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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民国韵事-第1部分

小说: 民国韵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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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一代人的风度与浪漫

  十年前,我正沉醉在魏晋风度;十年后,我又迷恋上民国*。蓦然发现:民国,另一个魏晋时代。一样的乱世生存之痛,一样的名士如云,蕴藉名士*。
  苏曼殊“无端狂笑无端哭”,像极了仰天呼哨后穷途恸哭的阮籍;梁宗岱西装配短裤,泰然自若行走在中山大学的校园,竟如刘伶的以天地为衣、屋宇为裤。金岳霖纵谈古今时,忽然从衣领里掏出一只虱子而沾沾自喜,岂不就是活脱脱的一个阮咸?
  宗白华先生在《论〈世说新语〉与晋人的美》一文里,高标晋人的“人格解放、神情超迈、态度恢廓、胸襟潇洒”。民国与魏晋在相隔千年的时空中遥相呼应,气脉相通。况且,“民国文化处于启蒙与过渡阶段,新旧交替,东西碰撞,孕育了最大的丰富性,产生了一大批名哲、名士、名作家。”再无一个年代,如此名士群起,俊杰横出:
  狂放如辜鸿铭,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扎着辫子,执教北大;豪宕如陈寅恪,这个“全中国最渊博的人”,以自己的一生为“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做注脚,晚年因一颗红豆,感慨系之,“著书唯剩颂红妆”,挥笔写下《柳如是别传》;桀骜如鲁迅,满身长刺,攻击人生,却也有“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的温柔一面;俊逸如沈从文,追溯人性之善,人情之美,沉醉在他的湘西桃源……
  那一代人,一身的风骨与气度。在学问事业中寻求安身立命之所,在心灵的跋涉中追求理想人生,点燃了一个时代的浪漫精神。
  二
  那一代人,爱情激荡于血液。
  民国,可谓“罗曼蒂克实验期”,如同伊甸园里吃了果子的亚当夏娃,突然擦亮了眼睛,得了思想与肉身的自由,他们本着赤子之身,做着浪漫之事。他们的爱情,关乎理想,迸发生命热度,人人都是浪漫骑士。
  “我没有别的方法,我就有爱;没有别的天才,就是爱;没有别的能耐,只是爱;没有别的动力,只是爱。”
  徐志摩的爱情宣言,嘹亮、赤诚,胜过任何一只夜莺的歌唱。他是倾尽生命的所有精气,为爱、为美、为自由。有谁这样赤子般地视爱情为全部生命、全部理想?舍志摩其谁,舍那一代人其谁?
  王赓在退出三角角逐时,不忘向徐志摩与陆小曼举杯祝福;卞之琳的单恋,化作最空明的诗,装饰了爱人的风景;赵清阁与老舍之间的“第四种感情”,相惜后的叹息,当得上虚怀若谷;沈从文与张兆和经历了“红玫瑰”的侵入后,依然风轻云淡看细水长流。
  即使薄幸如胡兰成,却也写出清嘉动人的《民国女子》,对张爱玲洞察若火,他始终是最解爱玲风情的人——外人岂能责怪张爱玲在爱情面前盲了眼,她属情于他,也真是结了一段同心。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慈悲是一种大风度、大胸怀。
  三
  那一代人,书香浸淫在心智。
  他们学贯中西,大师风范,是最后的文化贵族。他们视做学问为毕生的追求与幸福,且开辟园地、颇多建树,后人难望其项背。仅就白话文写作而言,知堂文章苦茶般的沉郁而幽宕,语堂文章的幽默洒脱使人如沐春风……百家*。五四以后,则如孙郁先生所说,白话文写作就显得粗砺了。
  到底是老派知识分子,满襟的智慧与从容,一生的淡泊与浪漫。他们的浪漫又何其简单:一卷书,半日闲,花草茶事,书画笔耕。精神生活的富足,使他们从尘世生活里脱俗出来,胜却人间无数。
  杨绛说钱钟书:“只要有书可读,别无营救。”钱氏夫妇,是真正的读书人。关起门来,淡漠了繁华。岁月之简宁,心境之闲静,如此彻底与纯粹。周有光与张允和夫妇每日伴着厅室书香与庭院清闲“举杯齐眉”;黄苗子与郁风夫妇,过着“春蚓爬成字,秋油打入诗”的书画合璧的侠侣生活。他们守住一窗的寂静与书香,施施然修出一颗智慧心、淡泊心。任人世狂澜吹打,他们依然守住自己的世界,吟啸徐行。
  书能洗心,洁品,立志,立说。而如今,物欲横溢,书香难觅。世上还剩多少个真正的读书人?
