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哭(完结)_-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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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她还没做好准备之前,就算那个方序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大神,她也不想去见他。
孙叔叔的屋子和外头看到的破败景象很不一样,干净整洁,墙上挂着很多画作,想来应该是他自己的作品。宽大的工作台上,颜料和画笔都摆放整齐,像是很久没有用过了。
他忙着泡茶,道:“云朗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啊,时间真是快……他太客气了,上回帮我卖画,我还没谢谢他呢……哎,这是我女儿。“他见马荆棘正盯着窗台上一长溜的照片,急忙解释。马荆棘轻轻的点了点头,她当然认识那个小姑娘是谁——这些照片都是在小冰失踪之前拍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黑白照。
而这些照片的最后一张,时间显然还要更早一些,相框后的片子都有些发黄了。照片上是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是十**岁时的孙叔叔,另一个却是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长相儒雅英俊,穿着那个年代特有的立领长袍,即使只是照片,也有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扑面而来。
她心里一动,总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似的,却一时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孙叔叔见她好奇,忙解释道:“这个是我师傅!”
马荆棘一愣:“师傅?”
孙叔叔点头:“我少年时候学的是国画,二十五岁之后才改油画。这位是我的国画老师。”
把一个二十五岁之前拜师学艺的师傅照片和最亲爱的家人放在一起,不会太隆重了吗?马荆棘心里有些奇怪,再看那照片时,却又不禁感叹这真是一个风姿卓越翩翩如玉的师傅啊。
离开孙叔叔家没多久,马荆棘就接到了白初一的电话,问她在哪里,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方序要请他们吃晚饭。
她哼哼哈哈的应着,一路磨磨蹭蹭的回到市里。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天光依旧很亮,西湖边游人如织。她下了车慢慢的朝美院走去,一进门便看到校园里到处是各种展览的横幅和广告,原来学校里正在办艺术节,各个学院和教授带领的工作组都有展位。她在校园里徜徉了没多久,手中就接到了一大叠传单。
最后,她在一处分岔路口停下。往右,是通往国画系办公室的大路,而往左的梧桐树下,一幅巨大的易拉宝上赫然写着“涅槃严路雕塑展”几个大字。她犹豫了片刻,转身,坚决的往左。
雕塑展在一处树荫围绕的小礼堂里,和外面热闹的景象比起来,这里显得安静许多。展厅的色调很暗,大部分窗帘都拉的很严实,只有地上零散分布着几盏射灯用以照明。参观的人不算多,三三两两的拿着宣传册穿行在作品之间。这组名为“涅槃”的雕塑小品以铜和红泥作为主要材质,主题是莲花、飞鸟和一些没有脸的人像。马荆棘虽然是建筑系的学生,可严格来说并不是正规的艺术生,因此她对这位宣传册中介绍的“雕塑系最年轻的博士生导师”所要表达的心声有些理解无能,正要抱歉的悄悄离开,却被角落中一组人像吸引住了。
虽然这些并不高大的塑像都隐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却仿佛散发着某种特别的气息,吸引着马荆棘鬼使神差的一步步走过去。站定之后才发现,这些塑像和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样,不光五官齐全,还有着丰富生动的表情,难过的,开心的,沉思的……或坐或站,或独自一人,或数人成群。乍看之下没什么不妥,可马荆棘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再多看了几眼,终于发现了古怪之处——这数十个人像,竟然都是同一张脸!
我对着你笑,你对着我哭,动作神态极致逼真,可是眉眼鼻唇,却只有一个人——一个不满十岁的小男孩。
这诡异的凝固的画面,顿时让她感到浑身不舒服起来,不由连退了两步,胳膊撞到一个人的肩膀。她急忙说了声“对不起”,转头见是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满头乱发压在一顶深色布帽下,嘴角叼着烟卷,黑T恤都洗的泛白了,脏兮兮的牛仔裤上破了好几个洞,典型的艺术家打扮。
艺术家朝她咧嘴笑了笑,一把低沉的声音:“怎么样?好玩吗?”
马荆棘一怔,正要礼貌的客套几句,身后却响起一个清脆的童声:“爸爸,这里太黑了!”
她顺着声音回头,只见那组雕塑中的一个突然动起来,穿过那些凝固的人像,一路小跑到男人身边,伸手抱着他的腿:“爸爸,我饿了,我想吃饭!”
马荆棘看清小男孩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直透胸臆。这张脸,就是这张脸!眼梢微微下垂,尖下巴,薄唇——和背后那组雕塑的人脸一模一样!
方才这个活生生的孩子真的躲在那些塑像中吗?为什么她完全没有发现?还是说,这根本只是雕塑中的一个复活了……
被孩子称为“爸爸”的男人似乎也看到了马荆棘惊诧的神色,伸手抚了抚孩子的发顶,沉沉的笑道:“同学,你也觉得这个作品很逼真是不是?这是我送给儿子八岁的生日礼物。”
马荆棘顿时恍然,略略的打量了他一番:“原来……你就是严路严老师!”
严路点头,微眯的眼睛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有点恍惚:“虽然这个作品和展览的主题‘涅槃’无关,但我自己很喜欢,所以还是一起展出了。”他说着拉起孩子的手,又朝她点了点头,“同学,请慢慢参观,我先带遥遥去吃饭。”
马荆棘定了定神,说了声“严老师再见”。
父子俩的背影快要消失在巨大的铜铸莲花后面之际,小男孩遥遥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让她忍不住想到背后那十几个隐在黑暗中一模一样的泥塑人像——虽然惟妙惟肖,可是眼神却灰暗艰涩,死气沉沉,并没有一个八岁男孩应该有的灵动活泼。
是错觉吗?
