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河(沉梦集)-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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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鸽正和大家聊着天,看到孟廷又挑水过来。恶作剧地学保成娘下假神,把两双筷子用水湿了后,在碗里让筷子直立。还学保成娘,唱:
嘴打哈哈眼流泪,
两位仙姑复了位。
张姑娘、李姑娘,
您都来到俺身上。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小河岸边的人家32
唱罢这些,小鸽一边把手里的筷子,继续在水碗里墩,一边故意说:问问你是亡人杂子不?
平时,保成娘下假神的时候,嘴里说的都是已经亡故人的名字。如果喊对了亡人的名字,那几根筷子,就直直地站在了水碗里。亡人的魂魄,也就算附体到了保成娘身上。然后,保成娘把亡人在阴间里,想对世人说的话,就自问自答地替那些亡人说了。或者是说,它们在阴间没有钱花了,让给它坟头上烧刀纸。或者是说,哪里哪里有块青石头,压得它翻不了身……
小鸽看到杂子一趟一趟地挑水,本来是恶作剧,就故意喊他的名字玩儿的。不料,小鸽突然停了下来,原来他手里的几根筷子,在水里真就站立了起来。
这保成娘下假神时,经常用的伎俩,居然被小鸽无意中做到了。他‘唷、唷’着,急忙招呼大家都来看。杂子挑水走到跟前,也来看稀罕。这时候,不论小鸽叫在场的谁的名字,那筷子都能直挺挺地立在碗里。有人模仿小鸽的动作,也大多能让筷子站住。
老畦送走了客人,当时没顾得和众人说话,早就着急慌忙地回家了。
保成娘见老畦把客人送走了,破涕为笑地问了老畦一句:“都走了?”
在得到老畦的肯定回答后,她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腚上的土,站起来做跑步状:两只腿在地上快速地捣腾,两只胳膊也在腰间快速地摆动。
保成娘边笑,边看着老畦唱:
小擀杖、两头尖,
老畦娶了个美人仙。
不见老畦她不扭,
见了老畦扭得欢,
扭得欢、扭得欢……
老畦眉眼里露出不齿,根本就不顾得去看保成娘,在那里小丑一样的扭来扭去。他准备直接去厨房,再盛一碗肉吃。这时保成娘也不顾得扭了,一下把老畦推个趔趄。急忙去锅里,自己舀了一大碗的羊肉、鸡肉。一边歪着头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一边嘴里发出哇呜、哇呜的声音。她边吃边用身体挡住老畦,不让老畦再偎近锅台半步。问老畦:“你都吃罢两碗了,怎么还吃?我还得留着黑了吃呢!”
老畦近不到锅台前,手里提着空碗筷,只好站了下来要数落保成娘。保成娘一把夺去老畦手里的空碗筷,先藏在了自己身后,以便让老畦够不到。然后,任凭老畦说什么,反正她都没听到。
老畦被夺走了碗,知道锅里的肉是没他的份了。就嘴撇得老太太棉裤腰似的,数落保成娘。说,看她刚才那些憨症出的!以后,这门亲戚,人家注定不会第二次登他们家的门了。
保成娘边吃着羊肉、鸡肉,边腾出嘴来。说:“我才不管他们以后来不来呢,表姐的骨头都沤朽了,才想起我来。姨娘亲、姨娘亲,没了姨娘断了筋。还差乎我是个表姨?八杆子打不着,一点亲气也没有了。”
老畦皱着眉头说,人家家里有人在县里干事。以后,求人办事、找人帮忙、用得着人家的地方多着呢。保成娘‘嘁!’了一声说,他们能帮她啥忙?是能给老畦弄个公社书记当当,还是能给她家盖上楼堂瓦社?她才就不指望享他们的傍边福呢!
