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系列画眉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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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铁花笑道:“他并不是疯子,只不过是个君子而已,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才以为他会杀你。”
屠狗翁怔了怔,道:“他若不杀我,那就真的糟了。”
第十一章 剑道新论
屠狗翁夫妻已走了,红灯却还悬挂在那里,雾已笼罩着山巅,乳白色的浓雾在红灯映照下,看来就像是一片飞溅出的血花。
但四面仍是无边的黑暗,仍然和楚留香他们来的时候一样,胡铁花凝望着远方,像是还想找出那夫妇两人的去向。
但这一双奇异的夫妇已像风一般消失了,从此以後,胡铁花也许再也看不到他们,再也听不到他们的消息。
胡铁花终於回头向楚留香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会放了他们,我猜的果然不错。”
楚留香悠然道:“你若是我,你难道会杀了他吗?”
胡铁花笑道:“我自然不会,我绝不会杀一个怕老婆的人,因为怕老婆的大多都不会是坏人。”
楚留香道:“为什麽?”
胡铁花道:“一个人若连自己的老婆都怕,他怎麽还会有胆子做别的坏事。”
他拍着楚留香的肩头,笑道:“你放了那屠狗翁时,你可看到他的睑色麽?我却看到了,我简直从来也没有见过比他那时更难看的脸色,他好像真的宁可被你杀死,也不愿跟他老婆回去,他回去之後会受什麽样的罪,我简直不敢想像。”
楚留香笑道:“你认为他是在受罪,他自己也许却认为是种享受。”
胡铁花叫了起来,道:“享受?跪算盘,顶夜壶,也能算是享受?”
楚留香道:“为什麽不能算是享受?杜渔婆会要你顶夜壶麽?”
胡铁花叫道:“当然不会。”
楚留香道:“这就对了,杜渔婆绝不会要你顶夜壶,只因她不喜欢你。”
胡铁花道:“如此说来,她要屠狗翁顶夜壶,就为的是她喜欢他。”
楚留香正色道:“不错,这就叫爱之深,责之切。”
胡铁花抱着头呻吟了一声,道:“假如每个女人都像她这样的爱法,我倒不如去做和尚的好。”
楚留香叹道:“这因为你根本不懂得他们夫妇间的情感。”
胡铁花道:“你懂得?”
楚留香道:“你以为屠狗翁真的很怕杜渔婆?”
胡铁花道:“当然。”
楚留香道:“那麽我问你,他为什麽要怕她?你难道看不出屠狗翁的武功要比杜渔婆高得多麽?”
胡铁花怔了怔,喃喃道:“是呀!杜渔婆的身法虽奇诡,但屠狗翁的内力却更深厚,两人若打起来,杜渔婆一定不是屠狗翁的敌手,屠狗翁为什麽怕她呢?”
楚留香道:“告诉你,这就因为屠狗翁也很爱他老婆,一个男人若不爱他的老婆,就绝不会怕她的,这就叫因爱而生畏。”
胡铁花摇头道:“不通不通,你这道理简直不通。”
楚留香笑道:“你娶了老婆之後,就知道我这道理通不通了。”
两人方才出生入死,几几乎就被人家送了终,楚留香虽以他的机智又打了次胜仗,但以後仍是艰险重重。
李玉函夫妇既能找得出帅一帆和屠狗翁这样的高手来对付楚留香,也就能找得到更厉害的。
楚留香虽然击退了帅一帆和屠狗翁夫妇,但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究竟还能再打多少次胜仗何况,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和黑珍珠还在对方掌握之中,这就像一个人的咽喉已被对方扼住。
这简直令楚留香运气都透不过来。
在这种艰苦危险的情况下,他们两人却讨论起“怕老婆”的问题来,别人听了,一定要以为他们有什麽毛病。
其实他们就正因为知道未来的艰险尚多,所以此刻才尽量使自已的神经松弛,才好去对付更大的危机。
一个人的神经若是人紧张了,就像是一根被绷紧的琴弦,只要被人轻轻一碰,就会断的。
