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离婚-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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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落后蒋澜一步远,带他去了大厅。大厅里灯火明亮,大大的桌子,上首坐着邹于容。蒋澜眼底映着橘色的灯光,微微颔首,拉开凳子坐了进去。母子俩一时无话,熟稔的沉默在大厅里沉淀,这种沉默早已习惯,以致于这种冷淡都似乎列入了平常,两个五官相似的成年人坐在桌子的对角线,等待日常的会话。微醺的灯光落到蒋澜的脸上,暖暖的橘色都被染得有种清俊的味道出来。
他们关系并不是不好,蒋澜望了一眼母亲。
家族势大,各色争夺层出不穷,他父亲早亡,在那一辈又是长子,彼时他年幼,爷爷因为爱子的突然故去,白发人送黑发人,几天后竟突发心肌梗塞也跟着离开了。记忆里,母亲瘦削的肩膀无比傲岸,从那日起,之后的蒋澜是一直一个人,然后他背后站着邹于容,眉目已然冷清,他一遍遍摔倒,再自己爬起来。
“妈。”蒋澜开口,却看到邹于容的眼角突然柔和了些,她看着蒋澜,道:“你看是谁来了?”
蒋澜心头一跳,人未至声音先到,叶阑珊的声音里毫不掩饰着惊讶,声线却仍旧平稳,优雅地对着邹于容问好,转身,看着身边面色晦涩难明的蒋澜。
身后是一对神态从容气度高雅的中年男女,男人抚掌笑起来:“这丫头,看到什么了,居然突然走得这么快。”
叶阑珊抿着笑,修长的颈项弯成一个羞涩的弧度,一杯茶水忽然放到她身前,她抬头,看见蒋澜看着她。并不言语,三个家长人却都有志一同地微笑起来。叶阑珊手指紧了紧,端起茗茶浅啜了一口,恰好掩饰住她的尴尬。
自从那日楼下简短的对话,他们一直都是老友般的往来,不过叶阑珊总能感受到一种异样的生疏,而如今……
她微微一笑:“和再思和好了?”
蒋澜的表情于是便有些微妙。
邹于容眼底泛上一丝潜藏的温柔,对着叶父笑道:“抱歉只让你们尝些家里的粗茶淡饭。”
叶父摇摇头,也是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外间的饭菜哪里比得上家宴。”
叶阑珊轻唤了一声:“邹伯母。”
邹于容啜了口茶香,不期然想起一张执着的素净的脸,心下微微一哂,对叶阑珊道:“还叫伯母?”
蒋澜眸光一缩。
叶阑珊也似是吃了一吓:“难道邹伯母讨厌阑珊了?”
叶母温柔地笑出声来:“傻丫头。你以为你邹伯母为什么突然叫我们一起过来?”
邹于容眸光不浅不淡落到叶阑珊身上,又望一眼蒋澜:“我只是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蒋澜大学里告白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不少呢。”
叶阑珊眼底盈满不可置信。
“今天就来聊聊婚事吧。”邹于容轻飘飘的语调却掷地有声,“你们也老大不小了……”
“妈!”蒋澜霍地从位子上站起,邹于容状似不经意地一瞥,道:“害什么羞?你不喜欢?”
蒋澜目光如针,刚想开口,邹于容强硬地截断了未尽的话。
“再思你来了?正好,蒋澜,听说你一直不同意签离婚协议书,有哪里不能解决的,今天一并讲开了吧。”她声音忽而轻慢:“放心,我们不会亏待再思的。”
蒋澜僵硬地转身,望见牟再思苍白的脸。
“蒋澜。”
心口一阵钝痛,只听得啪的一声,茶杯在他掌心碎裂。
血蜿蜒。
9再思,离婚吧【中】第二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作者说她困死了……
文中提到的蒋澜的六月船歌,非自动播放,有兴趣可戳之~
王叔站在牟再思身后,看着牟再思身体微微晃着似乎随时就会要摔倒的样子,有些担忧地伸出手随时准备搀扶,却不成想,蒋澜杯子碎裂的那一刻,随着那“啪”的一声,她心神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头一垂,却在下一秒静止了颤抖,缓缓抬头,乃至挺直了背脊。然后她迈开步子,每一步都极缓,仿佛压着沉重无比的力量。
蒋澜突然恨起这宅子的厅堂不够大。从她到他,以她的脚速,怎么不过他一个呼吸的时间,她已然来到他身前?
牟再思面色平静,伸手捧起他流血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有佣人端着纱布侍在一旁,牟再思拣起一块,为他擦去血迹。动作不算稳定,常常刚一触碰上去便急忙闪开,伤口不深只是细小,却多,陶瓷碎片或者碎屑嵌在伤口里,与有些止住但是变得有些稠的血液糊在一起。她动作再三却又止手,仿佛她一个动作便会将污秽碾进他干净白皙的手掌。
她不会忘记那时候的他,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清俊的侧脸掩在舞台刻意昏暗的灯光下。然后音乐起,他坐在昂贵的钢琴前穿得像个中世纪欧洲的贵族,肩线美丽,弹奏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
。
牟再思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不再用他的温柔来欺骗自己的泪水得以被挽留。泪水打在他的掌心溅开,极炽热,极疼,蒋澜瑟缩了一下,橘色的灯光在他眼底如火摇曳,蒋澜倏地伸手抓起一长条纱布就往手上缠。
“我好了,你别哭。”
牟再思怔忡,在原地张了张自己的手的虎口,紧绷得疼。
原来自己纠结了这么久的事情,在他的眼里,完全没有犹豫的必要吗?
