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缘-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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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难产,差点没命,没办法抢回我的孩子。等我能下床时,听到了血覆涂城的事情。这个刽子手,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定会有报应!我不能让孩子跟着他遭劫,就赶到了京城,想抢回孩子。”
结果,当她隐身在安顺王府内院的树上,看到眼前的情形时,她的心却动摇了。
一个雍容华贵的年轻女子抱着那个孩子坐在院中,柔声哄着。神情中满是溺爱,那种溺爱,无法作伪。
孩子被绫罗绸缎包裹着,身边的女婢捧着各式各样的玩具侍奉,连喂奶的奶妈都仪态不凡。这些都是她无法做到的。
那个女子贵为公主,却亲手给孩子换尿布。除了喂奶之外,一直抱在怀中,不肯撒手。孩子对她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她便幸福地微笑。好像这个孩子的确是她亲生的一样。
“假如这个孩子跟着我,他就会因为是私生子,一辈子遭人非议,不可能比得上做王爷和公主所生的儿子来得幸福。于是,我就离开了那里,再没找过慕延。这是我今生做的最大的错事。”绿萝夫人用绢帕掩住脸,“如果我当时把祯儿抢了回来,现在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乐越有些唏嘘,可这些事情,都与李庭,甚至是涂城之劫,没有太大关系。他只得到了几个看似微有关联的要点。
乐越道:“那么夫人,那座小城,叫什么城?”
绿萝夫人道:“叫芜城,在中州边上。”
乐越沉吟不语,商景慢吞吞从壳中探出头:“此事就由老夫去草一查吧。今天傍晚之前,应该有结果。”
乐越站起身:“夫人,我带你去见慕祯吧。”
打开殿门,乐越竟看见九凌站在阶下,七彩的光华在他身上淡淡地流晕,一时不可逼视。
九凌的气色有些憔悴,乐越不由得脱口而出:“你的伤怎么样了?”
看不见护脉神的绿萝夫人脸上讶然的神色一闪而过。
乐越自知失言,闭上嘴。九凌的目光中含着笑意看他:“无大碍。”目光掠过昭沅时,双目微微眯起,“你竟长大了。”
昭沅拱手:“多谢凤君昨日相助。”
九凌淡淡道:“不需谢,本君不喜欢欠人家什么。当日我打碎了辰尚的龙珠,如今只当相还了。”
昭沅迟疑道:“只是凤君的凤珠……”
昨夜九凌抛出凤珠相助,凤珠化作光芒助他重筑龙珠,已经消融了。
九凌道:“本君既然连你的龙珠都能重塑,自然有复原的办法。”
昭沅便不再多问。
九凌目光一扫绿萝夫人:“你要带她去见慕祯?也罢,慕祯本就不是能翻起大浪的材料,即便你放了他,也没有太大关系。”
乐越很想说,这不都是凤君一手策划的好局么?可现在不便说话。他一言不发地走下台阶,带着绿萝夫人到了关押慕祯的牢房。
慕祯被定南王暂时关押在内宫的石室中,已近疯狂。
室门刚一打开,他就拖着镣铐扑向乐越:“杂种!匹夫!我一定要你死!我一定弄死你!天命早已决定,和家的天下,一定亡在我们慕家手中!”
乐越沉默地让开身,身后的绿萝夫人踏进室内。
慕祯的双眼霎时像要迸出眼眶:“娘!娘!你为何在这里!乐越你这个杂种,竟挟持我娘!”
乐越道:“太子还认娘,就说明你还有救。绿萝夫人为了见你不惜闯皇宫,有这么好的娘亲是你的福分。你们母子好好说话吧。”
他转身欲退出石室,旁边的侍卫道:“乐王殿下,留这女子在室内是否……”
乐越道了声无妨,石门刚刚合上,里面突然传出慕祯的惨叫。
乐越一惊,回身撞开石门,只见慕祯抽搐着跪倒在地,被镣铐缚住的右臂无力地垂下。绿萝夫人泪流满面地抱着他,手中寒光一现,又斩向慕祯的左腿。
乐越尚未来得及阻止,慕祯又发出一声几乎不像人声的惨叫,像一滩软泥一般瘫倒在地。
绿萝夫人泣不成声,沾染在指甲中所藏锋芒上的血缓缓滴落:“祯儿,你不要怪娘心狠,这是你罪有应得。”
她瘫坐在地,向前跪爬了两步:“乐王殿下……慕祯的手筋和脚筋已被我挑断……此生便是个废人了……残废之人……不能争皇位做皇帝……绝对威胁不到殿下……求殿下饶他一条性命吧……”
慕祯在地上翻滚,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本宫会夺回皇位!本宫一定会做皇帝……我就是皇帝!”