这时,小鸽嬉笑着,领一帮子人端着碗、拿着筷子过来了。他要给保成娘表演,她平时下假神的伎俩。
保成娘听到有人朝她家来,急忙把碗里的肉倒回锅里,盖上了锅盖。还不放心地又端了一黄盆洗菜水,压在了锅盖上。老畦在前,她在后,这才出了厨房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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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鸽和众人来到了老畦家,小鸽把碗里的水,平放在老畦的院子里。他也不像保成娘那样在唱什么,嘴打哈哈眼流泪。小鸽直接喊老畦的名字。说:“你是畦爷不?是老畦爷你就站住。”
小鸽把筷子,在水碗里墩了几下,那筷子就直挺挺地站住了。小鸽学保成娘,平时下假神那样唱:
怨不得畦爷家里有病人,
小磨子压着鸡窝门,
怨不得畦爷回来得晚,
年轻女鬼给你打了把伞……
一圈看热闹的人,都笑着看老畦和保成娘。保成娘先是脸红了一下,见那么多人笑自己。知道是小鸽,故意出她的洋相。急忙去找来刚才撵鸡的竹竿,追着小鸽打,她又打不到小鸽。仗着自己比小鸽长两辈,就提着小鸽死去奶奶的名字。骂:“瞎子家娘,你个死女人,还管不管你家小鸽,这个团壳子孙了?……”
出了保成娘的洋相后,小鸽一路兴奋地回到家里。却发现杂子孟廷,坐在他家的院子里。杂子的腿旁,放着他的那副水桶和挑水扁担。他正一边和瞎眼大爷啦呱,一边吸着瞎眼大爷的旱烟袋。
小鸽“咦——”了一声,说:“咋恁稀罕?杂子,你怎么跑我家里来了?”
瞎眼大爷替杂子把话接了过去。说,孟廷把他家的水缸都给挑满水了。
杂子一边向小鸽媚笑,一边去望小鸽家厨房里的水缸。他是希望小鸽去看看,他家的水缸是不是真的已经满了。
小鸽走到了厨房门口,又转过身来。说:“杂子,你是不是烧香投错庙门了?我又不是书记,你帮我家挑水,不怕这亏吃大了?”
杂子依然盯着小鸽媚笑。说:“谷穗是个女人,你是干部,没时间挑水。俺叔的眼睛不好,你就是不说。我这做哥哥的,帮你家挑几桶水,还能累着我?”
小鸽突然想起,他和杂子开玩笑的事了。可,那也就是一句玩笑话,杂子居然当真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这下轮到小鸽纳闷了。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原来,杂子昨天就知道,小鸽要被提拔做书记了。
这年的麦收后,瓢书记并没有开会斗保成娘。表面上,是由于瓢书记出色地完成了,公社下达的缴公粮任务。但,私下里老百姓也知道,那是瓢书记在舒舒的问题上做了亏心事。瓢书记想让舒舒,嫁给离了婚的公社书记梅真武。老百姓猜测,这事,早就已经是生米做成熟饭了。但,碍着舒舒的年龄还小,瓢书记和公社书记梅真武,才没有正式地向杂子提出来。
公社书记梅真武的原配夫人,是县医院里的护士。在外人看来,县医院本身就是男女关系混乱的地方。农村好说‘要想俏一身孝’,那里的医生、护士,个个都是白大褂。不用粉饰,医生都有几分英俊,护士也都透着许多妩媚。长期生活在共同的环境之中,他们之间不产生异情,那上苍就是没长眼睛。
公社书记梅真武的原配夫人,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和一名医术精湛的医生好上了。如果,他们两人不是以夫妻的名义出国、搞私奔。只怕这事,梅真武永远都会被蒙在鼓里。
在那个年代,去国外绝对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据说,他们是在海关,被戳破这假夫妻身份的,双双被扣留,并被投进了大狱。没等他们出来,梅真武就提出了离婚,法院支持了他的诉求。
瓢书记是想把舒舒,介绍给梅真武做填房。梅真武才通过关系,破例地把瓢书记,提拔到县城里吃了商品粮。瓢书记的新职务,是白酒厂里销售科长。据说,权利大着呢!谁家有个红白喜事要用酒,都要去找瓢书记帮忙批条子。