饼了半晌,胡铁花忽又笑道:“杜渔婆就算拧着屠狗翁的耳朵走,甚至提着他的脚在地上拖,我都不会奇怪的,可是我实在想不到她会将屠狗翁装在渔网里带走。”
楚留香道:“所以屠狗翁自己也说:『无法无天”一进了“天罗地网”,就一辈子再也休想翻得了身了。”
胡铁花摇着头笑道:“无论如何,这实在是对很奇怪的夫妇,也实在有趣得很。”
楚留香叹了口气,深深道:“但在我看来,李玉函和柳无眉那对夫妇,却比他们还要有趣得多。”
深邃的厅堂,一重又一重。
一重又一重竹深重,将十丈红尘全都隔绝在外,却将满山秋韵全都深深的藏在厅堂中。
竹间有燕子盘旋梁上,昔日王谢堂前燕,今日莫非已飞来此家院?案头的钟鼎,莫非是金谷故物?一抹朝阳,满地花荫,外鸟语啁啾,更衬得厅堂里分外宁静,叁五垂髫童子,正在等着卷迎客。
胡铁化和楚留香就是他们的客人。
李玉函和柳无眉满面笑容,揖客。
柳无眉道:“我们走着走着,忽然瞧不见你们了,深更半夜的,找又找不着,可真是把人急得要命。”
李玉函道:“小弟正想令人去寻找二位,想不到两位已经来了,真是叫人欢喜。”
这两人居然还能做出这副样子来,胡铁花简直已快气破了肚子,楚留香却也还是声色不动,微微笑着道:“小弟们贪看山色,迷了路途,不想竟害得贤伉俪如此着急。”
李玉函笑道:“虎丘月夜,正是别有一番情趣,但若非楚兄和胡兄这样的雅人,只怕也是无法领略的。”
胡铁花忍不住道:“其实我们也没有领略到什麽情趣,只不过在虎丘睡了一大觉,倒做了几个很有趣的梦而已。”
柳无眉嫣然道:“胡兄原来在梦游虎丘,那一定更有趣了。”
胡铁花道:“其实我做的梦也并非真的很有趣,只不过梦见有几个人想来要我们的命而已,有趣的只是这些人竟是你们找去的。”
柳无眉笑道:“哦!那真的有趣极了,只可惜我们并没有做这样的梦,否则大家一齐在梦中相遇,岂非更有趣了。”
这时他们已走入四五重竹,青衣垂髫的童子们,将竹卷走,又放下,於是他们就更远离了红尘。
胡铁花眼珠子直转,似乎还想说什麽,李玉函已笑道:“两位想见的人,这就快见到了。”
胡铁花瞧了楚留香一眼,再也不说一个字,无论有什麽话,都只好等到见了苏蓉蓉她们之後再说。
楚留香虽仍面带微笑,但心情也已不免有些紧张。
只见青衣童子又将前面一道竹卷起,一阵阵淡淡的檀香,便随着卷起的竹飘散了出来。
香烟缭绕中,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静坐在那里。
他清崔的面容,看来似乎很憔悴,很疲倦,目光更是说不出的呆滞,看来几乎已全无生气。
他整个人似乎已只剩下一副躯壳,没有灵魂,也没有生趣,他活着只不过是在等死而已。
但他的面前,却有一柄光彩夺目的剑。
剑身沉碧,如一泓秋水,旁边的剑鞘上虽然缀满了珍贵的宝石,但在剑光映照下,已失尽颜色。
这老人只是痴痴的瞧着这柄剑,动也不动。他生命的光彩,似只有靠着这柄剑才能延续。
这难道就是年轻时叱吒风云的天下第一剑客李观鱼麽?楚留香和胡铁花不觉已怔在那里,心里既是惊奇,又是伤感……这麽强的人,生命竟也如此脆弱。
那麽,生命的本身,岂非就是个悲剧。
最令楚留香吃惊的,自然还是苏蓉蓉她们并不在这里,他忍不住想问,但李玉函夫妇已走上前去。
两人一齐躬身行礼,李玉函道:“孩儿有两位好友,不远千里而来,为的就是想见你老人家一面,所以孩兄我将他们带到这里未了。”
老人并没有抬头,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移动。
李玉函道:“孩儿这两位朋友,你老人家也时常提起的,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楚香帅,这位就是和楚香帅齐名的花蝴蝶。”
老人这才抬起头望了一眼,但目中仍是一片痴迷茫然,也不知是否听懂了李玉函的话。
楚留香和胡铁花黯然唏嘘,都不知该说什麽。
李玉函这才转过身,陪笑道:“家父近年来耳目也有些失聪,不周之处,还望两位恕罪。楚留香道:“不敢。”
胡铁花立刻接着道:“晚辈等也不敢再打扰前辈了,还是告退吧!”
