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青离传之刺客传奇-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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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震动。
管亦香第一个从混乱中镇定回来,当场作了一个分析,大意是:不恕能在如此幽僻的小路上设下机关,可见对地形非常熟悉,所以必定是混在府里的人。但孙夫人的行动带有很大随意性,所以可能是被误杀的,刺客真正的目标是昭阳侯,因此还会留在府中继续俟机下手。
这番话听得当时走在第二个的昭阳侯一愣一愣的,立刻下令全府彻查。
彻查是个动词,前面需要主语。
这个主语不出意外地落到了管夫人和阎总管身上。
青离得承认,管夫人的分析对了一半,可以说有很强的推理能力。
不过更强的,是她抓住时机的能力。
要么怎么彻查中,丢了性命的都是她的对手或者异己呢?
管亦香要怎么样,青离自然管不着,但她知道现在管夫人的得力丫头“净儿”在里面肯定功不可没。
所以她冒险把小沐再次约出来。
“我们杀人不过是为财,主顾要买的命,按约送去,若连无关的人都扫上,倒显得谋划不够周巧了。”
“七爷好清高个人儿。”黑暗中传来莺语娇声,却带了十分讥诮。
青离默了一下,继而冷笑,“我是五千两一人的价码,你是五千两二三十人的价码,我可不还有得比你清高些。”
小沐却也不恼,同样笑道,“是么?我还以为七爷已经不能接客了,上一个客人,还是小沐替七爷服侍的。”
“你!”
青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的话中原有些双关贬损的意思,小沐就更明确地挖苦回来,而最重要的是,小沐戳到了她的痛处:那个机关她最终没有弄成,后来射死孙娇娇的无疑是小沐的箭。
“不恕”不过是个名号而已,可以是柳不恕,也可以是吕不恕。
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
夜,又一个星光凄迷的夜。
青离奇怪昭阳府中的事情怎么总发生在夜里,不过或许这里根本没有白天。
看到眼前的景象,她的第一反应是用烧火棍狠狠戳了前面脖子伸得鸭一样长的胖厨娘一记,然后在对方的怒目下连声道歉。
因为她知道,今夜,腊月初三这个本应平淡无奇的夜晚,亥时二刻的不在场证明,将会相当重要。
伙房所有人都跑出来了,有的嘴里叼着一块剩馒头,有的手中是刷到一半的锅,个个眼睛都快掉出来沾上泥了,好像见到了鬼。
也许他们真见鬼了。
一个穿白衣的人影,提着盏忽明忽灭的风灯,出现在他们视野之内。风灯掩映下,隐约可辨身形是个女子,与素衣上横七竖八的黑色血痕。女子的身材应是颇高挑的——如果她颈上有头颅的话!
厨娘推推杂役,杂役推推灶头,互相证明了都不是在发梦。
无头的女人停下,有些作势要过来的意思,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快跑”,可怜这些刚刚还瞪眼看着的家伙们齐刷刷全向后转,逃得是哀鸿遍野屁滚尿流。
好在她终于是没有过来,定了定又飘向远处。
“她,她是往西角门去的!”一个杂役盯着女子后身,杀猪似的叫道。
厨房的人怕还可以跑,家丁就没那么好运了,侯爷一声令下,谁敢不追。
说来也怪,这女子往埋骨田方向行去,似乎你快她也快,你慢她也慢,任这些壮汉追得汗流浃背,始终都在前面约百步处飘着。
一路追来,府中的华彩渐渐褪去,幽微可闻红妆墓上传来的歌泣,白衣的背影也越来越模糊,背着残月,毛骨悚然的家丁们只凭着那盏风灯摇曳死撑着前进的脚步。
忽然间,风灯灭了,红妆墓上流窜着碧绿的鬼火,一个女人的尖叫也同时响起,在这幽怨的地方回荡。
半晌的沉寂后,几个大胆的家丁沿尖叫的方向寻去。
他们看到一盏残旧不堪的风灯,一披血迹斑斑的白衣,一个赤裸的昏死过去的女人和一个同样状态下的阉人
有人细看了女人,她不但有头,脸还很漂亮,只不过,这个局面,再有一百个脑袋也长不住了——她是二夫人管亦香。
之前并不是没人想过来捉奸,但出于各种原因——最主要的是谁身上也不干净,怕管亦香鱼死网破都咬出来——一直没有实现。
但鬼是不怕的
…
侯府再次陷入了一场风暴,你猜我,我疑他,今日抄没,明朝举发,平素的一点睚眦,在暗夜中被无限放大。
人生本如飘絮,强风过处,有的零落沾泥,有的却直上青云。
这次抓住机会的是韩鸦儿。
以前人们认为韩鸦儿只是逢迎拍马的主儿,没了管夫人这棵大树,她会最先倒霉,但最近她似乎突然聪明起来了,不只别人这样说,她自己也这样觉得。
青离冷笑,以韩鸦儿的性格,若想通、发现什么,必定第一个施施然向侯爷邀功。
她未必有想通、发现的能力,可不是还有吕小沐,也就是她“忠心”的“净儿”妹妹在么?
