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1-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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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的太监宫女被萧潼那种疯狂的举动吓得呆若木鸡,谁也不敢往里瞧一眼,唯恐遭了池鱼之殃。
弹琴的人好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看着破碎的琴,好久,才缓缓从琴上抬起头。面容苍白、嘴唇干裂,片刻之间好象突然瘦了一圈,一双眼睛黑得触目惊心,只是毫无光彩。
他直直地看着萧潼,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半晌,牵动一下嘴角,缓缓扯出一个悲凉的笑容,仿佛只是为了证明他还是个活人。
对面的九五之尊死死盯着他,眼里充满危险的气息,却同样一言不发。
那种无声的对峙,使整座寝宫中充满暴风雨来临前窒息般的沉闷与压抑。宇文方近乎哀求地看着萧然,希望他能够向皇帝服个软。可萧然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只是一脸麻木的平静,默然无语。
“王爷……”宇文方从嗓子里逼出两个字,声音细小如蚊蚁。
萧然这才如梦方醒,缓缓走到萧潼面前,缓缓跪了下去,深深俯首:“请大哥赐小弟一死。”
萧潼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赐死?就那么简单的一句话,没有解释?是不屑还是怄气?想到他在御花园中对自己拔剑相向,萧潼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这就是自己的兄弟?这就是自己悉心栽培的兄弟?一次违逆、欺骗自己,一次次挑战自己的底线,做下这种无法无天的事,到最后轻易一句“赐死”便一了百了?他的生命竟是如此轻贱?自己在他身上寄予了多少希望、多少厚爱,可他却宁愿为了一个钦犯之女舍弃生命。
要怎样才能容忍他,在被他一次次伤了心之后?
“无话可说?”萧潼轻轻笑起来,眼泪涌进眼眶里,却拼命抬头吞下去。
“小弟自知罪孽深重,无话可说,只求一死。”
“是想跟秋若水做一对同命鸳鸯,对么?”
萧然身躯一震,猛地抬起头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在眼底慢慢凝聚,犹如霜华,缓缓伸出手,拉住萧潼的龙袍,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哀求的笑容,看着萧潼:“大哥,请怜惜小弟一回,让我死吧。”
萧潼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怒到所有的感觉都已麻木,用尽全身力气,抬手一巴掌打上去,。啪的一声,萧然被打得跌倒在地,脸上留下五根鲜明的指印。
萧然好象不觉得疼痛,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慢慢爬起来跪好:“求大哥开恩。”
萧潼反手又是一掌,萧然好象一个破布娃娃,全无抵抗能力,这一掌将他打得倒向另一边。他再次默默爬起来,擦一下唇边的血迹,叩下头去:“求大哥成全。”
萧潼眼角的肌肉突突跳动,一张脸阵青阵白,抬手想要再次打下去,可看到萧然一脸无知无觉的样子,他的手颓然地垂下去。死死咬牙,几乎将满口的牙齿咬碎。
蓦然回头,厉声吼道:“来人,将萧然拖出去,狠狠打!打死为止!”
第十七章 生死一线牵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指令是真的。宇文方吓得面如土色,扑通跪下去,爬到萧潼身边,连连磕头:“皇上开恩!皇上开恩!靖王为国为民立下赫赫战功,他即使有罪,也该功过相抵啊!皇上……”
萧潼瞪着他,眼神暴戾到极点,因为咬紧牙关,他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不定:“他以为他有功于社稷便可以为所欲为?抗旨不遵、私纵敌犯、背叛先帝遗旨、与朝廷钦犯为伍、欺君罔上、弑君谋逆……这哪一条不是千刀万剐的罪行?朕白疼了这畜生一回!他要死,朕成全他!让他到九泉之下去向父皇、母后请罪!朕无能,朕管不了他……”
转脸瞥见萧然呆呆地看着他,茫然得好象只剩下一具空壳,萧潼的怒意如狂飙涌起,指着侍卫大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行刑!”
侍卫上前去拖萧然,萧然好象刚刚拾回魂魄,轻轻推开他们,膝行到萧潼面前,仰脸请求:“大哥,等小弟死后,请将小弟与水儿埋在一起。这是小弟……最后的要求了,请大哥成全……”
萧潼猛地一巴掌甩到萧然脸上,带出一串血沫,嘶声怒吼:“拉下去,杖毙!”
“大哥!大哥!求你答应我!求求你!”萧然被侍卫拖着下去,一路狂呼,唇边又溢出血来,触目惊心。
萧潼猛地抬手:“停!”
侍卫停住,宇文方脸上顿显惊喜之色:“皇上……?”
萧潼一步步向萧然走过去,每一步都好象走在悬崖上,步履艰难,就这么几步路之间,他好象突然老了许多:“朕……成全你!”四个字费力地说出口,每个字都带着颤音。
泪水夺眶而出,萧然重重地叩下头去:“小弟谢大哥恩典!”
萧然背转身去,向后挥手:“带走!”
“皇上。”宇文方见萧潼脸色灰暗,身子摇摇欲坠,连忙伸手扶住他,搀着他慢慢往寝宫内走。
萧潼颓然地跌坐在椅子里,把脸埋进掌心,一动不动,整个人好象一尊古老而陈旧的雕塑,毫无生气。
宫外传来沉重的杖击声,宇文方每听到一声杖击,身子就颤抖一下,仿佛那声音不是敲在萧然身上,而是敲在他心里。他偷眼看萧潼,一颗心阵阵揪紧。自己这个外人都如此心痛,这位嫡亲的兄长该如何痛不欲生?皇上啊皇上,为什么要这样……
可是怎能眼睁睁看着萧然被打死啊!宇文方一边暗暗想着怎样溜出去搬救兵,一边偷眼看萧潼。
萧潼却好象知道他的心意,蓦然从手掌上抬起头来,双目噬血般通红,目光冷冷地扫过来:“你给朕乖乖呆在这儿,要是站不住就跪着,不许离开朕半步!”
