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花烟月-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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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出声,眼神温柔明亮,仍是我所熟悉的神情。
我暗地里松口气。
阿玉静静地看着我,并不言声,只抬手轻敲了几下车壁。
车帘微闪,车中已多出一人。
柳总管。
霍,这人好快的身手。
这么多天来,他藏身何处?这次出行,阿玉究竟带了多少人出来?
正想着,忽觉身子微凉,我一惊回神。
柳总管已除下我的外衫,正替我换上一件线条极简洁而式样却十分复杂的丝质长衫。
仍是红,但这次却红得近玄色,浓酽、醇厚如春酒。
袖口、绶带、衣角却是同色系丝线绣的莲,随了动作,整件衣衫居然明明灭灭,一漾一漾,摇曳如月下春水。
最后他替我束好头发,戴上高高的进贤冠。
看我一眼,立即又低头下去,转身朝阿玉一躬,离开。
阿玉看着我,漆黑如夜的眼底星芒微动,面容却沉静如深潭。
我朝他微微一笑。
他似一惊,微转了头去,看向窗外。
我扬起下巴,眼神冷峻,作拒人千里状,看向明于远。
明于远手抚胸口,如受重创。
我绷不住,笑起来。
车渐停下来,隔了车帘,只见外面黑鸦鸦站了许多人。
各式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除此外,痰喘不闻。
那沈都统掀起帘子,阿玉雍容而出。
接着是明于远,最后是我。
只见一团明紫大笑上前:“昊昂国君光降,我西景灿然生辉。”
站得笔挺的阿玉,朝那人微一拱手:“数年不见,钟离表弟竟已称人君,慕容毓有礼了。”
声音清冷,虽带了些许笑意,听上去却如冬日雪地上反射的光芒,有光亮而毫无温度。
前面那笑声一滞,转向明于远:“明国师端的如临风玉树,风采夺目。”
说罢,伸手一拍明于远的肩。
明于远恭谨欠身,道:“惭愧,不及陛下英名远播。”
“英名”二字被他着意强调。
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话里含笑,我站在他身后都知道他此时一定笑得十分真诚。
那团笑声,又轻了几分。
“简非,来,见过西景国君。”阿玉微侧身子。
我走上前,朝那明紫一躬身:“简非见过陛下。”
“免礼免礼。”面前这人伸手扶直我的身子。
我抬头直视。
正对上一双光华灼灼的眼睛,眼神如幽蓝色的火苗,咝咝咝,直往我脸上舔。
他笑着拉起我的手:“简非风姿胜过传言百倍。哈哈,好好好。”
说着,拇指一勾,在我掌心轻轻一划。
我忍下万分的不适,淡然微笑:“被陛下待客之诚所感动,简非等跟随我皇不远万里而来。如今这迎客的礼数果然就已令简非大开眼界。”
他身后众人微动。
这钟离恒眼底光芒一聚,慢慢放开我的手,笑着转身对阿玉:“请——”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
去时春好归时春将老。。。
来,诸位,握个手吧。
倾国倾城之二
谁出拿云手,运转乾坤。
我们一行被安顿在流华苑中。
说是苑,据迎宾礼官的介绍,此处原是太子殿,因与主宫殿距离较远,相对安静,所以这次辟出来,做了迎宾馆。
阿玉听后,眼神一凛,却未置辞。
我们每个人的处所居然也已分配好。
阿玉在中间一进,名:仪元。
明于远与我在后面一进,名:撷绮。明于远在东;我在西,看房中布置,颇类暖格。
最前面一进,是沈都统他们,安顿下来后,我才发现何太医居然也在其中。
却没有发现宋言之,我问明于远,明于远的回答是:暗中。
我正在房间整理,阿玉与柳总管来到。
那柳总管也不说话,朝我躬身施礼后,就开始在房间内墙壁上敲敲打打,然后每一个柜门里、柜子后他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床的四周也翻检了一遍,最后他朝阿玉微一摇头,退出。
我被他这番举动扰得心神不宁,阿玉站在窗口,沉沉静静开口:“西景宫殿中,暗道较多,我们不能不防。”
什么?
他微微一笑:“我们只是不能大意,你不必太担心。”
我心渐安。
“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父亲?”我问他。
“不出意料的话,今天的晚宴中。”他不知想起什么,眼神渐冷。
一想到过会儿又要见到那人,我不禁眉微皱,掌心中被他划过的地方顿时极不舒服,不由大力在衣上擦拭。
阿玉看着我,犹豫了一下,温声说:“如觉得不便,你晚上……”
“不,事关国体,我会去的。再说,如果不去,他还以为我怕了他。”我微笑。
他静静地看我,漆黑的眼底光芒闪烁,忽将我往怀中一带,在我背上拍了两拍,离开。
我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怔忡半天。
晚宴。
延福宫中灯火洞明。
阿玉率先而行,一身玄色镶金丝的礼服,高高的冠冕,瘦削笔直的身姿,走得雍容优雅,沉凝如秋山。
他所过之处,西景官员皆深深注视,更有人侧目自家国君,微微摇头。
那团明紫笑着下来相迎,瘦瘦的身子,身高及于阿玉耳下,只得稍加快了步伐并行。
他二人一左一右,各据一席,坐在延福宫至高处。
我们居左,西景国官员居右。
走到前面,发现最接近首席的位置上已有一人端坐。
简宁。
他正微笑着看我,眼神温润如水,极清秀而书卷气的面容,安宁祥和如春风。
我上前,凝望着他,微笑着低喊一声:“爹。”
近看,才发现他是如此消瘦,我心底一酸,忙轻吸一口气。
一人一席,明于远坐在简宁的左侧,我在明于远的左侧。
自坐定,就觉得有两道目光直直射来。
明于远朝我一笑,我微摇摇头,表示毫不介怀。
不料那明紫却直接喊我的名字,无奈,我只得站起向他施礼。
他笑着邀我与他同席,我笑着拒绝。
在座的西景官员中不少人在位上微微欠身。
那明紫却走下来,径自来到我面前,拉起我的双手,暗自搓揉,面上却是笑,口中是邀请不绝。
我忍住浑身四起的寒粒,直视面前这人:“陛下光同日月,简非如与陛下并行同席,当如何去瞻仰这令人眩目的风采呢?”
