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女人-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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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纳特,”他说,“我希望你以后别再干出这种事了,噢!”他呻吟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你还是回家吧。”米纳特对他说。
“我会回家的,”他说道,“不过,你们大家都来好吗。”他对杰拉德说:“你到我的公寓来吧,你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来吧,那太好了,是吗?”他四下里环视着找侍者。“叫辆出租车。”说完又呻吟起来,“噢,我太难受了。米纳特,都是你把我弄成这样的!”
“谁让你是个白痴!”她漠然地说。
“不!真是可怕!大家都来吧,会很热闹,米纳特,你得来。什么?不,你必须来,对,一定。什么?噢,我亲爱的,别闹了。我感到难受极了。哦——噢——”
“你知道你不能喝酒。”她冷冰冰地对他说。
“告诉你,这不是因为喝了酒,而是你那恶心的行为,米纳特,哦,太可怕了。利比德涅柯夫,我们走吧。”
“他只喝了一杯——只有一杯!”俄国青年传出快速低沉的声音。
大家都朝门口走去。姑娘的身子紧挨着杰拉德,像是要和他并肩离开。杰拉德注意到了,心中有一种愉悦和满足感。他的动作带动了她的动作,他的意志在控制她的行动,而她在他的控制下很激动,显得温顺、神秘、隐秘。
他们五个人挤上了一辆出租车。哈利戴头一个摇摇晃晃地走上去,跌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米纳特也上了车,杰拉德则坐在她身旁。他们听到俄国青年在给司机交待,然后都紧挨着挤在黑暗的车中,成了一团。哈利戴呻吟着,把头伸出窗外。他们感到汽车在疾驰,发出闷人的声音。
米纳特坐在杰拉德身边,似乎变得十分柔软,点点滴滴在把自己浸渗到杰拉德的身体里去,仿一道强烈的电流。她的生命溶入了他的血管,如同一个黑暗的磁场,凝聚在他的脊髓中,形成一股可怕的力量源泉。与此同时,她又漫不经心地和伯基、马克西姆说话,声音变得细微、冷漠。而她与杰拉德之间,存在着这种沉默与黑暗中闪电般的理解。然后,她摸到他的手,把它紧紧攥在自己的小手中。车里很黑,她这赤裸的举动使杰拉德热血沸腾,使他难以自抑。而她的声音银铃一般地响着,带着一股嘲弄的味道。她晃动着头,浓密的黑发扫动着脸颊,令杰拉德的每根神经像通了电一样。然而在他的脊骨底端,他感觉自己方寸不乱,心中感到无比自豪。
他们来到一条宁静的街道上。车子拐上一条花园小路。
一个黑人男仆打开门欢迎他们。杰拉德吃惊地看着他,怀疑他是个绅士,也许是从牛津来的东方人。可是他错了,那只是个男仆。
“彻茶,海森。”哈利戴说。
“有我的房间吗?”伯基问。
对他们的问话,那人只是笑笑,含糊地作答。
这男仆使杰拉德很疑惑。因为他身材颀长而沉默,俨然是个绅士。
“你的仆人是干什么的?”他间哈利戴,“他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噢,是啊——因为他穿别人的衣服。他根本不是什么人。我们在路边把他捡来时,他都快要饿死了。我把他带到这儿,另一个人给他衣服穿。他就这样——他惟一的优点就是不会讲英语,也听不懂英语,所以他很可靠。”
“他很脏。”俄国青年迅速补了一句。
一会儿,那男仆又出现在门口。
“什么事?”哈利戴问。
那人腼腆地嘟嚷了一句,“想和主人说句话。”
杰拉德好奇地看着他们。那男仆模样还可以,眉清目秀,举止文静,看上去比较高雅,有些贵族气。可是他像个野蛮的人一样傻笑着。哈利戴到走廊上去和他说话。
“什么?”他们听见他的声音。“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什么?要钱,多要些钱,可你要钱干什么?”接着是那个阿拉伯人模糊的回答。然后,哈利戴又出现在屋子里,傻傻地笑着。
“他说他要买内衣。谁能借给我一先令,噢,谢谢,一先令,足够他买全部的内衣了。”他接过杰拉德手里的钱,又回到走廊上,他们听见他说,“你不能再要钱了,昨天我已经给你三先令六便士。不能再要了,赶紧把茶端过来。”
杰拉德环视屋内。这是一间普通伦敦人家的起居室。显然房子租来的时候就配有家具。虽然很零乱,却很舒服。房子里还有一些塑像和木雕,是从太平洋地区弄来的,显得刻骨而不舒服。那上面雕刻着的土著人看起来很像胎儿,有一尊雕像是一个裸体女子,她的坐姿很奇怪,表情痛苦,腹部凸起。俄国青年解释说她在生孩子。她双手紧抓住脖子上的箍带,这样好减轻痛苦,顺利生产。女人那张奇怪、麻木的脸让杰拉德想到了胎儿。不过,它倒很精致,表现了不可思议的巨大的肉体痛苦。
“这是不是太淫秽了。”他有异议地说。
“我不知道,”俄国人马上低声说,“我从不知道淫秽是指什么。我想这挺好的。”
杰拉德移开视线,屋子里还有两张未来派风格的画,一架钢琴。加上一些出租房里的常见家具,这就是全部家当了。
米纳特已摘下帽子,脱掉外衣,坐在了沙发上。
仆人端着茶和一瓶库梅尔酒进屋来了,他把托盘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米纳特,”哈利戴说,“倒茶。”
她没动。
“你不倒吗?”哈利戴重复说,一种忐忑不安的样子。
“我今天回来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说,“我今天来是因为大家要我来,而不是因为你。”
