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调悖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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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些人和我一样,都是些犯了事的祭品,可是最后他们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活着……苟延残喘,我本来是不会再被送来到这里的,但是人数不够,感谢神,他们想起了我。”
“真的,和我比起来,你已经幸运太多了。怎么……就这样简单就疯掉了呢?如果你是我这般处境,岂不是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落的手背上,那是……翼的泪水,他在哭?蓝尔斯低下头,看着很快消弭在手背上的泪珠,竟有种被烫到了的错觉,莫名的有些酸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如果当初他没有跟着自己逃出来,也不会……是这样的下场吧?
蓝尔斯并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也不觉得这一切全都是自己的错,更加不喜翼如今这种有些虚伪做作的姿态,只是他觉得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说:“我带你离开吧。”
“啊!”翼惊异地抬头,“你没有疯?”
蓝尔斯点点头,“嗯,权宜之计而已,我带你离开吧,明晚。”
“……安全吗?”翼犹豫地问。
“嗯,这一次我计划好了的。”蓝尔斯肯定地点点头,说:“每天夜里,城堡有一个时辰不会有人,足够我们离开了。”
“那……你确定?”翼看起来有些心动,却依然很犹豫,看来上一次失败的逃亡经历在他心中的确阴影颇深。
“自然。你不愿走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人各有志。”蓝尔斯淡淡地说,这只是他的一个提议。他只是觉得有些难过,并不代表他会对翼的遭遇感到内疚不安或有所亏欠。
“好吧,明晚,还是这个时候,我来这里找你。”少年咬牙点点头,颇有几分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决绝。
修·艾克诺曼,帝国的第一大公爵,此刻正侧躺在床上看书,床幔上缀着的夜明珠发出温润柔和的光芒。金色的眸子在晦涩的光芒中闪耀着令人心动的光泽。对修而言,夜,从来不是用来睡觉的。
似乎有人敲门,修突然放下书,唇边绽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他说:“进来吧。”
纯墨色的木门“吱”地一声打开了,少年带着几分妩媚,几分诱/惑,带着足以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又不会感到厌恶的适度的胆怯,缓缓走了进来。修含笑看着,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走进来的会是翼一般。
他依旧穿着白天那身薄纱,柔软惑人的娇躯包裹着半透明的纱衣中,在夜明珠阴涩晦暗的柔光下显得格外妩/媚诱人。
修没有在乎眼前这番充满着挑/逗意味的美景,或者说根本完全无视了,他说:“不是让你退下吗,怎么又回来了?”修的笑容依旧平淡,就仿佛他早已清楚翼会来找他的原因般。
“虽然不明白殿下为什么不碰我的身体。”翼被那仿若看透一切的平静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低头避开那双似笑非笑的金色瞳孔,咽了口唾沫,接着说:“但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告。”
第十一章 血腥坟场
这一日夜,星星似乎比昨夜黯淡了许多,蓝尔斯一身深色的紧身装,金色的长发用发带束得整整齐齐。他安静地坐在窗台上,口中哼着不知名的童谣,清冷的星光洒下,仿佛下一刻便能从身后伸出翅膀腾空而飞,或是化为一缕飘渺的青烟荡摇尘世间。
他转过身,望着推门而入的少年,淡淡的说:“我差点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翼笑着回答,目光有些闪烁,蓝尔斯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道:“那好,我们走吧。”
蓝尔斯带着翼一步步走下螺旋的长梯,发出清脆的脚步声,不大,却足够引人注意了。不过这不是问题,此刻城堡里没有人,或者该说,除了他与翼,不再有别人。
“似乎很顺利啊。”翼低低叹了一句,长长地松了口气。
蓝尔斯没有说话,一切都很正常,但他总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说不上为什么,只能提高警惕,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前面就是玫瑰园了,清冷的星光下,大片大片艳红的玫瑰或是蜿蜒,或是缠绕,或是引风招摇,开得旺盛而妖娆。
那些都是野玫瑰,不需要刻意的照料便能肆意绽放,书写生命的赞歌。他们的花瓣是鲜艳的深红,在星光的照耀下,就像干涸了的血液,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蛊惑人心的香味,似在引诱人做些什么;他们的茎是深深的墨绿,和修的床幔一样的墨绿,坚韧却蜿蜒,带着一簇簇突起的尖刺。当皮肤从那上面划过上,便能带起一串艳红的小血珠,附在尖刺上,或是溅落到花瓣上,与一片片艳红的花瓣交相辉映,美得惊心动魄。
蓝尔斯从这片花海中走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每一朵花便是一双眼睛,它们窥视着路过的人,微风拂过的簌簌声是它们的窃窃私语。
蓝尔斯想要快速地通过这片诡异的玫瑰园,但他还是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花海深处,有一人负手静立。
散乱的银丝在清风中飘飘浮浮,似在刻画风吹过的足迹,白色的衣袍大半隐藏在高高升起的茂盛的玫瑰藤蔓下,宽大的双袖上缀满暗金的纹饰,那些花纹,就像是某种远古的字符,泛起幽深而神秘的气息,繁星下,金色的双眸银光点点。他轻轻地开口,语气却是寒冬般让人恐惧的温柔,他说:“孩子,好玩儿吗?”
