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的人总会相逢-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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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知道。
可是,亲戚们不干了,七嘴八舌非要讨个说法,让司机赔偿。一开始,人们以为他们是敲诈勒索,没想到经一些老人证实,人家还真是实打实的亲戚呢。有的是顾不住自己的穷亲戚,站在人群中颇有些胆怯,缩头缩脑;也不乏在镇上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底气十足,气势汹汹。大家就这样争执着,那个司机的气势越来越软,只是硬撑着。
协商一直无法达成,最后只好闹到了派出所。
于法,撞死了人就算不判刑也得赔钱,但于理,哑巴这几十年从来没人照料,这些所谓的亲戚半点责任都没尽到,赔钱给他们谁都看不过去,再说,这个司机愿意帮哑巴风风光光料理后事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是,理总大不过法。加上亲戚们这方人多势众,这个年轻的司机只好东凑西借,赔了十多万,每家亲戚分了几万,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司机含着泪说:“你们好好给他料理后事,拜托了。”乡亲们都感动得痛哭流涕。
亲戚们则异口同声:保证办得光彩。
没过几天,哑巴下葬了,草草了事,说白了也就是随便弄个棺材挖个坑埋了,响器没请,连个花圈也没舍得放。
哑巴,终究还是入了土。好多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风不风光,或许他从未想过。
听看见的人说,那个肇事的司机,还时常去上坟祭奠,将坟葺一下,有时候一待就是大半天,拿着一瓶酒,一直喝到黄昏
镇上老人都说,哑巴一辈子清清白白,到最后,便宜了一帮没良心的大活人,害了一个老老实实的大好人。
4
偶然某一天,我去镇上的中学转悠。母校已经今非昔比,不是当年破旧的土房子了,可门前的道路依然很狭窄,和宏伟的新校园有些格格不入。
无意间和一个很久以前看大门的跛脚老头儿聊起天。时近隆冬,北风呼啸,黄昏时候,街道上都是瑟缩着往家赶的人,急急忙忙,道路狭窄,稍一拥堵,各个都脾气暴躁,骂骂咧咧起来。老头儿独自坐在门前,看着这吵杂的场面,眉毛拧成团,山羊胡子在风中颤抖。
他说:“哑巴其实会说话。哑巴只是从小口吃,所以显得有点傻。那时家里穷,又有好几个兄弟姐妹。从小父母就不喜欢他,脏活累活都让他干,赚了钱也要上交,供其他几个兄弟姐妹读书。后来,父母相继去世,留下一些产业,虽不是很大,但被几个聪明的兄弟瓜分得一干二净,于是他就被扫地出门了。几个兄弟为了争家产,闹得头破血流,自此形同陌路。而他,也就成了流浪汉,慢慢成了哑巴。
“多少年了,这还是他们几个兄弟姐妹第一次聚到一起,没想到哑巴一辈子可怜,年少的时候挣钱供他们读书,死了之后,还给他们做了大贡献。真是可怜那个司机了,他可是个好人,只是人总有背运的时候。”
我问:“你怎么对哑巴的事这么了解?“
他说:“前些年镇上修缮中学,资金不够,要镇上人捐款。每个有学生的家庭,分摊几百的任务作为建校款,没学生的家庭被号召为了祖孙后代多做善事而要求捐款。只可惜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不欢而散。那些孩子毕了业的家庭,再不肯捐一分钱,他们只想着自己孩子毕业了,没想过自己的孩子曾受着这里的恩惠。再说,孩子不读书了,还有孙子、孙女呢。后来,哑巴拿出了三千多块钱来给我,让我捐,但不要记他的名字。
“你不知道,哑巴每年去捡矿泉水瓶子,一个一毛钱,就这么攒出来的钱呀。他可一分没舍得花。我当时说了句不该说的话:那些有儿有女的不舍得花半毛钱,反倒是没儿没女的哑巴你捐了最多的钱。
“他回过头,说了一句话:他们都是我的干儿子,干闺女。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到这里,老头儿已经泣不成声。
我问:“他干吗不说话,非要别人把他当做哑巴呢?”
