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女人-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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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的寒风中,看着雪峰和那条通向南边的大路。去南方,去意大利,又有什么用呢?顺着那条古老的帝国大道走吗?
他转过身去。要是再不停止这种猜想的话,他的心就会碎了。最好还是停止猜想。不管是什么神秘的力量创造出人类宇宙,那它在一定的意义上都是超人的力量,有它自己的终端,人类无法用其标准来判断。最好还是把一切都留给广漠的、富有创造力的、非人的神秘吧!人类还是与其自身搏斗为好,而不要与宇宙搏斗。
“上帝离不开人类。”这是法国某位宗教大师说过的话。但是这肯定是谬误。上帝离开人类也能存在,就像上帝当初淘汰了鱼龙、柱牙象也照样存在一样。这些东西不能作适应环境的进化,因而上帝,这个造物之神,将它们抛弃了。同样,如果人类不会变化发展,求得生存,那神秘力量也会让他们灭种绝代的。那永恒的神秘的创造力就可以淘汰人类,上帝将创造出另一种优异的生命来代替,就像马取代了柱牙象一般。
想到这里,伯基深感安慰。如果人类走入死胡同,且耗尽了它的所有能量,那么造物之神会毫不迟疑地造出更高级、更完美、更绚丽、更可爱的生灵来继续生命的繁衍。这场戏永远也不会结束。神秘的创造力是没有尽头的,永不失败,永不枯蝎的。作为这么多创造的可能性中的一种,人类是微不足道的。是人类还是非人类,这根本不重要,只要将自己的脉搏直接和那神秘息息相通,那就达到了尽善尽美、心满意足的境地。
伯基回来了,又走进屋里去看杰拉德。他走进房间,坐在床上。死亡,只有死亡和冰冷。
“伟大的恺撒死了,成了灰土,
也许该填补墙洞,来抵御风寒。”①
①出自莎士比亚戏剧《哈姆雷特》第五幕第一场。
杰拉德的身躯没作任何反应,成了一个奇怪、僵硬、冰冷的物质。没有了,不复存在了!
伯基十分疲惫,便去办手头的事了。他悄无声息地处理一切,毫无怨言、不满、谩骂、悲伤和故作姿态——这一套都为时太晚了。最好还是静悄悄的,隐忍地接受这一切。
可是到了傍晚,也许是由于心灵的饥饿,他再次走进这屋子,看着烛光中的杰拉德。他的心一下子收紧了,蜡烛也差一点从手中滑落。随着一声奇怪的哽咽,眼泪夺眶而出。他坐到椅子上,这突如其来的冲动,使他浑身颤抖不停。随后进来的欧秀拉见此情景,吓得脸色发白,踉跄着退到了一边。
“我并不想这样,——我并不想这样。”他哭着自言自语道。欧秀拉几乎是带着恐惧在一边看着伯基。
突然,他不做声了,但仍然把头埋得低低头的,掩住他的脸,偷偷地用手指拭去泪花。然后,然后猛地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欧秀拉,眼光几乎是带着仇恨。
“他应该爱我。”他说,“当初我向他提出过。”
她惊呆了,面色苍白,嘴唇动也不动地回答道:
“那又有什么两样!”
“不一样!”他说,“当然不一样。”
然后他撇开她,转身去看杰拉德。他昂着头,就像一个受到侮辱的人,骄傲而冷漠地扬着头。他望着那张冰冷的、无声的、没有生命的脸,像枝冰箭穿透整个房间。伯基记得有一次杰拉德攥紧他的手,表达那温暖的爱慕之情,那是一次转瞬而逝的倾诉,仅握了一秒钟便又松开,永远地松开了。如果他一直忠于那金兰之盟,死亡也并不是件紧要的事情。那些死者和正在死去的人照样能够相爱,能够相互信任,他们仍然活在那些爱他们的人心中。杰拉德即使死了,他可以始终活在伯基的心灵深处,也可以与他的朋友一起获得生命的延续。
但现在他却死了,就像泥土,像青色的破碎了的冰块。看着杰拉德苍白的手指,看着这堆毫无生气的肉体,伯基不由记起了自己曾见过的一匹死马:一堆公马的令人恶心的死肉。他又想起了他曾爱过一张漂亮的脸,那人已死去,却仍怀着献身于那神秘的力量的信心。那张脸是如此美丽,没人会说它是冰冷的、无声的和没有生命的。一想起他,人们就会增强对于神秘创造力的信念,人们都会因为一种更新、更深的对生命的信任而感到温暖。
而杰拉德!这个否认一切的人!他自己的心脏冰冷、冻结,再也不能跳动了。伯基看了又看,依依不肯离去。
欧秀拉站在一边,看着这个活生生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死去的人冻结的脸,这张脸和死者的一样,也是无动于衷,冷漠无情。在这紧张的沉默里,只有烛光在凝冻了的空气中摇曳。
“你看够了吗?”她问他。
他站起身。
“这真让我遗憾。”他说。
“什么事?他的死吗?”她问。
他的目光正好与她的相对,但他没有回答。
“你有我呢。”她说。
他笑着吻了吻她。
“如果我死了,”他说,“你会知道我并没有离开你。”
“那么我呢?”她叫道。
“你也不会离开我的。”他说,“对于死亡,我们不必感到绝望。”
她抓住他的手。
“可是你要为杰拉德而感到绝望吗?”她问。
“是的。”他答道。
他们走了。杰拉德由伯基、欧秀拉和杰拉德的一个弟弟送回英国下葬。克瑞奇家的兄弟姐妹坚持要把他葬在英国。伯基本想把死者葬在阿尔卑斯山上,与雪为伴。但克瑞奇家都不同意,坚持要运回去。
古迪兰去了德累斯顿,她写信给欧秀拉,没有提她的具体情况。欧秀拉和伯基在磨坊呆了一两个星期。两人都很平静。
“你需要杰拉德?”一天晚上她问。
“是的。”他说。
“有我还不够吗?”她又问。
“是的。”他说,“就女人来说,有你就够了,因为你就是我所有的女人。但是我还需要一个男朋友,和你我的关系一样永恒的挚友。”
“为什么有我还不够呢?”她说,“我有了你就满足了。除了你,我不需要任何人。为什么你却不同呢?”
“有了你,我的生活可以不要其他人,不要别的友谊。但是如果要让生活变得完美,我还想得到与一个男人永恒的结合,这是另外一种爱。”他告诉她。
“我不相信。”她说,“那是固执,空谈,变态。”
“嗯——”
“你不可能拥有两种爱情,你为什么可以如此!”
“看来我的确不能。”他说,“可这曾经是我的愿望。”
“你不可能得到,因为这是虚妄的,不可能的。”她说。
“我不相信。”他回答。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