绿萝夫人咬了咬牙,回头一巴掌煽在他脸上,慕祯闷哼一声,抽出两下,晕了过去。
室内血腥味弥漫,乐越不忍再看,肃起神色:“本王即刻下令,慕祯之罪,虽尚待审定,但念他已成废人,又诚心悔悟,不定死罪,永不伤其性命。”
绿萝夫人哭拜谢恩,乐越转身,匆匆出了石室。
石牢外阳光灿烂,乐越长呼了一口气。
九凌在他身旁道:“自古皇位之争皆是残忍血腥。今日之事,已是很仁慈了。”
乐越面无表情。
九凌又向昭沅道:“本君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随我来。”
乐越皱眉,刚欲阻止,九凌已转向他道:“你放心,本君不会对他怎么样,再说,他已今非昔比,你不信我,难道不信他?”
昭沅向前一步,抬手道:“凤君请。”
九凌微笑:“龙君请。”
九凌在京城外郊野的上空停下,突然回过身,一道光刃狠而准地划向昭沅。
昭沅微有些吃惊,抬起左手,那光刃便化成了一条柔软的光带黏在他的指尖,一拂之下,消失不见。
九凌却踉跄后退了两步,勉强在云上站定:“果然今非昔比。”
昭沅道:“凤君约我到此,不是只为了考量我的法术吧。”
九凌淡淡道:“当然不是,我方才是真心想偷袭你,可惜现在的我已伤不到你了。”
昭沅不解。
九凌接着道:“你年幼时看似天真,心肠却委实硬。你和乐越的血契之线二度连上,不知那件事是否还会发生……”
昭沅疑惑道:“凤君所指何事?”
九凌双手在胸前捻了个诀,冷冷道:“这是你们护脉龙生来的能力,何必明知故问?”
昭沅正想回答“我的确不知道”,左腕忽然一阵灼热,,心口蓦地剧痛。龙珠在腹中翻江倒海,烧灼着他的五脏,手腕上那根血契线浮现出来,上面粘黏着星星点点的七彩光点,好像虫蚁般啃噬着血契线。
昭沅刚想去弹开那些光点,右手却被七彩的丝线缚住,龙珠冲口而出,悬浮在半空中,滴溜溜打了个圈儿,金灿灿的珠身上,竟也裹着一层七彩的星点。
“帮你重筑龙珠的东西,同样能再度碎了它。为了防患未然,本君只能断了你和乐越的血契线。”
九凌周身七彩流光大盛,那些黏在血契线和龙珠上的光点跟着刺目起来,凝固成一个光壳,轰然爆裂。
龙珠和血契线在碎裂中化为粉尘,昭沅神色沉了沉,居然一动未动。突然,九凌身形微微摇晃,倒飞了出去。
粉尘中,浮现龙脉金色的身形,昭沅抬起右手,那些碎裂的粉尘以龙脉为心,迅速凝聚,再度化成了一枚金灿灿的龙珠,落入昭沅掌心,血契线完整无缺地系在他的左腕上。
昭沅微微一笑:“九凌君座,你受了伤,这些法术的确不足以伤到我。”
九凌慢慢擦去嘴角的血迹,刚要说些什么,风中忽而传来了不寻常的气息。他神色微变,昭沅也微微皱眉。
龙气,浓烈的龙气。有另一条龙正飞向这里。
龙气中,还夹杂着凤凰的味道,被浓烈的龙气掩盖,若隐若现。
远远地,天边出现了一龙一凤两个身影,在阳光下不紧不慢地向此处前行,龙鳞和羽翼折射出温润的流光。
那只金色的凤凰羽翎尚未丰盛,加紧了速度率先飞到近前,盘旋一圈,变成一个金色长衫的少年,笑盈盈拉住昭沅的衣袖。
“我好不容易长大了一些,没想到你比我长得更快,看来我输了。”
九凌蹙眉:“九颂,你怎么不呆在梧桐巷中?”
