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缘-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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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一百年前第一次论武大会起,“天下第一派”的令牌便始终属于清玄派。
但,一百年之前,还没有论武大会的时候,这块令牌曾经属于青山派。那时候的青山派,也叫做清玄派,清玄派其实曾是青山派的本名。
青山派中乐越这一茬的弟子小时候都曾听过师父或师叔讲古,讲述青山派曾经的光辉岁月和与如今的清玄派的那些恩怨。
一百一十年前,凤祥帝弑兄夺位,做了应朝第八位皇帝,天下人一般习惯称自他继位之后起的应朝为南应,凤祥帝改服易帜,重设祭祀,玄门道派的一些规矩也因此受了影响,当年的清玄派掌门德全子与其师弟德中子便有某些观念相左,德中子盗走天下第一派令牌,自立门户,声称自己方才是清玄派正宗,德全子固守成规,不思变通,在今日已当不起天下第一派掌门的名声。
此事越闹越大,最终居然闹到了凤祥帝耳中,凤祥帝道:“世间之事,原本便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什么是理所不应当,既然他们都自认是清玄派的正宗,不妨便比试一下,赢者为清玄派掌门。索性以此开个天下论武大会,夺魁的门派便赐以 ‘天下第一派’的令牌为证。”
于是凤祥帝便降旨开了第一次天下论武大会,自己亲做评判,就在这次论武大会上,德全子旧疾发作,败给了师弟德中子,从此,真正的清玄派只能改名叫青山派,而德中子自立的门派从此叫做清玄派。“天下第一派”的令牌也落入了德中子的手中。
乐越的师父鹤机子在某次叙述这段过往的最后,如此问:“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德全子师尊要将清玄派改名为青山派?
入神聆听的某小弟子脱口而出:“知道,因为我们门派在少青山上!”
鹤机子意味深长地微笑摇头:“否,否,师尊命名,必定包涵玄理,岂会因地而名这么浮浅?”
众弟子们便一同睁大询问的双眼。
鹤机子掂着长须悠然地望着窗外的远山:“师尊他如此命名的深意是——唯有留得青山在,才能不怕没柴烧啊——”
众弟子都默然。
鹤机子含笑回身凝视着他们:“你们都领悟到师尊的用心了吗?”
众弟子们继续默然。
只有当时年方七岁的小师弟乐魏用力点头道:“明白了,师尊是在教导我们,厨房里一定不能没柴,要不然就做不成饭,大家都要饿肚子了!”
总之,不管青山派是因为什么特别的涵义才叫了青山派,自从德全子含恨败北后,一百年来,青山派就从没有在论武大会上胜过一场,反倒是清玄派每次必定夺魁,于是清玄派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新的天下第一派,一天天昌盛,尤其以近二十年为最盛,连皇亲国戚及朝中重臣都将自家的孩子送进清玄派修习武功及仙道之法。
与之相反,青山派则一天天没落,门下弟子越来越少,五年前,论武大会上,青山派再度一败涂地,乐越的四师叔和五师叔带领数十名年长弟子投靠到清玄派门下,十二岁的乐越因之成为首席大弟子。
乐越平生最不齿叛徒,尤其是曾经的四师叔五师叔众位师兄这样嫌弃自己门派弱小叛逃进敌营的叛徒,五年前他便发誓要在此次论武大会上替天行道,将这伙人及清玄派上下打个落花流水,让他们因背叛师门一事后悔得泪流满面。
但,居然,老天在最后关头还要给他这个未来的大侠出难题,让小师弟被死对头清玄派打得起不了床,乐越恍然醒悟,这是阴谋,恐怕是清玄派为了让他们参加不了论武大会而耍的阴谋!
卑鄙啊,太无耻了!
