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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民国韵事-第6部分

小说: 民国韵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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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需要争吵,也用不着法律解决,我自己是准备着始终能自立谋生的,如果遇到没有同住在一起的必要,那么马上各走各的路……”
  然而,鲁迅在两人结合的初始,仍带着肉身的沉重与思想的禁锢,“不知如何安置自己的肉身伦理”(刘小枫语)。他向朋友介绍许广平时,称其为自己的“助手”。朋友许钦文邀他们到杭州,为他们补度蜜月,鲁迅却让人预定了一个3人间,嘱咐许钦文:“白天有事,你尽管去做,晚上可一定要到这里来!”于是,住宿安排得十分别扭:鲁迅与许广平分睡两边床,许钦文作隔山,睡在中间床。
  当然,沐浴在爱情中,鲁迅也焕发出一股子少年狂。一次,在越秀山游玩,鲁迅忽然要抒发爱情与青春的冲动,他在许广平及几个朋友面前意气风发,纵身一跃,跳入身前的一个小土堆。但是结局很尴尬,他碰伤了自己的脚,一拐一拐地出来,数月难愈合——毕竟年岁不饶人啊。
  在许广平怀孕5个月后,他们终于向亲朋好友公开了同居事实。
  1929年9月,海婴诞生。鲁迅以一个丈夫与父亲的身份,沉浸在欢悦之中。那日清晨,鲁迅手持一棵小松树,把祈福与感恩之心,轻轻放在母子俩的床边。
  生命的怒放与生命延续之喜悦,催开了鲁迅性情中极为温柔的一面。他用温度计给海婴的洗澡水量温度;他用深情的口吻给日本医生坪井写《答客诮》:“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

鲁迅与四个女性(6)
鲁迅在《芥子园画谱》上题诗致许广平:
  十年携手共艰危,以沫相濡亦可哀。
  聊借画图怡倦眼,此中甘苦两心知。
  在鲁迅的生命中,许广平充当了诸多角色:学生,秘书,精神战友,生活伴侣。在生活与工作上,物质与精神上,承担起了事无巨细的责任。为鲁迅查资料,找参考,抄稿,记录谈话,保管文稿,接待来客,打理家务,安排生活用度……
  鲁迅曾对许广平说:“做一个文学家的妻子,是很难的。”除了形而下的难,还有形而上的难。正如卡夫卡先后两次与菲莉斯订婚又解约,菲莉斯事实上充当了一个牺牲品的角色。作家对爱情虽是渴望,但对婚姻却有一种天性上的拒绝。作为一个严格要求独立精神与个人私密创作空间的异类,他难以接纳同一个人(即使是“妻子”)长期侵入到他的空间之中。刘小枫解释卡夫卡两次解除婚约,便是要掐断与外界的频道,“保持自己的天堂”。而鲁迅,早在《伤逝》里,就安排了子君的离开与死去,也正是一个作家(涓生或鲁迅)在遭遇“存在与爱情”困境时,表现出的自私与保留自我世界的需要。
  鲁迅与许广平在上海的日子,除了会客,鲁迅的大部分时间与精力都放在了创作上,夜以继日,焚烧自我。就其情感生活来说,从一个爱情虚无主义者与爱情怀疑论者,到在一桩婚姻中相安近10年,这不能不说是降临在“绝望的存在者”鲁迅身上的一个奇迹。当然,也是因为许广平的福祗降临于鲁迅——“男人的拯救,有时是要依靠女人的。”
  (附:这时期,鲁迅写《朝花夕拾》,其中《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等散文流露出莞尔的天真、盎然的春意,语感放松温暖,有鲁迅文字生涯中珍稀的“爱的芬芳”,是鲁迅性情中极为温柔的一面。)
  四、鲁迅与萧红
  鲁迅晚年重病卧床时,既不能看报,也不能看书,只能安静地躺着。但有一张小画,是他放在枕畔不断看着的。这是一张木刻画,画上有一个穿大长裙子的女人,飞舞着翩翩的长发,迎风萧萧而奔跑,在她的脚边,盛开着一丛红玫瑰。
  萧红问许广平:鲁迅先生有很多画,为什么只选了这张放在枕边?许广平回答:我也不知道。
  二人都是聪明人,心里也许都有所思,但不便于说出来。
  近年来,有许多重读鲁迅的人,对此作出了“斯芬达克斯猜想”,认为鲁迅病中眷恋的这幅木刻画,与萧红有关:那画中人,长裙,长发,不像是短发干练的许广平,倒是萧红,有两把海婴喜欢抓着玩的长辫子;那女子迎风奔跑有“萧萧”状,脚边花色则为“红”;而玫瑰,自然寓意“爱情”。换言之,鲁迅喜欢萧红!