蒋澜脸色难看,他蓦地拆掉绷带,举止没有轻重,眼看血又要流,牟再思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阻止他近乎自残的行为,然后又探出另一只手,覆上。
他的手,是用来弹奏钢琴的。
“蒋澜,之前你的新婚事,你没有拒绝,待会儿你也不能拒绝。”
“牟再思!”
“说句狗血的,蒋澜,放我们自由。”
“牟再思你住口!”
邹于容拿着一份文件走到他们面前:“这是新拟的文件。你也在蒋澜身上蹉跎了好多年,蒋家不会亏待你的。”
牟再思拿过文件翻了翻,其实她根本看不懂,之前她的那份离婚协议书,真的就只是一张a4纸上写了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离婚协议书”而已,真的到了此刻,她才能明了自己最初有多天真。
邹于容将一支钢笔放到他们身前,压在离婚协议书上,钢笔的金属外壳闪着冷硬的光泽。她笑了笑,像是没有感觉到那股似断还连的僵持:“你们两个,谁先签?”
沉默。
残忍,太残忍。
纸张白的像待风化的尸骨,一笔千钧,这字叫她怎么落?
邹于容有些疑惑地问道:“再思,之前不是你提出离婚的吗?现在怎么犹豫了?”
“妈。”蒋澜声音低沉,邹于容也转向他:“你呢,为什么不愿离婚?”
牟再思没有等待的勇气,一定要等到她被人嫌弃被抛弃么?她自己来吧,放他们和她自由。真真狗血啊。牟再思咬着下嘴唇,提笔。
——那一年她书法拓下他的名字,自此经年一路狂草凌乱地辨不清笔迹。
她笔下的离婚协议书忽地被扫落在地。
哗啦啦纸张落地散开的华丽的声音,让全场的人都为之一惊。
牟再思觉得自己的呼吸要停滞了。心底有什么越跳越快,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蒋澜的眼。
另一份文件从身前滑入她的笔下。
抬头仍是“离婚协议书”五个黑色的大字,白纸黑字,像是极静的深深夜晚里的屋子的门被敲响。
她翻下去,在最后那页的男方一栏看到了蒋澜苍劲沉稳的签名,“澜”字那个门字框的最末笔,那一勾,铁画银钩入纸三分,笔法饱满,笔触很内敛,像是钢笔墨水即将竭尽,以致没有多余的扩散的笔触,然而笔势却极尽狂放。
“这是前几天我拟好的离婚协议书。”蒋澜开口:“我名字已经签好,本想说,交给你的。”
他深吸一口气:“你什么时候不想要了,就签了他。”
蒋澜压抑到陈述的语气,语速如诗朗诵,内容却几乎乱无章法语无伦次。
“牟再思。”
蒋澜一个字一个字念出她的名字,一如往常,时光好似未曾变动。
“祝你幸福。”
祝你幸福……
祝你幸福……
幸福?
牟再思猛地甩开笔。
“我不签,蒋澜我问你。”
“我在。”
“你有没有,爱过我?”
……
……
蒋澜:“……”
牟再思转身逃跑。
这个家太大,太寂寞又太冷清。她居然会幻觉,他的目光曾经落在她身上。
“牟再思!”
蒋澜一惊,脚步一抬便要追上去。邹于容身体一侧,挡住他。
“已经派人追过去了。”邹于容捏捏儿子受伤的手,淡淡问道:“与其不知道为什么地追过去,不如想想你为什么追过去。”
“她是我妻子。”
邹于容闻言,只是看着儿子。
……
“为什么,妈。”
蒋澜忽地整个人一松,只是靠着脊柱支撑着**。
“为什么你们都说我爱叶阑珊?”
“你不爱吗?”
“我爱吗?”
邹于容淡淡地:“我以为你爱她的,爱得很深。”
“妈。”
邹于容一贯的淡漠表情:“你爱牟再思吗?”
“爱。”
“你爱吗?”
“我不爱吗?”
……
蒋澜撑着桌子:“她是我妻子。”
“蒋澜,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
“妈。”
“你不懂爱。虽然我也不懂,所以我不能教你。”
“妈。”
邹于容往旁边走了半步。
“我希望你能搞清楚一些事情,然后决断。蒋家的孩子不需要优柔寡断。”
蒋澜顿了顿,随即迈开了脚步。
叶阑珊走到前面来:“邹伯母。”
“对不起,孩子。”
叶阑珊望着雨幕:“我对自己有信心。”
邹于容折回大厅中央,落座:“我不会错的。”
夜雨瓢泼。
蒋澜驾驶着车子在公路上缓缓开过。他应该打个电话问问手下牟再思现在在哪里,然而邹于容之前严肃的话却在脑海中不停反复挣扎着。于是他开得缓缓,突地想到什么,蒋澜猛打方向盘,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雨很大,牟再思跑出去的时候便被雨水觉了个透心凉,她觉得自己冷极了,浑身都不住的颤抖,身上还有点钱,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完全不记得自己报了什么地址,待到回神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市妇产科医院了。
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眼前有各色场景乱晃,光怪陆离。一股大力突然从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