她忍不住背上一阵发冷,再也不想回头看一眼,急急忙忙的走出了小礼堂。
回到方才那个分岔路口的时候,白初一正从对面的大路上走来。她之所以能从人群中一眼认出他,完全是因为清爽的短发和普通的T恤短裤帆布鞋与这所充满艺术气息的学校很是格格不入。
“你怎么在这里?”他看到她之后皱了皱眉,“我们等了你很久,方序以为你迷路了,一定要我出来接你……”还没说完,他又朝她身后看去,语气肃然,“你又去哪儿瞎逛了?跟着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一边说话一边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几下,马荆棘一回头,正瞧见一大群黑乎乎的不明灵体从他手中飞快的逃逸开去。
她正想着要怎么开口解释,他已经转身朝来路走去:“快走吧,不早了。”
千年 69.一人方序
马荆棘随着白初一绕过一个种满了湘妃竹的小花园,走进一排仿古建筑物里。时间已经是六点钟光景,夕阳带着独有的蜜金色光芒西斜入窗,照的走廊墙面上一片斑驳,她的心情也期待又忐忑的矛盾着。在一年多以前她就听过“方序”这个名字,这和与凤鸣的偶遇不一样,预定好的相见,更让人有莫名的紧张感。
白初一推开一扇门,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靠墙是摆得满满的书架,角落的圈椅和案桌是用来招待来客的,宽大的明式书桌后有一个男子正就着窗外的天光看书,半长的柔顺黑发扎成一束垂在肩上,偶尔散下的几缕发丝挡住了轮廓美好的侧脸,灰色的亚麻布衬衫,袖子一直卷到胳膊上。整个人看起来美好的就像一幅水墨人物。
“方序,可以走了。”白初一直呼其名,也不加上“方老师”“方教授”之类的尊称,看这位古典帅哥的年龄至少也要比他大上七八岁,叫声“哥哥”总应该的吧?马荆棘不由的叹气,紧随其后十分有礼貌的叫了一声:“方老师你好!”
椅子上的方序放下手中的书,一边摘下鼻梁上架着的黑边眼镜一边抬起头来,淡淡笑道:“欢迎,我一直在等你。”
他的声音清朗悦耳,他的笑容如春风化冰,他的容貌可比昆山之玉,笔墨难以描画——可是马荆棘的呆怔却并不是因为那张儒雅俊逸的脸,而是因为那张脸——她见过!
几个小时前才刚刚见过,就在孙叔叔的窗台上!
她忍不住低叫了一声,朝后退了一步。哪怕是父子,世上也不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吧?虽然孙叔叔那张“师傅”的照片已经泛黄,但保存的十分清晰完好。她不会认错的,这样的气质,这样的笑容,叫人过目难忘!
如果说是孪生兄弟——不,也不可能!年龄上对不起来,孙叔叔今年都快要五十岁了!
孙叔叔对她说:“我在二十五岁前是学国画的。”……
白初一说,那幅画的作者用了封印术将魂沼的魔物封印进了画布中……
方序是美院的中国画教授,方序是当今世上能排进前三位的封印师……
而且,她终于想起来第一次看到孙叔叔窗台上的师傅照片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她在怀碧和林徵的回忆中看到过那个人!穿着立领长衫身材颀长的封印师,即使只是背影也有着翩翩如玉的气质。
这三个人,明明应该存在于完全不同的三个时代!
她的脑子在一瞬间转过无数念头,脸色变了几变,问了一个听起来很傻的问题:“方老师,你……是国画老师?”
“白白没有告诉你吗?”他和凤鸣小碎一样亲昵的喊着白初一的名字,笑容温文:“这孩子不爱说话,一定没说清楚吧?我……”
“方老师,你今年几岁了?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孙建文的人?还有……林徵,你认不认识林徵?”
她不等他说话就一口气把所有的疑问问出来,然后看到两道疑惑的目光齐齐的盯在她身上。只是片刻时间,方序便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背着双手朝他们走过来,轻声笑道:“白白,你果然没有把我的事情跟她说清楚——”
白初一皱了皱眉:“方序,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我不会说。这些规则,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谁都不会逾矩。这是意外……”他肯定的重复,点头,“对,这是意外!”
“与其说是意外,我更愿意当成一种缘分……”温文儒雅的国画教授微微的朝马荆棘俯下身来,优雅的动作让她顿时有种穿越到了古代的错觉,似乎自己正和一位出身高贵教养上乘的王孙公子对话——
“马小姐,听说你因为一些奇遇而获得了不属于自己的灵力是吗?其实这也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就像你认识了孙建文,认识林徵,最后再见到我——你说的不错,孙建文曾经是我的学生,跟我学过封印术;至于林徵,许多年前,他求我替他封印过一只狐妖,在他临死前,我还帮他将魂魄封进了那面镜子里。”他看着马荆棘目瞪口呆的表情,继续从容而淡定的微笑着,“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答案——那我可以告诉你,那些都是我本人。”
这回马荆棘连话都说不好了:“你……你是妖怪?”
“不,当然不是。”他笑道,“我只是活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觉得厌倦了,却还是不得不活下去。”
“为什么?”这番话让她想到了同样不想永生却不得不等待的怀碧和阿宝,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对眼前这位帅哥的惊惧也淡了些许。
“秘密。”方序直起身,微微侧了侧头,柔软的黑发划过他的肩膀,盖在深色的眼瞳上,“每个人都有秘密的。白白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