  四
  那一代人,青春盛放于面颊。
  民国是个独具美学意义的年代,在最后的古典与最先的摩登之间,青春苏醒,生长出一种美的姿势。旗袍与洋裙,交相摇曳,映衬出淑女的贞静,女郎的摩登。小曲与爵士,咿呀流转,吟唱出花样的年华,粉饰的太平。
  《良友》与月份牌上的明星、名媛,一张张脸是纯真年代里的妩媚。她们笑啊笑,笑得青春像一簇花团怒放。
  民国时期的服饰风尚,名媛摄影,老上海电影,它们折射出的文化美学,风月无边,其人性魅力与社会风情,在今日依然令人*。
  青年,是新的青年,当Mr。某遇上Miss某,可以谈一场看电影献玫瑰的罗曼蒂克的恋。
  旧的体例在解体,新的生活在构建,国学作底蕴,西风正吹拂,人人是蒙娜丽莎,青春与微笑从一个被禁锢的时代里扑哧冰释,在另一个时代里怒放出春天。
  五
  在民国,古风尚存,青春亮烈。在民国,名士*,淑女窈窕。风花雪月里,是一代人的风度与浪漫。
  

胡适的兰花兰草(1)
一、小脚太太,留美博士
  每当夏日午后,连街上的洒水车都在播放着“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那歌词是胡适写的早期白话诗《兰花草》(原名《希望》)。而他这一生,也真是拈了兰花又惹兰草,满庭芳。
  自从“五四”以来,思想文化领域里沐浴了一阵欧风美雨,诸多传统陋习一一被打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老式婚姻也被痛打得落花流水。你看,沉稳如鲁迅,把朱安当成“母亲送给我的一个礼物”,束之高阁,敬如陌路;澎湃如郭沫若,在花烛夜揭开新娘红盖头,惊呼:“母猴!”然后落荒而逃。更不要说,浪漫如徐志摩,为了先后追求林徽因与陆小曼,把张幼仪当做绊脚石而无情踢开。其实,那些被弃的女人,个个出身闺秀,温淑贤良。当男人们在外面世界寻找自由与爱情,她们却在家恪守妇道,伺候公婆,隐忍空房,孤灯一生。她们不幸地成了一个时代的牺牲品。
  只有胡适,与江冬秀奉命成婚,看似厮守终生,有了“小脚太太、留美博士”的笑谈。作为新文化运动的思想干将,胡适为什么安心成全了一桩旧式婚姻?