蓝尔斯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修,没有功亏一篑的懊恼与愤恨,出乎意料的,他觉得很宁静,宁静得仿佛与这片玫瑰的海洋融为了一体。顶着艳红的花冠肆意地绽放,他就是一枝玫瑰,或者说,他希望他就是一枝玫瑰,拥有着那充满野性的、不被束缚的生命。
然而他终究不是一株植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只剩下空荡荡的躯壳。在这里,灵魂是不值钱的东西,思想是繁重的包袱,若是没有这些,也许他会活得轻松些。可是他有,所以只能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逃离,却不想,百转千回间,是痴梦,终成空。
蓝尔斯跟着索菲往下走,石头堆砌的长阶蜿蜒向下,直通到无止境的黑暗中,四周是惨淡的阴风吹拂,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谁凄厉的叫喊,烛火惨白的微光在风中危险地跳跃,仿佛下一瞬间便会熄灭般。这条长梯蓝尔斯曾经来过,他知道长梯的尽头是一间封闭的石室,那里,还有着许多许多与他一样处境的孩子。但现在与上一次不同,之前路过这里时,修一直是拽着他的衣袖的,直到现在,袖口似乎都还残留着那人冰冷的体温。那双金眸,那头银瀑,就如同黑暗中的光标;那停驻在袖口的温度冰凉却令人安心,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并不是一个人。
然而现在他却只是一个人,索菲掌着烛台走在前面,烛火的微光将她照得惨白,仿佛漂浮在半空的幽灵。上一次他只顾着装傻和观察修,其他的一概不曾关注;而这一次,阴森的风似能腐蚀他的灵魂,风化他的肉身,无端端地令他感到恐惧,踏在这一阶阶的石梯上,却仿佛行走在地狱的边缘。
他们走到了石梯的尽头,又看到了那间石室,此刻,这里确实真正的空旷了,已没有了那些孩子,更显得寂静而阴暗。
“他们人呢?”蓝尔斯不解,这是什么意思,要将他单独囚禁在此处吗?那些祭品们去哪儿了,为什么白天根本就没有看到,现在却凭空消失了?
“这不是少爷您该操心的问题。”索菲头也不回地回答,似乎全然不将周围阴森的氛围放在眼里,事实上也确实没有。
索菲拿着烛台站在一面斑驳的石墙前,那石墙破旧而沧桑,上面有着一片片暗红色的斑点,像是金属的锈迹,也像是溅上去的血液。索菲举着烛台,口中念念有词,许是某地的方言,也可能是某种不为人知的语言。那是一种很好听的语言,就像是在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曲,伴随着索菲的声音,银质的烛台渐渐发出淡淡的银光,上面雕刻着的那些奇异的花纹在一瞬间活了过了,争先恐后地离开了烛台,环绕成条条彩带在索菲与蓝尔斯身边盘旋徘徊。然后,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圈之后,猛地扑向石墙,一股脑儿地没入,一道耀眼刺目的白光闪过,光芒散尽时,那道石墙已然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幽深的隧道。
这是……暗道?怎么会有如此奇特诡异的开启方式?就像是……就像是修上次带他从大厅离开一样的神奇,玫瑰花瓣的缠绕,银色纹饰的漂浮,怎么看怎么令人难以置信,仿佛来到了异度空间,看到了消失于远古的神灵。
然而蓝尔斯没有开口询问,他知道,这些已然超出他认知的事情,不是他可以过问的。更何况他现在的处境也容不得他过多的关注于此,他甚至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怎样的命运。
隧道幽深而潮湿,周围的石墙上似乎生长着一些深绿色的苔藓。蓝尔斯看得不太清楚,只知道有许多指甲大小的不知名的虫类在上面爬来爬去。微弱的灯光将周围两步远的地方照得透亮,灯光笼罩之外处是一片凝重的黑暗,他已经不能确定这些虫类是否只是普通的虫类,而这些苔藓又是否只是普通的苔藓。
他们安静地往前走,隧道的尽头是一扇漆黑的铁门,铁门上上着锁。奇怪的是,在如此潮湿的环境中,铁质的门却居然丝毫没有生锈的痕迹。
索菲走上前去打开铁锁,推门而入,走了两步,却发现蓝尔斯并没有跟上来,只是愣愣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转过身询问:“少爷,怎么不走了?”
蓝尔斯惊讶地看着眼前各种各样的刑具,以及正在刑具上受刑的痛不欲生、哀嚎连连的人,那种哀嚎声似濒死的鸟类,凄厉而尖锐,仿佛刺破九霄。头皮有些发麻,身上不自禁便起了大片的鸡皮疙瘩。那位伟大的公爵殿下是想要用这些刑具来惩罚他的不自量力吗?
索菲好笑地看着蓝尔斯明明恐惧却故作镇静的模样,带着他走向一间空置的牢房。依修殿下的意思,不过是吓吓他便好,省得这只小猫整天张牙舞爪的、想一些奇奇怪怪的法子给人添麻烦。呵呵,看样子效果不错嘛。
蓝尔斯无奈地走进牢房,靠着墙席地而坐,耳边毫不间断的哀叫声越来越凄厉也越来越清晰,仿佛那些人就在他身边一般。尚且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为何,并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当真是渗人的很。
“好了,少爷就乖乖在这儿呆几天吧。除了脱一层皮,嗓子喊哑了,四肢不知还有多少是完整的之外,您放心,小命绝对还在的。”索菲一边锁上牢门,一边坏心眼地吓唬蓝尔斯,清脆愉悦的笑声在这种情况下犹显得突兀。
“那好像更糟。”蓝尔斯勉强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虽然表面上还算镇静,声音却已然有些发颤。索菲再次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笑声在四处回荡,与墙壁碰撞反弹的声音重重叠叠,好不嚣张。一个清冷的声音却突兀地响起,“笑够了没?我已经被你吓到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索菲管家,你可以走了。”
“呃……我也以为我达到了目的,可是现在看起来并非如此啊。”索菲停下了大笑,懊恼地看着蓝尔斯,似乎被耍了啊,这回丢脸丢大发了,“算了,我还是回去好了,你这孩子真无趣。”
“等等,先说说这是哪儿吧,好歹也要住几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