他一愣,淡褐的眼底戾色闪过。
我静静地微笑,抽出双手,注视着他。
这张年轻的脸,原本生得不错,可惜居移气,养移体,多了邪佞,已是坏了格调。
他的目光慢慢扫过我的脸,如潮湿黏滞的手抚过,笑道:“没关系,简非。朕只会在上位,你要瞻仰,以后有的是机会。”
笑声涩、腻。
对面席上传来闷笑声。
我直觉这话邪,也笑道:“陛下一定听说过沧桑翻转、陵谷变迁;世间万物充满变数,古来多少歌舞地,于今惟剩腐草流萤,垂杨暮鸦。”
说罢,我扫视一眼灯华如昼的延福宫。
钟离恒再也笑不住,面色阴沉,他看着我,神情阴晴不定。
“简非,朕佩服你的胆量。就不知是人的脖子硬还是剑硬了?”他突然笑着贴近我,语声很低,气息阴冷、浑浊,如窖风四起。
我站在不避,微笑:“难说。牙坚而先失,舌柔而后存。世间事,难以多寡论、强弱计。”
“放肆!”对面一身低喝,一年轻男子站起,“吾皇礼贤下士,诚心相邀,你竟如此不识抬举!”
正是刚才闷笑之人。
我抬眼看他,姣好的容颜,轻、滑的目光,整个人如一笔写坏的字,媚而无骨。
看其席位,却坐了西景官员之首。
他身后有人向他横眉。
明于远慵慵懒懒的声音:“张相一定是十分识了抬举,才位及人臣的吧?”
哦?这样的人居然是西景丞相?
他身后有人嗤地一声笑。
那张相顿时满脸紫涨,局促不安,目光飘向钟离恒。
明于远笑着站起:“简非年少,难与二帝同辉。来,请允许明于远为陛下导路——”
说着,右手微一倾,将钟离恒引上了高位。
那高处,阿玉端坐其上,仿佛未闻此间事,一派沉静从容;一双眼看去,若深潭,只有眼底清冷之色闪过,望去如寒星落入潭底。
我坐下,看着钟离恒的背影,他离开前看我时那阴侧侧的一眼,是如此势在必得。
我暗地里使劲擦着双手,再擦,再擦,转头对上简宁的双眼。
他正微笑看我,笑里有欣然,但更多担忧。
我忙朝他微眨一眨眼,他真正开怀而笑。
“傻小子还真不傻。”明于远回来坐定,侧身在我耳边低语。
我微扬起下巴,笑嘻嘻:“那当然,我是谁?怎么着也不能坠了我师的声名,对不?”
“嗯嗯,”他点头首肯,上下打量我,作重新评估状,叹息,“这会儿看,还是个傻小子。”
啧啧。
我无视。
他闷笑出声。
席间纷扰,自不待言。
宴罢回到住处,已近二更时分。
清洌的夜风一吹,只觉神清气爽。
我将满身染上的酒气清洗干净,换上素白的裘服,到仪元殿西侧去看望简宁。
他与我们一同回来,被阿玉安排在他自己住所的西厢。
进去时,简宁正就着烛火在窗前看书,灯光摇曳中,他安宁馨和的气息,充溢整个房间。
“爹——”我走上前,圈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不肯起来。
熟悉的薄荷的微凉,如水般浸润我的心。
“呵呵,刚才在延福宫还以为你真正长大了,哪知还像个孩子……”他轻抚我的背,温言轻笑。
“爹爹放心,我是长大了,而且很厉害的。——不管,这一刻我是六岁的简非。”我闷在他的怀里笑着胡言乱语。
“好好,六岁,六岁的非儿也很了不起呢。”他笑声里的温柔与怜爱,如春日午后的阳光,淡淡、暖暖地照着,流泻在每一片叶子与花上,流泻到我的心底。
渐渐地只觉得宁逸,睡意潜滋暗长。
忽然他抚着我背的手一停,喊一声:“皇上——”要站起,无奈被我缠着,站不起来。
“非儿——”他拍拍我。
我一惊,松开双手,自他的怀抱中抬起头,站直。
阿玉正站在门口,似乎有些意外和出神,漆黑的眼底是温温的光泽。
“简相不必拘礼。”他沉静开口,语声温和。
边说边走进,自坐在窗下。
进来后,才发现他后边还有明于远。
明于远与简宁招呼后,来到我身边,低笑:“六岁,嗯?”
我大窘。
不知他们站在门前有多久,只得胡乱拿起简宁放在桌上的书,却看到简宁欲言又止的神情。
阿玉眼睛扫过,也是容色微变。
怎么了?
我看看手中的书,看看他们。
阿玉已恢复清冷:“那钟离恒不像他所表现的那般愚蠢,简非你要小心些。”
“哦?”我想想,问,“难不成他是扮猪吃老虎?”
明于远笑起来:“这话形象。我看他确实有些故作昏庸。不过,”他眼睛微眯,“这人急色却不是装出来的,所以难免色令智昏。”
阿玉眼神一冷:“席间他几次提及钟离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