  胡适早年失怙,母亲的抚养对其一生影响至深。胡适13岁时,听由母命,与安徽江村江冬秀订婚。胡适说过:“我母亲不识字,但她是世上最好的女人。”胡适对这桩旧式婚姻的安命,确有出自孝心以及一份对母亲这一类无才有德妇女的宽容。郭沫若、郁达夫、徐志摩……那些“爱情骑士”,为了自己的幸福,而牺牲了发妻的终身幸福,并且无一不表现出对原配的嫌恶。他们的爱情何其罗曼蒂克,但他们的做法何其不平等。他们忽略并封锁了一个女人的生命尊严与情爱尊严。宁愿说,胡适的婚姻,包含着他对待妇女上的平等观。
  胡适在性格上,温和中庸。绅士文明,是他的人格追求。唐德刚在《胡适杂忆》中说:“适之先生是位发乎情、止乎礼的胆小君子。搞政治,他不敢‘造反’;谈恋爱,他也搞不出什么‘大胆作风’。”“岂不爱自由?此意无人晓。情愿不自由,也就自由了。”胡适结婚前夕写的诗句中,是绅士的隐忍与微笑,自嘲继而超脱。
  胡适有他的处世哲学。他不像徐志摩一类人,一生为爱而活。他的人生,志存高远,在于仕途经济,经邦治国。爱情是他的调味部分。他在婚姻上,大致也与他的政治主张一样,要的是理性与秩序。留美期间,甚至写过一篇维护传统婚姻制度的文章。他二元论地看到了自由恋爱飚风下隐藏的实验危机。
  对江冬秀,胡适也曾怀着“点滴改良”的愿望。在他写给江冬秀的信中,他鼓励她识字、读书,并想象了婚后夫妻在思想上唱和的闺趣:“我当授君读,君为我具酒。”
  1917年,胡适回国,12月,他带着一颗“扑通扑通好奇的心”,与江冬秀结婚。婚后燕尔,一年未到,长子祖望诞生。唐德刚说:胡适是中国社会三从四德的婚姻制度里最后一个福人。
  许多男人都替胡适扼腕叹息,喟叹他一世才俊,却配得一个没有文化、乡野粗鄙的小脚女人,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的颠倒版。然而胡适的婚姻,并非只有一双小脚、一个乡妇。胡适并没有完全安心覆盆于一桩老式婚姻。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胡适自有一套婚姻哲学:“智识上之伴侣,不可得之于家庭,犹可得之于友朋!”看看美国情人威廉司,看看中国小情人曹诚英,看看他任驻美大使期间的杜威夫人罗慰慈,看看他的美国二房东哈德门太太!尽管江冬秀一生没摇撼过她的夫人身份,但她也是婚姻之重的不堪承受者。而作为男人的胡适,他并非是“小脚太太、留美博士”美谈里的圣人,他也是个在社会领域里爱惜自己羽毛、理性做事的大思想家,在私人领域里彩旗飘飘、红旗不倒的偷腥丈夫。男人,本性?

胡适的兰花兰草(2)
二、满庭花簇簇,开得许多香
  心悦诚服地承认,胡适是一位魅力十足的男士。思想巨擘,学识渊博。温文尔雅,翩翩有礼。你看他,神采奕奕,嘴角牵动,时时展露着他威尔逊式的微笑。智性的光芒,稚雅的天真,集于一身。是“高级而有趣的朋友”。然后,透过胡博士一双不厚的镜片,看他英气的眉宇,终于看出,考据癖胡博士,原来分明长着一双似嗔还笑的桃花眼!
  民国年代,胡适确实是知识女性们眼里的“卡萨诺瓦”。未见胡适已倾心,一见胡适误终身。许多女性拜倒在胡博士的西装西学下,包括陆小曼、陈衡哲、白莎。30年代,女诗人徐芳曾单恋胡适情入膏肓。有一夜,相思到不能入睡,起来,徘徊花园中,采夜来香,一朵朵摆放,无意间,竟把花朵们摆成了许多个“LOVES”。这样相思无寄的女崇拜者,多如星星。徐芳除了仅被胡适“吻着了媚眼”之外,终于只能把相思写在诗歌中。
  胡适的情爱,给了谁?
  众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的美国情人威廉司。我恰恰觉得,威廉司是胡适生命里除了江冬秀之外最苦情的女人。1910年,胡适留学美国康乃尔大学。1914年,胡适已与女画家威廉司成为精神上的挚友。“其人极能思想,读书甚多,高洁几近狂狷,虽生富家而不事服饰;一日自剪其发,仅留二三寸。”两人交流思想,谈论哲学,散步游园,有一种暗含的欢喜。胡适曾为威廉司写过一两首暧昧的艳词——
  枫翼敲帘,榆钱入户,柳棉飞上春衣。落花时节,随地乱莺啼。枝上红襟软语,商量定、掠地双飞。何须待,*杜宇,劝我不如归?
  归期,今倦数。十年作客,已惯天涯。况壑深多瀑,湖丽如斯。多谢殷勤我友,能容我、傲骨狂思。频相思,微风晚日,指点过湖堤。
  ???????????????????? (《满庭芳》)
  然而两人,停留于精神层面的欢欣上。1917年,胡适回国完婚去了。直到1933年,胡适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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