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青离传之刺客传奇-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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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个外行的,听到这声肯定会奇怪,晚春时间,出现个把苍蝇,有什么好惊讶的。
然而对他们三个来说,这苍蝇不啻于指路的仙人。
在苍蝇落下的一个土堆里面,他们挖出了一个年轻女子,女子穿着精美,面容惊恐,眼球鼓出,舌头外吐,脖子上一道青紫勒痕,看来是死于勒杀,皮肉尚有弹性,亡故应不超过两三日。
“可恶!”天翔低声骂了句,因为这已经是他们来到长安的时间范围内了,居然还有凶案发生。
三人又细查女子身上,有些细碎瘀伤,都不致命,大概是挣扎时所留,喉咙中有所伤损,可能是被人灌过哑药,不能发声,并且,不出所料的,女子已是妇人。
天翔云舒此次前来跟本地官方是打过招呼的,既然已经查到了确凿的线索,便很快前去长安的衙门搬来了人。
最后,在茂盛的荒草下面,起出一十三具尸骨,经仵作分辨,死者俱为年轻女子,最早的几具已完全是骨骸,死亡时间当有四五年了,余下的两三年的也有,近一年内去世的也有,新亡故的,面目还能辨认,与衙门里留存的走失人口图影一对比,果然都相符,看来确实是那几年悬而未决之案的受害者了。
这一忙活,整整是一天。直到二更,天翔云舒看看太晚,交待衙役们不要将消息声张出去,以免引起恐慌,然后封锁了现场,留几人值守,余者各自回家歇息,而他们跟青离三个,也先回三绝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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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我看月亮毛成那样就知道今儿要下大雨,快着些!”天翔打马道,此时风已很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三人刚进了客栈大门,黄豆大的雨点便砸下来,顷刻连成一片水帘,又连成水天水地,一道道惊蛇划开漆黑的天幕,将一个五月的深夜映得阵阵惨白——这简直是几十年不见的一场大雷雨。
青离回到三楼房间,发现走时窗户没锁好,此时已哗哗漫进水来,慌忙冲去关,到窗前,却是猝不及防一个大闪,晃得她哎呀一声。
半个天空的白光里,她心下好生一惊:仿佛看到下面路上一个人跑过去,那人足有一丈二高,简直像个庙里供奉的金刚。但想细看时,闪电已经过去,四下陷入一片黑沉,战车一般的雷声隆隆驾到,震荡着人的耳膜与内心。
待她回过神来,身上已被雨泼得透湿,忙掩上窗抽身回来,换了衣裳,又抱怨两句这鬼天气——刚才也许是她眼花了,从初更起就狂风大作,有常识的人不会这时还出门,出门也至少带把伞吧。
狂雷暴雨,本来骇人,偏生前两日听的鬼故事又忍不住往脑袋里钻,青离在床上翻腾几遍,睡不着,倒出了一身冷汗,索性起来,去找云舒他们讲谈案子。
起初还担心他们睡了,没想到,过去一看,已经讨论得热火朝天。
“我想,这案子是否与三绝楼有甚关系?”云舒道。
“怎讲?”
“我们第一天听的,荒宅闹妖闹鬼,是不是就是担心有人靠近那里,故意放出来的风?”
“‘子不语’的故事自街谈巷议四面八方搜罗,每日不同,难道你说个个案子都跟三绝楼有关?”天翔道。
“唔,也对。”云舒被这反驳说服,一时重新陷入苦想。
“你们记不记得皮南?”青离突然插话道,“那晚我不小心撞了的那个。”
二人点头,那长相的人,见过很难不记得的。
“我觉得此案应从他入手。”青离又说。
“为何?”二人异口同声。
“今日在那宅中,我好像闻到一丝幽莲般的香味,当时觉得似曾相识,刚才才想起来,正是那皮南身上薰用的——此案凶犯就不是他,十有八九也怕与他有关。”
双子对视一下,眼中放出光芒来,这无疑是条极重要的线索。
“正是!他也是楼中客人,明早找小二拿名录一查,不愁找不到人。”天翔笑道。
这时,门上响起三声轻叩,一个清亮中正的声音传入,“沈公子可是住这里的?”
