动,是身为女人在情感崩溃时最常出现的行为,只是同时也正无声痛哭的卫一色并未分心察觉。
现在只剩她们二人了,她们唯有支持彼此才能以女子之身在军营生活,她们只有无论何时都信赖着对方,才能结束这场蔓延几十年的征战。终有一天,当她们为天下各处带来和平后,上天必能给予她们一个追寻幸福的机会。
战争必须坚持下去,不是为复仇,只为求得和平而战到最后。
凄凉西风横扫边塞的夜,十三岁的哑莲站在营区入口,伸颈遥望早该有人回来的前方道路。两个时辰了,接获附近有异常骚动的消息,率领十几名士卒隐密行动的卫一色,两个时辰了还未回营,发生什么事了吗?将军受伤了吗?
哑莲在入口来回打转,担心不已,寒风不断吹来更是令人感到惧怕与不安。此时,一件长袍忽然盖上自己略微发抖的肩膀,下摆曳地,染上了脏污尘土。她抬起头,惊讶地见到夜凉时为自己添衣的好心者,不是别人,正是整个营中让她比起黑夜还更恐惧的沈君雁。
我不要。身子震了一下,哑莲低头退下好几步,拉开与沈君雁的距离。我不要他的衣服,我不要闻到他的气味──可是,他是将军的军师,是营中十分有地位的人,尽量不要忤逆他──不能忤逆他。亚莲一边告诫自己,一边抱着不知是因寒风或害怕而颤抖的自己。
「既不回帐棚又不添衣,难道妳想惹将军生气吗?」沈君雁冷淡地瞄了明显逃到后方的少女一眼,刷地一声打开纸扇,表现出悠闲自得的文人风范。
这当然是假的。先别说如此寒夜还摇扇子实在很奇怪,光是她现在的表情已堪称是微恼与无奈所构成的复杂线条。
哑莲摇摇头,想回答自己并不想惹将军生气,可沈君雁看不懂手语,就算答了也没用,于是,她的天生沉默化身为应对军师最好的武器。无论抱以如簧之说或似锦之言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以沈君雁那种随时随地惯于观察人的性格而论,哑莲的安静无语和无动于衷,正好成了顾忌之处,简单来说,便是天敌。
这小姑娘要讨厌我到何时?沈君雁摇扇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因为她觉得内心越来越浮躁,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为何平白无故就被当成催花淫魔?若她曾对哑莲做过失礼之事,被讨厌也算值得了,但…。
不对,我介意这种事做什么?管那小姑娘是不是讨厌我,管她是不是很喜欢卫一色?沈君雁冷哼一声,潇洒收扇,打算停止吹冷风陪人等人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回帐棚睡她的安稳大觉。
转身之前,马鸣萧萧,宣告卫一色终于回营。沈君雁站在原处,望着哑莲从身后奔跑向前迎接,肩上长袍在这样的动作中自然坠地,孤孤单单的被遗弃在沙土之上,一副任人践踏也无怨无悔的姿态──她皱起眉,一脚把地上长袍踢开,与其等别人来踩,不如自己先行动。
卫一色和原数归来的士卒们相同,铠甲与马匹皆沾满血迹污垢,她的怀中抱着一名昏厥的小女孩,衣服破烂、刀痕遍布手脚,长发内夹着一两颗价值不斐的珠玉。哑莲注意到小女孩的左手腕处有一深可见骨的刀伤,恐损及经脉,现已血流不止,治疗完毕后这只手或许要废了。
悲伤地叹息,卫一色将小女孩交给她,轻声说:「她是唯一的幸存者,叫军医无论如何都得救活她。」
哑莲点头,却仍凝望着她的将军,没有移动。卫一色于是扬起浅笑。「我没受伤,别担心。」
终于安心了,哑莲露出小小的笑容,酒窝乍现,杏目晶润。待她抱着小女孩离去后,沈君雁才走至卫一色面前,问道:「是盗贼?」
「应该是。到的时候,他们正在搜刮商旅的物品与钱财。」
「在那区域出现的,不会只是盗贼如此简单,恐怕是混入一些敌方间谍…将军,可有掳获几人?」
「没有。」卫一色低下头,望着自己染血的指尖。「全杀光了。」
沈君雁楞道:「无一人投降?」
卫一色并无回答。沈君雁在眨了一次眼睛后,总算猜到她的异状代表什么,放柔了声音,低缓道:「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