想必小沐干得很好,将推理说得就差一层纸,却又让这只“寒鸦”自行啄破。
曾经低眉顺眼满脸稚气的小丫头已经满师了。
岂止满师,简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到现在这只最后的“寒鸦”,自己一角都没有轧上。
是不是真的老了?
如果真的不能再杀人,似乎烧火这份职业也蛮有前途的
自嘲的笑意被一声呼喝打断:“快去听!韩鸦儿举发大奶奶呢!”
于是青离将黑乎乎的两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与群众保持一致地跑去。
(三十章 五弦 四)
背叛 三十一章 红粉化灰夜夜哭(五)
欲迎天子看花去 才下金阶却悔行
恐经失恩人旧院 回来忆着五弦声
——'唐'王建《宫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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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韩鸦儿用马屁铺垫了很久,青离赶到时,也不过刚刚说入正题。
天伦殿上,昭阳侯坐在正中的石青金钱蟒椅上,身边几个侍卫眼睛都睁得溜圆;郑夫人坐在旁边的绣墩之上,仍然闭着眼捻着佛珠,仿佛事不关己一般,与之对比的是韩鸦儿的疾言厉色;四周围了一圈子人,殿外更是乌泱泱的。
“什么无头女鬼,其实根本不是鬼怪,是人扮装的!奴婢查了多日,想了多日,终于想出那女人用了什么办法装神弄鬼!”韩鸦儿跪得笔直,大声道。
“还不快说!”
“如果一个人从头到脚都是黑的,在夜里远处根本看不着。”
“那女人又不是穿黑的。”
“她一定是里面全黑,连脸蒙上,外面披件白的,等到了地方,把风灯一灭,白衣一脱,就溜掉了!”
昭阳侯沉吟半晌,道,“鸦儿此说听似有理,可为何说与郑夫人有关呢?”
“我瞧这风灯眼熟得紧,众位瞧着呢?”鸦儿并未直接回答,反捧着那日留下来的证据,展示道。
“好像见过可想不起来。”人群里有人应声。
“细瞅瞅,上头有字儿哪。”
众人细看,当然不会是红笔写成的大字,但似乎确实有模糊的印迹,好像原来用纸贴过什么字样,被撕去抠掉了。
“莫不是去年做灯谜的灯!?”昭阳侯一下子站起来,惊着拿过来详辨。
“当时灯笼用完都归回各夫人库房了,想那灯谜都是连成句的,侯爷一查就知道谁房里少了东西。”鸦儿得意地笑道。
为求证实,很快地,下人从各位夫人的库房内搜出许多灯笼,其中郑夫人的三只,式样与“女鬼”手中风灯全无二致,上面分别三句:乌木雕成无艳色;不唱菱歌唱佛语;只在功德无量处。
“一心一意事菩提!”有这三句提醒,侯爷一下念出了先前难以辨认的字样,又惊道,“这个本侯记得,迷底是木鱼,可不是郑夫人的灯谜么?”