老头儿意味深长地说:“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世上的人都成了瞎子,昧了良心,还不如索性做个哑巴,不闻不问。”
我无言,看看面前的街道,再回头看看这个小镇。汽车喇叭轰鸣,人人嘴里说着话,声音吵吵嚷嚷,震耳欲聋,这个世界好不热闹,但我多想让它安静下来。也许,哑巴也是这么想的。我们无法让世界安静,只能选择自己沉默。有时候,沉默便是对这个喧嚣的世界最好的回答。
哑巴走了,安静的世界也彷佛走了,又有很多东西丢了。
不知是否还会有人记得他,还会不会有人在他的坟头烧上一点纸钱,给他坟头上的青草拔一拔,陪他安静地聊聊天。
你昏昏然睡去,无人知你姓名,为你哭泣。
第11节。7、云游
7、云游
我与世界相遇,我自与世界相蚀,我自不辱使命,使我与众生相聚。
——苏格拉底
1
南普陀路八楼的房间,天亮的时候,见到赤身裸体的小寒,等他穿上衣服,记得晚上早点回家。虽不见牛逼的大海,但是鸟儿叫得真是太吵。
这是厦门沙发主孙哲给我的留言。
和孙哲的初次见面,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早上六点多,有人轻声推开门,我已经醒了。粗略打量了一下,这应该就是沙发主孙哲了。瘦削的身材,略显疲惫的眼神,一看就是刚工作回来。
“睡得还舒服吗?”他微微地笑着,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还不错,你回来好晚。”
“不是好晚,是好早。”
他是西川联系的沙发主,听说他是个在酒吧驻唱的歌手。我一直好奇他们的生活,便过来一睹他的风采。
他是个很随意的人,直接把钥匙给了西川。他一般在夜里两三点的时候回来,没想到今天竟迟了些。
我们就起床开始聊聊天,他似乎很欢迎我这个新朋友的到来,加上我也爱好吉他,他便给我们弹了首《兰州兰州》:
你走的时候没有带走美猴王的画像
说要把他留在花果山之上
行囊里只有空空的酒杯和游戏机
门外金沙般的阳光它撒了一地
再不见风样的少年
格子衬衫衣角扬起
从此寂寞了的白塔
后山今夜悄悄落雨
为东去的黄河水打上刹那的涟漪
千里之外的高楼上你彻夜未眠
兰州总是在清晨出走
兰州夜晚温暖的醉酒
兰州淌不完的黄河水向东流
兰州东的尽头是海的入口
兰州喂,兰州哦。
兰州喂,兰州哦。
兰州喂,兰州哦。
嘿,兰州到老。
兰州,总是个苍凉的城市,听得我心都要碎了。
或许,对于一些懂你的人来说,一首歌也就足够了,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看似阳光帅气、洒脱不羁的二十四岁大男孩,在内心竟有如此多的心事,唱得如此悲凉。或许是少有世人能够懂他吧。
自然而然聊到旅行,对于一个漂泊的人,或许他的灵魂是永远在路上的吧。
也许厦门也不过是他的一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能在这里停留多久。
从十八岁开始出来,一把吉他,走过拉萨、新疆、兰州、西安、内蒙古,大大小小的酒吧,每到一个地方,不管是做服务员,还是吉他手、调酒师,他都会迅速开始工作,站稳脚跟,但基本不去什么景点玩。而当他想离开的时候,便挥挥衣袖,毫不犹豫,只带着他的吉他。
“其实想想,挺羡慕你们的,去过那么多地方,遇见那么多人。我从来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工作、喝酒,要说去哪儿玩过,还真说不上来几个。”他略带伤感。
“可是你的心更纯粹,比起我们,你才是一场流浪,没有方向。”西川说。
“你接了多少沙子了?按理说,你是不太适合做一个沙发主的。我们住的时候,你总不在家,你回来,我们却要走了。”
“十多个吧。我在沙发客网上备注只接待男生,每个沙发客请我吃一顿素斋就好,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你看我房间这些东西,我刚到这里的时候,房间都是空的,慢慢很多沙发客都会寄给我他们不用的东西,然后房间就填成现在这样子了。在这个充斥着娱乐的世界,这些感情或许才是最真的吧。”屋子里有各种各样的书、小家具,甚至那台笔记本电脑都是沙发客送他的。他向我们一件件展示着他的物品。那样子,幸福极了。
其实,他的家境还算不错,也曾有很好的机会去过安稳的生活。可漂泊流浪、爱好自由才是他的天性,他愿意辗转在不同的城市,过着落魄的日子。哪怕清贫不堪,他也愿意给所有需要他帮助的人帮助,而且从来不问身份、年龄,在他眼中,似乎从来不存在坏人。打个电话,只要有床位他就可以接沙发。
他是一个贫穷的人,一无所有。他又是一个富裕的人,拥有全世界。
在分别之后的很长时间内,我对孙哲的印象只是一个单纯、可爱、阳光、有些忧郁、心地善良的大男孩,不想长大,面临很多压力,但依然淡泊。本以为不会有太多的了解,却没想到,世间的缘分,又让我有幸对这个以前忽视掉的男孩有了更深的认识。
2
和西川在厦门告别后,西川告诉我,他最近认识了一个很奇怪的出家人。
“出家人?僧人?和尚?”
“对,了悟和尚。”
西川说,那和尚在孙哲那里住过一段时间,背着一把古琴来。他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曾经在普陀山佛学院学法六年,曾是在新闻部门任职的一线记者。
光这番经历,就足以提起我对他的兴趣。后来,我便开始关注了悟的旅行(他称之为“云游”,是唐宋以降,禅宗僧人修行的一种方式,佛门专业术语叫“参学”、“行脚”,只是现在很罕见而已)。
2013年7月初,了悟从佛学院毕业后便一直在路上。出发的时候,他放弃了佛门衣食无忧的优厚的条件,没了衣单费,又拒绝接受信众的供养。只带了五百块钱上路,一路上靠在寺院挂单维持生活,但有时却不得不露宿街头,有一次险些饿晕在路旁。
后来到了厦门南普陀寺,因缘不具足,无法挂单。人生地不熟,没钱没友的他偶然联系到孙哲,没想到孙哲爽快地答应了。孙哲也不管他们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甚至把房间的钥匙交给了他。而他一住就是半个月。
我在思考,二十四岁的沙发主孙哲,他的人格究竟是怎样形成的。
转眼,我在孙哲这里,已住十多天了。因为,住在他这里,实在太舒适了,没有一点拘束(在十天前,我们还完全陌生)。我是一个十分拘谨的人,每到一个地方,不到万不得已,我从来不打扰朋友,更不会去人家的家里住,总感到给人添麻烦。对方越是客气,我越感到别扭。
为什么能在孙哲简陋的小窝里住上这么长时间?因为,我没有感觉到,这是在别人的家里,我想怎样,就怎样。
为何?这就是孙哲的目的。
他希望每个来住的沙发客,都没有“我是客人”、“寄人篱下”的念头。
孙哲自己呢,也不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