乐越紧急召集众师弟,一同到师父的书房内,商议解决此燃眉之急。
二师弟乐吴说:“要不然让师父或哪位师叔把胡子剃掉,装成和我们一样的弟子吧。”
众人起初觉得可行,但仔细端详过师父和师叔的脸之后,发觉不可行。
师父和师叔们的胡子可以剃掉,头发可以染黑,但脸上纵横深刻的皱纹填不平,怎么也不像二十五岁以内的少年郎。
东想西想了五六个主意都判断为不可行后,鹤机子道:“真的没办法,就只能为师临时再收个徒弟了。”
四师弟乐秦道:“但我们青山派如今不受人待见,哪会有人立刻愿意加入我派?”
鹤机子和三位师叔长叹,其余的小弟子们又开始愁眉苦脸。
乐越道:“要不这样吧,从山下随便抓个什么人,让他暂时加入我派,过了这一关再说。”
乐秦咬指道:“那样会不会被告上衙门说我们逼良为道?”
乐越道:“那能怎么办?花钱雇一个?我们有钱去雇么?”
乐秦默不做声。
乐越用拳头一敲桌子:“反正现在也没更好的办法,就先这么定了,现在回去睡觉,明天一早我就下山,给师父抓个徒弟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贴
第四章
夜半,将近三更时,青山派中一片寂静,月如银,风似纱,一个小小的黑影悄悄地越过山墙,潜进了青山派的院落中。
它在院中小心翼翼地左转右转,窥视一排排厢房。
青山派屋破不怕贼偷,一向没有让弟子巡夜这么一说,众弟子都是入更回房,倒头便睡,一顿好梦到大天亮。
那个黑影在厢房外的花丛附近来来回回窥探,忽然吱呀一声,有扇门开了,黑影颤抖了一下,顿时嗖地钻进了花草丛中。
从门内出来的那个人是乐越的七师弟乐齐。他今天晚饭时多喝了一碗粥,睡到半夜忽然内急,迷迷瞪瞪爬起来去茅房。
乐齐从茅房出来,路过院中小径,忽然听到身边的花丛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乐齐正在半梦半醒之间,神智不大清楚,只当是野猫在草中打架,看都不看,继续往自己的房中去。
一阵夜风挟着草香拂过,乐齐忽然听见声后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喊:“师兄,师兄。”
乐齐在矇眬中疑惑地回头,依稀觉得这声音有些像十二师弟,又比十二师弟更稚气,只见昏暗的月色下,小径的花丛边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乐齐搞不清楚这是不是在做梦,却听那人影又出声问道:“师兄,我迷路了,你能告诉我大师兄的卧房在哪里么?”
乐齐眯着惺忪的睡眼道:“你怎么连大师兄的屋子都找不到,我们这排房左首第一间不就是么……”
那个人影立刻道:“谢谢师兄。”
乐齐觉得自己好像眨了眨眼,然后那个人影便突地不见了。
月色,清风,寂静的庭院,浓重花影,一切都如迷离之中的梦境,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乐齐揉揉眼,拖着步子回房躺下。
梦,刚才一定是睡迷了做梦来着。
乐越枕着胳膊躺在床上,呼呼酣睡,夜色中,一个黑影悄悄地趴上了他的窗台。
黑影小心翼翼地舔湿窗纸,再用前爪挠破,顺着挠开的窟窿无声无息地钻了进来。
三尺,两尺,一尺,它渐渐逼近乐越的床沿,在床沿边盘旋了一圈后,轻轻落上乐越的被角,向着被筒外乐越的胳膊露出尖亮的獠牙……
乐越正在做一个美梦,梦中他扛着一把大剑横扫清玄派,将清玄派的一众人等杀得抱头鼠窜。清玄派的现任掌门重华子被他打翻在地,大叫饶命,乐越哈哈大笑,一把揪住重华老儿的胡子:“叫三声乐大侠饶命,本大侠就饶了你!”