  持这样说法的人,其中有*,他断定在鲁迅与萧红的内心深处,有亲密的爱意与心灵的碰撞,凭他敏感的阅读“直觉”;演过话剧《鲁迅》的演员濮存昕也说,鲁迅是喜欢萧红的,凭他作为一个中年人的情感经验。
  这个“喜欢”的信息,大致是来自于萧红在1939年写的《回忆鲁迅先生》一文。这是一篇能深入鲁迅心灵的忆文,其中有几个细节颇耐人寻味: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鲁迅与四个女性(7)
“鲁迅先生不大注意人的衣裳,他说‘谁穿什么衣裳我看不见的’。”但他对萧红的衣着每每看在眼里,还对她的一套衣裙大加评论:“红上衣配咖啡色格子裙,颜色浑浊了,不大漂亮!”
  一次,萧红要赴一个宴会,要许广平给她一条绸带来束发。为着取笑,许广平把一根桃红色发带系于萧红头发上,两人欲引来鲁迅的赞美,不想,鲁迅的反应非常激动——“他一看,就生气了,眼皮往下一放,说:‘不要那样妆她……’许先生有点窘了。”
  1934年,萧红与萧军来上海后,也住到四川北路的大陆新村,成为鲁迅的邻居。待二萧爱断情伤之后,萧红陷入无限的伤感与无助,因此天天来鲁迅家,一耽搁就是一整天。一个下午,鲁迅正在校对一本著作,萧红走进他的卧室,鲁迅从圆椅上转过来,向着萧红,微微站起,说:“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萧红诧异了:“不是上午刚来过?即使先生忘了,可是我每天来呀……”
  在青年作家中,鲁迅的确是极喜爱萧红的,他曾称赞过萧红的文学才华:“比谁都更有前途。”萧红的小说《生死场》有鲁迅为她作的序,“对于生的坚强,死的挣扎”的描写“已经力透纸背”;“女性作者的细致观察和越轨的笔致,又增加了不少明丽和新鲜”。
  从个人气质来说,萧红敏感而脆弱,率真而倔强,细腻而孤独,与鲁迅“阴性性格”的一面十分贴近。两个孤独善感而有才华的灵魂产生吸引,是自然而然的事。“不让我叫你‘悄女士’,难不成叫你‘悄嫂子’,‘悄婶婶’,‘悄妹妹’……”鲁迅写信称呼萧红时,心态有难得的俏皮与调侃,年轻与天真。
  ——鲁迅诚然是喜欢萧红的。
  但“喜欢”云者,只能说是人类的一种怜惜情感:喜爱、欢喜,欣赏、欣悦……若涉及男女情爱层面的“喜欢”,则需慎言了。感情是绝对个人的隐秘体验,没有证据之凿凿,外人的任何臆断都未免显得是捕风捉影了。鲁迅在《且介亭杂文二集?题未定草六》中,谈到类似问题时有一个巧妙风趣的譬喻:“倘有取舍,即非全人,再加抑扬,更离真实。譬如勇士,也战斗,也休息,也饮食,自然也*,如果只取他末一点,画起像来,挂在妓院里,尊为*大师,那自然也不能说是毫无根据的,然而,岂不冤哉!”