众人惊哗,议论纷纷,许多人的观点是即使跟郑夫人有关,也怕是下人干的。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白胖妇人终于欠起身来,眼睛似乎微微睁开,却又深深低下头去,道,“侯爷且容妾身禀告,妾身的库房楼顶,因受风雨,约一月前开裂了,最近府上多事,并没顾得上修,要从妾身的库房拿东西,并不一定要妾身手里的钥匙不可。”
这应该不是谎话,不然也太容易拆穿了。
“再者,妾身看现在地上那件白衣,似乎是海外来的洋缎,妾身一向土布棉衣,库房里从不曾有那些东西的,侯爷也知道。”郑夫人继续说道。
谁最爱洋缎?
如果有人问这个问题,回答一定异口同声:管亦香。
管亦香在破庙里的时候,她的库房应该有人可以打开。
“好鸦儿,你未免也想得忒清楚了。”昭阳侯坐回座位,拿起青瓷茶盅,将杯盖在杯口磨了一下,冷冷道。
这一瞬间内,猎人与猎物的关系似乎掉了个个。
人群中响起了“原来如此”的声浪。
‘
“奴婢,奴婢不过是合理推断罢了”韩鸦儿慌了神,忙跪下道。
“本侯记得你并不识得几个字吧,为何知道与郑夫人有关?”
“是,是净儿告诉奴婢的”看这情形,韩鸦儿哪里还敢隐瞒。
“什么白衣黑衣也是她说的?”
鸦儿刚才还唯恐人不知道自己的聪明,此时却恨不得全推在别人头上,叩头连声称是。
“鸦儿姐姐,夫人死后,我当你是在这儿的依靠,你怎可这样栽我?”,“净儿”忙也出列下跪,哭诉道。
昭阳侯眯起眼睛看看地上的两个丫头。好歹他也是几十岁的人,有些基本的判断能力,以他对韩鸦儿的了解,怕她是被人当了枪使。至于净儿,是两个月前新近入府的,一进来就发生这么多事不说,平素的样子,也似乎有些深藏不露。
于是他问道:“初三晚上,你们都在何处呢?可有人作证?”
鸦儿供称说一直是与另外一个丫头一起当值,可那个丫头前天刚上吊死了。
净儿供称说子时左右与大伙儿一起看到那女鬼向西行去,可大家都太惊愕以至于没人能明确为她作证。
简言之,两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对了!”净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下站起身来,显出娇小的身材,“那女人长得高着呢,大伙儿看我怎么会是?”
不错,前面交待了,韩鸦儿个子很高,吕小沐却玲珑纤细,于是暗流涌动的舆论似乎偏转过来,因为大家印象中,白衣鬼的身形颀长。
“净儿”的面具下,吕小沐暗自发笑,谋划还算周密,这个包袱还叫得响吧?
应该可以结束了吧
‘
她稍微犯了一点错误,或者说,她也许欠了一点运气。
韩鸦儿突然恍然大悟般扑上来,抓着她的衣领,目眦尽裂地吼道,“不是蒙着头,是缩着头!因为没头,才高啊!”
人心里转过的东西比语言描述得要快不知多少倍,这是句逻辑不通的话,可当一个人想明白了,差不多所有人都明白了。
将黑布蒙头的思路稍微一变,可以想见,把整个人都在白袍中罩着,也就是说头部藏在外衣肩部的位置,同样可以达到远看“无头”的效果,而且由于人们的心理定势,计算身高时是连头算的,一个小巧的女子就可以让人感觉很高。
小沐的脸上有些白了。
这样的话,她就跟韩鸦儿又站在同等嫌疑线上——不,以多年的了解,人们恐怕会猜到,鸦儿有这个心,也没有设局的功力。
纠缠下去,只怕大事不妙
怎么办,怎么办呢?
‘
就在这节骨眼上,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一个满面尘灰的女子顾不得礼数,从门外扑进大殿,抱着她的腿呼道,“净儿,初三晚上你不是去给北院秦夫人送描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