云舒一脸写了“这时节地方,会是谁来?”几个大字,前去开了门。
门口立的是个女子,二十五六模样,身材高挑,素颜未妆,剑眉星目,飒爽夺人,一把青丝斜挽着,衣着上却似乎是个书童打扮。
青离看云舒脸上笑意慢慢从诧异中漾出来,后来竟极是惊喜,喊出一声,“霜姐姐!?真的是你?”
奥,可不是,这就是那天唱书童博得满堂彩的戏子么。
“这雨将我困住了,闲来翻看客人名册,居然还真的是你们!”,霜官眼中也闪动光芒,伸手拉过云舒来细看,合不拢嘴地道,“是云舒吧,还是天翔?一晃长这么大了,天哪,天哪那时跑来后台,我还能托着胳肢窝把你们举起来呢”
青离听着好笑,其实她比他们也大不了五六岁,但那时中间正隔着孩子到大人关键的几年,她又生得高,所以倒像是两代人似的。
云舒颇为亲热地将她迎进来,天翔也赶忙看茶送水的,一脸真诚的高兴——青离似乎觉得,他脸上总是挂着笑,但这时才是真正的高兴。
三人寒暄起来,一时间竟仿佛回到过去的世界,把青离给晾在一边,而且大说大笑,多有狎近越礼之处。
不过青离并不恼,她能理解这种感情。
就算在十年前,他们大概也不曾这等亲密,而现在,他们不是在拥抱霜官,而是在拥抱那一去不返的美好时光。
何况,就像老子说的,失道而后德失义而后礼。礼数的产生正是为了抑制成人心中的淫邪,而他们现在这样,反而是因为感情停留在孩子那时的阶段,纯洁不染,何用礼数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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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来得急去得也迅,到天蒙蒙亮,外头雷止电息,霜官终结了永昌侯家厨娘养的一只大黑狗哪一胎生了几只小狗的话题,起身告辞。
天翔云舒送到门口,一句“慢走”没说出口,外头忽然传来极恐怖一声尖叫:杀人啦!!——
(六十五章 画皮 五 )
画皮 六十六章 复仇的尸体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俗语,见于《三国演义》
…
沈家兄弟、青离,连本来要走的霜官一起跑向声音传来之处,顾不得积水溅起来湿了衣襟。
长安数代古都,道路都方正平直,一目了然,老远地,青离就看到几个路人围着一颗大树,议论纷纷,树上本来槐花开得正盛,被昨夜风雨一催,落得遍地残白,那残白中有一抹大红,似乎是个女子,坐在树下,而女子脚前,匍匐一人,遥见是一身暗紫。
待跑近了,仔细打量,青离看清,那女子大红嫁衣,凤冠霞帔,腕上金环,耳中明珠,胸前还带了一块翡翠的如意玉锁,活脱脱是戏里新娘子的打扮,吉服叫水湿透了,颜色深得像团血,整个人靠着树坐着,粉脸扬起来,长长的睫毛上沾了水珠,脸上带着极甜极喜庆的笑,好像在做什么美梦。
青离一时不能判断她是否有事,但她脚下的男子大约确实死了:他的脸埋在积水中,天灵盖整个陷裂,好像被什么天兵神将手持降魔杵来了一记灭顶之击似的,但大概由于雨太大,伤口已被冲成白色,看不到太多血迹,极好的丝绸质地的衣料在水洼中海草一样浮动着,手中有一把紧握着的匕首。
天翔将这人扶起,以观其面孔,不由小小讶异一下:“皮南?”
而同时,身后响起更大一声惊叫“是他!?”
“你可还记得玉官?因为情人没来横死了的玉官?”惊叫出于霜官,她跑上来,有些紧张地扯住云舒衣袖,道,“玉官那相好我曾撞见过一次,不会记错!就是这个人!!”