宇文方吓得倒退半步:“属下不敢。”呆了呆,又小心翼翼地想为萧然求情,“皇上……念在十七年的兄弟之情……”
“闭嘴!”萧潼厉声喝止他,“你若多说半句,一律同罪!”
宇文方吓得赶紧将嘴闭上,再也不敢说什么。
萧然咬紧牙关,用手指死死抠着身下的刑床,十根手指的指甲都已经断裂,血从指缝里流下来。
每一杖打下来,他都觉得浑身的骨头要碎了,剧烈的疼痛一波波涌上来,疼得他两眼发黑,冷汗沿着额头、脸颊象小河般流下来,浸湿了头发,又流进脖子里。
自始至终,他连一声都没哼过,这样的刚烈、倔强,令行刑的侍卫都觉得手软,可是又不得不执行皇上的圣旨。
嘴里泛起血腥味,他知道牙龈已经被咬出血来。
浑身都在疼痛,心却慢慢安静下来。水儿,我先你一步走了,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我忤逆了大哥,一再欺骗他,他再也不会原谅我了。我今生已注定成为萧家的逆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可我爱你,为了你,我可以舍弃一切。
大哥,对不起。只求你在我死后可以原谅我,我不求你祭奠我,只求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好,偶尔会想起那些兄弟相亲的日子……
萧然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渐渐飘远,他模模糊糊地想,过了奈何桥,我不能饮孟婆汤,我要留着今世的回忆,要记得大哥的好,记得与水儿的三生盟约……
就在这时,一位雍容华贵的宫装少妇与一位长得漂漂亮亮的小男孩牵着手狂奔过来。
“住手!”少妇扑到萧然面前,喝住侍卫,蹲下身,一迭声地喊着,“三弟醒醒,三弟醒醒!”
“皇后娘娘!”侍卫们纷纷行礼。
来者乃是萧潼的皇后陆宛柔与太子萧丹。陆宛柔二十三岁,只比萧潼小一岁,出身名门,端庄贤淑、高贵典雅。而年仅五岁的太子萧丹是萧潼的长子,与三叔萧然十分亲密。
陆宛柔见萧然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身上已被打得血肉模糊,一下子心痛难忍,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掉下来。颤声唤着三弟,却得不到萧然的回应。
“母后,三叔好可怜,他昏过去了。父皇为什么要这样打他?他犯了什么错?”萧丹拉着萧然的手,泪水在大眼睛里滚来滚去,小嘴一扁一扁,马上就要哭出来。
陆宛柔如梦方醒,轻轻推了他一把,将一幅画塞到他手里,又在他耳边低声叮咛了几句,萧丹点头,向寝宫奔了过去。
陆宛柔转身向侍卫下令:“去请太医过来,给靖王疗伤。”
“这……皇后娘娘,皇上有命,要将王爷杖毙……”
“一切后果由本宫承担。”
第十八章 一心求死
宇文方站在萧潼身后,看着那个一身明黄的背影,平日高大俊挺的身姿,这会儿显得有些佝偻,脸埋在掌心,脊背微微颤动着,令宇文方怀疑他在哭,却又不敢去打扰他。
心里犹如油煎火烹般焦虑、恐惧,为什么王爷一声不吭?若是他肯惨叫几声,也许皇上听了会心软,会饶了他。可这孩子怎么如此骄傲、倔强?从头至尾死死咬着牙,不肯发出一点呻吟。
这样悄无声息的,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就在这时,他听到外面有声音,接着杖击声停了,而萧潼猛地从掌心里抬起脸来,即使宇文方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从他动作中感受到他是在激动,欣慰、喜悦多过于震惊。
泪水不由自主地涌进眼眶,原来皇上毕竟是疼王爷的,他毕竟不忍打死他啊!
小小的男孩从宫外奔进来,贴着萧潼的大腿跪了下去,仰起脸,脸上泪痕犹在:“父皇,为什么要打三叔?三叔做错了什么?三叔疼儿臣,儿臣不舍得三叔死。三叔孝顺父皇,请父皇也疼疼三叔好不好?”呆了片刻,看清父亲的表情,声音低下去,嗫嚅道,“……父皇,你哭了?”
“不是,朕只是被沙子迷了眼睛……”萧潼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鼻音,却强自装着平静。
“父皇骗儿臣,这宫里哪来的沙子?”萧丹死死抓着萧潼的龙袍,“父皇在心痛,对不对?父皇也不舍得打死三叔,对不对?”
“不是。”萧潼将他拉起来,声音艰涩,一字字道,“朕对你三叔已经失望了,他做的错事太多太多……丹儿,你一个人来的?”
“不是,还有母后,母后在外面守着三叔。”
“是她命侍卫停手的?”萧潼的声音突然高起来,脸上骤然而生的凛然之色令萧丹吓得小脸发白,结结巴巴地道:“是……三叔快死了,母后跟他说话,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潼腾地站起来,想拔腿往外跑,走了两步又停住,回头命宇文方:“宇文,你去外面看看靖王怎么样了。”
宇文方大喜过望,连忙应声奔了出去。
“父皇,你还是不肯去看三叔么?”萧丹可怜兮兮地看着萧潼,慢慢举起手里的画,“父皇,这是母后送给你的。”
萧潼皱眉:“这是什么?”接过画,轻轻打开,忽然目光一滞,犹如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各种各样的表情沿着五官线条扩散出去,握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