重华子立刻点头不迭:“乐大侠饶命,乐大侠饶命,乐大侠饶命……”乐越松开重华子的胡须,得意大笑,岂料重华子突然低头,一口咬在了他乐大侠的右臂上。
右臂之上一阵疼痛,乐越抬起左手,重重抓下——
只听嗷的一声,乐越的左手隐隐刺痛,一个激灵,醒了。
他的右臂依然有些疼痛,攥紧的左手中有一团凉凉的滑滑的东西在拼命挣扎扭动。
什么东西?乐越惊异地迅速翻身,摸到右侧床头矮柜上放着的火折子,点亮油灯,昏黄的灯光中,他看清了被他抓在手中的东西。
那东西只有五六寸长,身体有些像蛇身,圆滚滚的,浑身长满了金黄的鳞片,腹侧浅黄,腹部银白,四只小爪上长着尖尖的爪钩,头顶还有两只小小的犄角。似乎是一条——
乐越皱眉端详着它:“你是龙?潜进本少侠屋中想做什么!”
龙,对于乐越这种修真门派的弟子来说,并不稀罕。
据说,龙分三等,一等是龙神,二等是云龙或水龙,三等为龙精。
龙神乃神族,生活在九重天上,浩瀚沧海中,凡夫俗子无缘得见。云龙和水龙栖息在深山湖海之中,无拘无束,也很难见到,但龙精却和山野精怪相似,长在山林中,河沟里,偶尔可以遇见。
以往尊崇龙的时候,寻常人连碰见末等的龙精,都十分敬畏。但自从一百多年前凤祥帝登基以来,龙被贬下祭坛,开始不值钱了。甚至还有略通法术的人猎杀龙精,抽筋锯角,剥皮褪鳞,以此为生,如今达官贵人中,正时兴系龙筋绦带,穿龙皮靴,束龙角簪。龙精被捕杀甚多,难以在山林中容身,也有些为求活命,趁着月黑风高时,潜入寻常人家宅院,吸食凡人精血,堕入妖道。
这只四爪虫一样的小龙应该是只年幼的龙精,还没长到一尺长,居然就学着吸血害人了。乐越瞧了瞧自己右臂上的牙印,还好没被咬破,遂抬起右手,弹弹小龙精的脑袋:“竟敢来吸本少侠的血,真是活腻歪了,看我不锯了你的角,剥了你的皮,抽出你筋来做弹弓!”
小龙精在乐越的手中瑟瑟颤抖,两只前爪抱在一起,黑漆漆的眼珠泪汪汪地望着乐越:“我……我不是龙精……”
居然会说话?
乐越再次皱起眉,龙精生下来时并无法力,有的即使修炼数百年也不会变成人形或口吐人言。
小龙精依然颤抖着泪汪汪地看着他:“……我没有想吸你的血……我想找洛凌之……为什么是你不是洛凌之……”
乐越的眉越皱越深:“洛凌之?洛凌之是清玄派的,你为什么摸进我们青山派?”
小龙精无意识地用前爪轻轻挠着乐越左手拇指根和虎口处:“我我我真的是想找洛凌之,我咬你是因为我以为你是洛凌之,我也不是想吸血,我只是……”
乐越眯眼:“只是怎么?”
小龙精打了个哆嗦,低下头。
乐越用右手捏住它的脖颈处,松开左手,拎着它晃了晃。
“照你的意思,也就是说,你原本是想吸洛凌之的血,然后认错了地方,把青山派当成了清玄派,然后就这样误伤了本少侠我?”
小龙精立刻拼命点头,四只小爪在空中抓挠了几下,又道:“我不想吸血,真的。”
乐越摸着下巴:“喔,那你找洛凌之想做什么?”
小龙精又垂下头,不吭声了。
乐越慢悠悠地接着道:“是不是觉得他是清玄派的大弟子,血更稀罕点,喝了对你的修炼更有帮助啊?”
小龙精颤抖着抬头:“我不……”
乐越捏紧它,又晃了晃:“你不是龙精?你摸错了门?你当乐少侠我是傻子,拿这种哄三岁娃娃的话哄我?快说,你到底是为什么来的,幕后有无别的妖怪主使?休要妄想利用我派与清玄派的恩怨扯出洛凌之来将此事蒙混过去。我们青山派与清玄派虽然势不两立,但降妖伏魔乃修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