“什么?你说皮南是十年前玉官的相好?”天翔骤然站起问道。
“皮南?”霜官轻微摇头,“我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那你可知他身份来历?”
“更不知道了。”
青离叹息一声,这是哪跟哪啊,明明多了一个线索,可怎么反越来越复杂了。
这边说着,那边云舒前去细查那红衣女子,看她肌肤润泽,真不知到底是死了还是只是梦游到此,于是云舒伸手想去拍她。
青离看女子随他手而倒,他的手指悬在半空,却突然僵住了,整个人脸色变得煞白,接着竟“敖喔”一声望后便跳,连退了三四步还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再看天翔,神色也极惊骇,万年不变的笑容不知哪里去了,嘴上都没了血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青离大为惊愕,到底是什么能把这整天跟尸骨打交道的两人吓成这样?
“玉、玉、玉”云舒一只手指指画画,一口气上不来句子怎样也说不囫囵。
“玉奴?”青离一下子想起新娘山的传说,心中猛然一寒,警觉地问,但毕竟想着,怎么说也是个鬼故事而已,何至如此?
“玉官”身后霜官语气有些虚脱,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青离先一惊,继而笑道,“她不是十年前就死了么,怎么可能?就算活着,也肯定大变了样子,你们认错了吧。”
“问,问题是她跟十年前一模一样啊!”云舒几乎是扑着过来,抓着她衣领道。
“什么?”青离大骇,但细细一看,果然那女子年纪不会超过十五岁,穿着长相,与先前闲聊时他们说的毫无二致。也就是说,这十年她若是在生,丝毫没有老去,若是已死,身体也丝毫没有腐坏!
大雨!大槐树!树下的新娘子!而且这新娘与十年前一点都没变!
青离一下明白了云舒的害怕——十年前印象极深的一幕在他人生中整个重演一遍,他也是人哪,怎会不怕!
“报应!报应!”霜官在后,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大笑,尖锐的声音划在东方鱼肚白的天空上,令人头皮发麻。
“怎,怎么说?”天翔还勉强稳得住,问道。
“她刚才说玉奴,你们想必也知道新娘山那个传说了?”霜官语速极快,语调却只是一线飘高,“那少爷没来迎亲,害玉奴在山上被狼咬死,玉奴便化身厉鬼去报复他,却不与现在这局面一样?”
青离脑中转圜一下,明白了:在现世的局面中,玉官便相当于玉奴,没有按时去赴约的皮南是那少爷,而夜行凶徒扮演的是狼的角色。
可那故事再惊悚,也是人讲出来的故事,而这不是故事,是活生生亲眼见到的现实,不可思议的现实,现实照着故事在演吗!?
此时,围观的群众多了起来,流言四起,也许今晚的子不语中又多了一个好素材,官府的人也已经赶到现场,忙忙乱乱,开始查验。
在天翔的指挥下,官差们多管齐下,一面令仵作验尸,一面派人查证死者的身份,一面寻找是否有人证物证。
仵作验尸的结果:虽然男子手中握有匕首,二人身上都并无一处刀伤。男子死因是天灵破裂,凶器为钝物,按伤口大小看,当是极大的木棒或巨石。死亡时间最早在昨夜初更,至迟不超过三更。女子死因是后脑遭袭,凶器似乎是小铁锤之类,说到这里时,仵作也倒抽一口冷气,“这伤口好像有年头了,为何人这么新鲜地在这儿?”
没人答他,也没人能答他。
然后,死者的身份一个也没查出,或者说,一个也没有更确认地查出。对女子的认识停留在她叫玉官,十年前在永昌侯家唱小旦,但问遍附近的观众以及近日刚娶亲的人家,都说完全没见过这个人;皮南倒是有不少人见过,可又没人说得清他身家来历,所知的只不过一个不知真假的名字,以及刚才霜官提到的是玉官从前的情人一事。云舒青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