  因此,还是回到鲁迅在病床上常看的那幅木刻画吧。
  冯羽先生在鲁迅的日记里查到线索,得知该画是苏俄版画家皮科夫为波斯诗人哈菲支(现译为哈菲兹)诗集首页做的装帧。哈菲兹是十四世纪波斯的抒情诗人,其诗歌的气质与另一位鲁迅喜欢的诗人裴多菲有很接近的特征。在他的时代,如一只夜莺,哈菲兹咏叹青春与爱情,歌唱自由与*。而苏俄版画家皮科夫为哈菲兹抒情诗集首页配的这幅插图,正应和了哈菲兹的诗歌精神:一位拿着诗集的行吟诗人在凝神沉思;一位长发飘飘的女人健美而意气风发,浑身散发青春的芳泽;她脚下的玫瑰,丛生而怒放,绽放出生命与爱情的热度。
  这幅木刻画透露出两个关键的信息:青春与爱情。人物刻画那么富有张力,生命气息那么饱满美好。
  凝视此画,忽地豁然而领悟:鲁迅在重病弥留之际,之所以久久瞩目这幅木刻画,毋宁说,是一个自量生命将朽的人,对青春与爱情的深深留恋呀!如同病榻上的琼西①对最后一片常青藤叶的眷恋。
  鲁迅曾经是那样一个血液翻腾的铿锵青年,“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其生命之张扬,胸腔之激愤,奡奡如剑客。然而即便是猛士如山,终有一天他也会病来如山倒,成为一个生命线节节溃败、气息奄奄的病人。人在此时,定会回想自己往日岁月里的种种,那些欣慰终生的,抱憾终生的,耿耿于怀终生的(看鲁迅的那句遗言——一个都不宽恕!)……
  而青春与爱情,作为生命中最美好的要素,是他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两件东西,又似流水与光阴逝去便挽留不住的。凝视画片那一刻,鲁迅必定在用灵魂作无数次无声的呐喊:“啊啊——青春!啊啊——爱情!”
  至于画中那个奔跑的女子,你可以联想到她是萧红——因为萧红身上也正有奔跑的青春——但毕竟,画中女子只是青春与爱情的一个虚拟载体,实不必牵强地把她与现实中的任何人对号入座。
  然后,如有灵犀一点通,一日,俄罗斯诗人莱蒙托夫的几句诗跳入我眼来,刹那间破译了“鲁迅喜欢萧红”的密码:
  我深深地被你吸引
  并不是因为我爱你
  而是为我那渐渐逝去的青春……
  (附:晚年鲁迅,热衷于收集并编辑外国木刻画。皮科夫的画作是他欣赏的。他曾对史沫特莱赞赏过皮科夫的另一幅木刻画《巴巴诺娃画像》:“这一张代表一种新的、以前没有过的女性姿态……”画中的巴巴诺娃,青春盛放,生命张扬。)
  参阅书目:
  孙郁,《鲁迅与周作人》,辽宁人民出版社,2007年1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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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的白玫瑰与红玫瑰(1)
一、张兆和:情书里的爱情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沈从文致张兆和的情书
  在沈从文写给张兆和的情书中,这是最动人心魄的一个美丽句子。因为这句深婉有风致的情话,我曾相信了爱情的纯美,誓言的忠贞,水会流走云会散去,而所爱是唯一的。
  1931年的夏天,在中国公学教书的沈从文,跌入了那场无药可救的暗恋。张吉友家的三小姐张兆和,名门才女,聪慧美丽,演话剧,跳芭蕾,有如一只姣好傲然的“黑凤”,飞入了沈从文多情的相思梦中。沈从文疯狂地给自己的女学生张兆和写了一封又一封情书:“我不知怎么忽然爱上了你!”“你是我的月亮……”情思如月华痴惘,言辞如流水唯美。张兆和对这个腼腆乡土的老师心生不耐烦,终于告到校长胡适那里去了。胡适看了信笑笑说:“沈从文先生固执地爱你!”张兆和回答说:“我固执地不爱他!”
  张兆和在日记里抒写了自己的爱情观:“胡先生只知道爱是可贵的,以为只要是诚意的,就应当接受,他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他没有知道如果被爱者不爱这献上爱的人,而光只因他爱的诚挚,就勉强接受了它,这人为的非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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