九颂满脸不在乎:“读书读得头疼,出来透透气,结果碰见这位龙兄,他说要找昭沅,我就带他过来了。”他看看九凌,再看看昭沅,“君上,你是在和昭沅切磋法术?”
九凌沉默。
九颂又看看他和昭沅:“君上,好像你输了。”
九凌继续沉默。
和九颂一起过来的那条龙一直抱着前爪浮在旁边,对早已目瞪口呆的昭沅悠悠道:“弟弟啊,你和凤凰的关系,怎么好像很热乎?”
啪,茶盅的盖子跌落在地,摔成几片,乐越刚要去捡,左右已有宫人匆匆行来,跪地将瓷渣收走。
宫女轻声问乐越要不要换个茶盅,乐越道了声不必,宫女便婀娜地垂首退下,又留下乐越一个人在凉亭中。
乐越看向天边,不知道九凌找昭沅做什么。方才看那边天空的云似有异常,但转瞬即过,现在天边霞光灿烂,不像有什么争斗。
他正在走神,小宦官细声道:“乐王殿下,杜世子来了。”
杜如渊和商景匆匆进亭,乐越扫视左右,凉亭外侍奉的宫人立刻井然有序地退离到听不见他们谈话的距离处。
商景缓缓道:“老夫已到芜城查证过,十七八年前,是曾有位叫李庭的客商在城中小住,并与城里青楼的一位姑娘有一段露水姻缘。”
乐越吸了一口气,镇定地道:“哦。”
商景继续道:“而后,老夫又去了一趟桐城,用画像证实了一件事。当年在桐城的李庭和芜城的李庭,都是安顺王慕延。”
乐越揉揉额角。
安顺王为什么要用李庭这个身份?安顺王和他乐越死在涂城之劫的父母有什么关系?天庭和凤凰都不知道这件事。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
九凌看了看昭沅和那条龙,淡淡道:“既然令兄弟刚见面,本君与龙君之事,就暂缓片刻。”化作七彩凤凰,与九颂一道飞向梧桐巷的方向。九颂临行前,还回头望了昭沅一眼,似有恋恋不舍之意。
那条龙抖了抖尾巴,化成人形,抱起双臂,吹了声口哨:“小昭沅,可以啊,长大了,竟能让九凌那个伪君子对你颇有忌惮。”他一掌拍在昭沅肩膀上,“不错不错,给我们家长长脸!”
昭沅被他拍得浑身一抖:“哥,你怎么来了。”
昭漓摸摸下巴:“说来话长啊。父王他很担心你,天天竖着鳞片感应,结果感应来感应去,总是感应不到你和那位和氏后人定下血契的讯息。然后这两天,他突然感应出你被凤凰伤到,非要赶来看看你,被母后拦下了。于是就换成我来看看你了呗~知道你过这么好,他们肯定安心了。”一面说,一面围着昭沅绕了一圈,“不错不错,个头还行。就是瘦了点,再壮实点更威风。龙角伸出来我看看,新换的?甚好甚好。嗯?这是什么?”低头看向昭沅的左腕。
昭沅抬起手,给他看那条金光灿烂的血契之线。昭漓讶然:“这是血契线啊!父王明明没感应到你和和氏后人定血契。刚刚连上的?”伸手摸了摸。他与昭沅血脉相通,气息相似,那条线的光芒立刻变得柔和起来。
昭沅道:“不是,早就连上了。刚离开家不多久就连上了。”
昭漓的嘴角抽了抽:“父王老糊涂了,一直絮叨你没定上血契。”
昭沅道:“不过凤君也和他定了血契,可能因为这样,父王才感应不到我定血契的事情。”
昭漓愕然:“啊?真的?一个凡人能同时和龙神凤神定血契?真是奇闻!到底什么原因?”
昭沅叹道:“这也说来话长。”
乐越独自坐在乐庆宫的寝殿中,翻看那堆安顺王府的证物。
除了那张黄历封皮中的纸之外,一无所获。
安顺王异常谨慎,他喜好作画题咏,但所有卷轴中均是他右手的笔迹。由此也可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