他们虽然急着想见苏蓉蓉,急着想将李玉函夫妇拉到一边去问个究竟,却又不忍在这垂老人面前说什麽失礼的话来,敬老只贤,正是江湖侠义道的规矩,这种规矩楚留香是绝不会的。
老人的嘴唇忽然动了动,似乎想说什麽,却发不出声音来,他脸上的肌肉似已全都麻木。
“家父终年寂寞,难得有人过访,两位既然来了,又不肯多坐片刻,是以家父又觉得遗憾得很。”
楚留香和胡铁花对望了一眼,只有坐了下来。
他们虽然有力搏万军的勇气,笑傲王侯的胆包,但在这垂暮将死的老人面前,却只是俯首听命。
李玉函展颜笑道:“两位如此仁厚,家父必定感激得很。”
老人的嘴又动了动,神情彷佛有些悲哀,有些焦急。
李玉函皱眉道:“家父不知是否有什麽话要对两位说……”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走到老人面前俯首在老人嘴边。
楚留香既听不到老人的语声,也看不到老人的嘴,只能看到李玉函在不停的点首,不住抱声道:“是………是………孩儿明白。”
他回过头来时,面上也满是沉痛之色,却勉强笑道:“多年以来,家父只有一件心愿未了,今日两位恰巧来了,正可为家父了此心愿,只看两位是否肯出手相助了?”
楚留香沉住了气,微笑道:“不知前辈有何心愿未了?晚辈等若能效力,敢不从命。”
李玉函大喜道:“既是如此,小弟就先代家父向两位谢过了。”
胡铁花忍不住道:“但这也还是要看前辈究竟有什麽心愿?我们是否有能够效力之处?”
李玉函笑了笑,道:“这道理小弟自然明白。”
胡铁花也打了个哈哈,道:“我自然也知道前辈绝不至於强人所难的。”
李玉函似乎全未听出它的言下之意,缓缓道:“家父以剑成名,也视剑如命,只要和剑有关系的事,他老人家都很有兴趣,是以他老人家不但将古往今来约有名望剑谱,全都设法找来研究过,而且还仔细研究过所有成名剑客的渊源历史,以及他们生平所有的重要战役。”
楚留香瞧了那老人一眼,暗暗忖道:“别人只知道十载寒窗,磨穿铁砚,金榜题名得来非易,却不知一个剑客若要成名,所下的功夫只怕更艰苦十倍,而他们不但要牺牲功名富贵,还要忍受别人似不能忍的寂寞,但得到的又是什麽呢?只不过是江湖中数十年虚名而已。”
李玉函已按着道:“家父苦心研究数十年,剑法固然得到很大的进益,却也发现几件很奇怪,又很有趣的事。”
胡铁花本来虽然步步为营,此刻却已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什麽事?”
李玉函道:“家父发现自古以来最负盛名的几套剑法,并不是最巧妙的那几套剑法,这就是他老人家认为最奇怪的一件事。”
胡铁花皱眉道:“这………这意思我还是不太懂。”
李玉函道:“譬如说,魔教中的“万妙无方、慑魂大九式』,招中有招,变化无穷,竟可演变为七百二十九招,若论其出手之奇诡飘忽,招式之情妙周密,委实远在武当派的“两仪剑法』之上。”
胡铁花道:“不错,我也听说过这魔教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