“我亲爱的米纳特,你知道你自己是主人。我并不要你做别,只想让你随意地来使用这套房子——你知道的,我已和你说过好多次了。”
她没有回答,但是闷闷地、毫无表情地伸手去拿茶壶。大家便围在一起喝茶。米纳特静静地坐在那儿,杰拉德可以感觉到他同她之间那电磁般的联系是多么强烈。但米纳特沉默的无动于衷的表情让他困惑。他怎么去接近她呢?但他认为他们的接触是不可避免的,他深信他已经抓住了他们之间的那股电流。于是,新的冲动盖过了旧的顾虑。这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是什么事都要去做。
伯基站起身来,已经快一点了。
“我要去睡觉了,”他说,“杰拉德,明天早晨我会给你的住处打电话,或者你给我打到这儿。”
“好的。”杰拉德说,伯基就出去了。
等伯基走了以后,哈利戴激动地对杰拉德说:
“我说,你不愿住在这儿吗——嗯,留下吧。”
“你安顿不下的。”杰拉德说。
“噢,我有办法,没问题——除了我的床以外,还有三张床——我这儿经常有人住——我总是留他们住下——我喜欢屋子里住满了人。”
“可现在只有两个房间。”米纳特冷漠地说,“鲁伯特还住在这儿。"
“我知道。”哈利戴扯着古怪的嗓门嚷道,“那有什么,还有一间画室——”
他傻笑着,口气诚恳、坚定。
“朱利叶斯可以和我住一间。”俄国青年清晰谨慎的声音说。哈利戴和他在伊顿公学上学的时候就是朋友了。
“我无所谓。”杰拉德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双臂,然后又走过去看那儿的一张画。他的四肢由于那股电流而膨胀,脊背像老虎似的紧绷着,蕴藏着激情和自豪。
米纳特站起身,狠狠朝哈利戴瞪了一眼,目光凶狠、严厉。可这反而让年轻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冷冷地向大家道晚安,出了房间。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一会儿,他们听到了关门声。马克西姆轻声说道:“好了,一切都解决了。”
他颇有意味地看了杰拉德一眼,点点头说:“就这样了,你就这样吧。”
杰拉德看着那张光洁、红润的脸,还有那双奇妙的意味深长的眼睛。这个俄国青年的声音是那样细微优美,好像一直在空气中震荡。
“我就这样了。”杰拉德说。
“是的,是的,你就这样。”俄国人说。
哈利戴继续在笑,什么也没说。
突然,米纳特又出现在门口。她那孩子似的小脸上怒气冲冲,似乎要报复的样子。
“我知道你们想找我的茬儿。”她冷漠而响亮的声音传过来,“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说完她又转身走了。她身着一件宽松的紫绸睡衣,下摆系在腰部。她看上去那么娇小柔弱,像个
孩子一样让人怜爱。可她眼中的神色却让杰拉德害怕,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湮没在肉欲的黑流中,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男人们又点上烟,闲聊了起来。
第七章 图腾
早晨,杰拉德醒得很晚。这一夜他睡得很好。他看到米纳特还在睡着。她的睡姿很像个孩子,让人怜爱。她那娇小的身体蜷缩着,毫无防范。这在他身上又激起了一阵未被满足的欲火,一阵贪婪和强烈的遗憾。他又看了看她,没有把她弄醒,觉得这样太残忍了。他克制住自己,走开了。
他听到起居室里哈利戴和利比德涅柯夫说话的声音,就走到门前看了看。他披着一件漂
亮的蓝色丝绸外衣。
让他吃惊的是,他看见两个年轻人一丝不挂地坐在壁炉旁,哈利戴抬头看看,很兴奋的样子。
“早上好,”他说,“噢,你要毛巾吗?”说完他赤裸着走进大厅,那个奇特的白色身躯在无声的家具中穿行着。他取回毛巾后,又蜷缩在原来的位置。
“你想不想试一下火舌舐一舐你的皮肤的感觉?”他说。
“会感觉不错吧。”杰拉德说。
“如果能在不用穿衣服的温度下生活,那该是多么美妙啊。”哈利戴说。
“是啊”,杰拉德说,“如果没有叮人、咬人的东西那就更好了。”
“这一点是令人遗憾。”马克西姆说。
杰拉德有些厌恶地看了看他,这个金色皮肤、赤裸裸的、令人羞耻的人间动物。哈利戴则不同,他有一种深沉、颓唐、散淡的美,黝黑而结实,没有一点兽性的特征,只有深沉忧郁的美。杰拉德也注意到哈利戴的眼睛很漂亮,那眼睛是棕黄色的,透着温暖、迷茫的光,眼神中显出些忧郁。火焰映在他笨拙的弓着的肩上,他蜷缩着身子懒懒地坐在火炉围栏上。他的脸昂着,显得虚弱,有些不振作,但仍然很漂亮动人。
“当然,”马克西姆说,“你去过热带国家,那儿的人都赤身裸体。”
“噢,真的吗?”哈利戴惊呼道,“哪儿?”
“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一带吧。”杰拉德说。
“噢,多棒啊,这是我最想做的一件事——每天不穿衣服地生活。要是我能那么做,我才能感觉到我活着。”
“为什么呢?”杰拉德说,“我认为这都是一样的。”
“噢,我觉得那样太美妙了。我相信,那样的生活会变成另外一种样子。完全不同于现在,非常美好。”
“可为什么呢?”杰拉德问,“为什么会这样?”
“噢,如果那样的话,人们是在感受事物,而不仅仅是用眼睛在观察。我更愿意直接感触我周围的空气流动,接触我周围的事物,而不仅仅是看着。我觉得生活是因为太间接才乱套的,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听、不能感受、也不能理解,只能看,我敢说这么做是错的。”
“是的,没错,没错。”俄国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