最不高兴瓢书记升迁的,自然是蒙在鼓里的杂子。他知道瓢书记要升迁后,天天哭丧着个脸,追在瓢书记腚后头。问瓢书记走了,他怎么办?瓢书记安慰他,说自己走了,一定会把他的事情安排好的。再说了,小鸽是他一手培养的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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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书记让杂子放心,安慰他说“灰热热得过火,酱咸咸得过盐?我没有跟在家时一样的把握,我会培养他小鸽?我走了,小鸽也会跟我在时一样对你。”
但杂子清清白白地知道,‘隔一皮差一人’这句话。瓢书记在和不在的时候,小鸽是绝对不会一样地待他的。论辈份,他和小鸽是一辈的。论年龄,他比小鸽大十几岁。说什么,小鸽都应该管他叫一声哥的。但,小鸽从来都是杂子来、杂子去地叫他外号。
瓢书记安慰杂子说,那些表面的东西有所谓吗?只要人心里敬你,晚辈也是长辈。心里唾弃你,你就是他亲爹。有了杀爹的心,那他也根本就不怕娘守寡。
杂子对瓢书记说,小鸽平时心里也并不敬他。想列举一些,小鸽不敬他的事实给瓢书记听。但,杂子看到瓢书记皱起了眉头,表现出很大的不耐烦,就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瓢书记去县城上班后,陈梦集暂时出现了权利真空。小鸽虽然代理着瓢书记的职务,但还要等郭店公社最后确认。这时候的梅真武,在陈梦集没有了瓢书记这个接洽,就不好随便地让司机开着车来陈梦集找舒舒。不知梅真武心里是不是着急,但,村里人都知道舒舒急了。
舒舒的肚子已经有些显眼了,她天天盯着郭店来的那条路上,是不是有吉普车开过来。这时候的舒舒,大概每天心里都在唱那首民谣:
姐家门口一棵槐,
手扶槐树盼郎来。
娘问闺女看什么,
女问槐花几时开。
吃起饭,想起郎,
眼泪掉在碗边上。
娘问闺女问啥哭,
女答牙齿咬腮帮……
大概是杂子看出了事情的端倪,他主动去郭店找到梅真武。他知道梅真武的老婆已经判刑,梅真武也离了婚。杂子说,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公社书记的私人生活没有人管。他想让自己的女儿舒舒,去伺候公社书记的想法说了出来。
公社书记梅真武,以为杂子知道了他和舒舒的事情,自己的脸先就红了。他嘴里说,孩子还小,就怕舒舒不愿意。暗地里,却仔细地观察了杂子的表情。
梅真武看到杂子态度坚决后,也就没再推辞。但,梅真武担心舒舒不到法定年龄,不能结婚。杂子不屑一顾地,说,这些都是小事。让瓢书记给出个大队证明,就说舒舒不是十七岁,她已经年满二十,可以登记结婚了。
梅真武当然乐意自己有了填房,瓢书记更是乐意。这事,本来就是他一手先给促成的。瓢书记当时还担心,日后杂子找麻烦,怕影响他和梅真武的仕途呢。这下,水到渠成,两全其美了。
好事,就这么一下子砸在了杂子的头上。他不但当了梅真武的岳父,还坐上了大队书记的宝座。当然,这只需要梅真武一句话的事,小鸽就还是原来的职务。
不久,刚刚十七岁的舒舒,嫁给了郭店公社书记梅真武。
来接舒舒的那天,村里一下来了四辆绿色的吉普车。
公社书记梅真武,穿了一身没有领章、帽徽的绿色军服。也没有了,平时威吓人的那种,跟瓢书记一样,驴上树惹不笑的孬脸。在瓢书记和小鸽的迎接下,公社书记梅真武,脸上挤满了掩饰不住的喜悦,从第一辆吉普车里出来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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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后,梅真武满脸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