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全本)-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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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拉开窗帘,这是五楼,但周围没有比这个更高的楼,我想,远处就是江水,它流过宜昌、武汉、南京,最后流到上海,沉沉人海。楼下时常有改装过排气管的摩托车开过,还夹杂着少年的欢笑声。我打开烟盒,拿出火柴,回头看了看蜷缩在被子里的娜娜,又放回了口袋里,却莫名划亮了一支火柴,看见有一只蜘蛛正在窗框上爬地欢畅。娜娜从被子里起身,我转过身去,火柴最后的光正好照到她,旋即熄灭,她说,你怎么了。
我说,睡觉吧。
娜娜躺在床上翻了两个身,问,我能不能跑到你床上玩一会儿。
我说,你来。
娜娜火速钻到我的床上,睡进我的臂弯,说,你别误会,我可是一点儿都不喜欢你。
我说,我知道,你喜欢孙老板和那个王菲的假制作人。
娜娜捶我一下,说,其实,在我开始工作的这么多年里,你算是和我在一起时间最长的异性了。
我说,嗯,我包了三夜。
娜娜说,我们只过了三个晚上么?
我说,是,三个晚上。
娜娜感叹道,我感觉过了好久啊。但就算三个晚上,也是最长时间了。
我笑道,嗯,—般没有人会包夜你三个晚上吧。
娜娜说,讨厌。
我说,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娜娜问我,什么?
我说,我最喜欢你怎么开玩笑都不会生气。
娜娜说,我会生气的,你要是开她的玩笑,我会生气的。
说着把手摁在她的肚子上。
无语一分钟,娜娜摇了摇我,问,你要那个什么吗?
我说,那个什么?
马上我明白了什么,连忙说,不用不用,罪过罪过。那天是我真不知道。
娜娜说,废话,我当然知道,我也不会再让你得逞那个什么了,但是你要那个什么吗,我可以帮你,比如说手手之类的。
我问她,什么是手手?
娜娜严肃地回答道,就是打飞机啊。
我大吃一惊,道,娜娜,你什么时候又这么不好意思起来,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很好意思的一个????一个女生。
娜娜说,可能没开灯吧,我不好意思。
我说,嗯,一般都是开了灯不好意思,你真怪。
娜娜说,我也觉得了,但到了光线亮的地方,大家都能看清楚了,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的,就放开了,但是到了没亮的地方,我总是想藏一藏。
我把被子往她头上一盖,说,那你藏一藏,但今天真不用手手和口口了,我明天要去迎接我的朋友,今天晚上我不能乱来。
娜娜说,真奇怪,你又不是同性恋,还要这样去迎接一个同性朋友,我能和你一起去么?
我说,我一个人去。
娜娜说,好吧,那快睡吧,我要回到我的床上去了。你的床太软了,我的床硬,我要睡硬的床。
我说,你这个理由真好,一个标准间里的床还有软硬。对了娜娜,当然,我不会,但是如果我那个什么的话,你打算怎么收费?
娜娜犹豫了半晌,说,嗯,我想不收你钱,但我还要收十块。
说罢,她一把盖上被子,把自己蒙在里面,我只听到她仿佛很远的声音说,睡觉了睡觉了,收你两万块。
我本怕失眠,却很快入睡。
早上八点,我被闹钟闹醒,我起身僵着身子靠在床上。外面突然传来卡车的爆胎声,我颤抖了一下。娜娜在一边依然睡得满脸诚恳,我起床慢慢洗漱,仿佛迈不开步子,并且又洗了一个澡,从包里拿出一套干净的新衣服穿上,回头看了看娜娜,给她留了张纸条,写着,千万别跑,我中午就回来,然后我带你一起找孙老板。虽然未吃早饭,但我丝毫没有饿意,只是胃部有些紧张,还带动了别的器官。我在 1988 边上上了一个厕所,再打开地图,木然开去。
中午十二点,我回到了旅馆,先去续了房费,接着到了房间。娜娜已经起床,窗帘完全拉开,桌上还有一碗馄饨。娜娜正在洗手间里洗头,我说,我回来了娜娜。
娜娜哦了一声,说,馄饨在桌子上,你朋友接得怎么样。
我说,娜娜,你不是昨天晚上才洗头么,现在怎么又洗头。
娜娜边擦着头发边出门说,因为我忘了昨天晚上我洗过头了,昨天晚上我说的话也都忘了,你可别放在心上哦,大嫖客。
我说,嗯。
娜娜接着说道,快吃,已经要凉了。
我说,哦。
娜娜一跳站到我面前,说,你仔细看看我的头发吧,一会儿我就要去剪成短头发了,很短的那种。
我说,为什么?
娜娜告诉我说,因为长头发对宝宝不好,会吸收养分。
我说,没那么严重吧,无所谓的。
娜娜说,有所谓的,你陪我去剪头发,怎么了,我怎么看你不太想说话?是我骂到你了吗?还是你朋友惹你不高兴了。 我猜猜,哦,是不是你开了这么远去接他,还禁欲沐浴更衣,你朋友不领情啊?
我说,他领情。
娜娜笑道,那他人呢,怎么不上来。
我说,坐在车里,坐在后座上。
娜娜说,带我去看看,你打算怎么向他介绍我,我是无所谓你告诉他我是干什么的,但是我觉得这样会不会对你不太好,所以你暂时隐瞒一下也可以, 反正估计过两天我们也就分别了,到时候你再慢慢说。我没问题的,我谈吐也不差,唱唱歌说说话,一般人都看不出来。
你看我话说的有点搂不住了,你就给我一个眼色,我就收回来。你觉得怎么样?就这么着了,走,带我去看看你的朋友,这个馄饨就不要吃了,我们找个地方再去吃一顿,去接风洗尘。
说罢,娜娜挽着我的手臂下楼。到了最后一层台阶,娜娜松开了我的手臂,特意走在我的后面。下台阶后,她径直看向 1988。然后看看我,说,你的朋友呢?
我发动了车,未说话。
娜娜坐到了车里,往后座看看,说,可能是你的朋友去买东西或者抽烟了。他的包还留在车里,不是包,是包裹,我看看。
娜娜转身吃力地拿起一个塑胶袋封的包裹,说,上面写的什么字,真难看。这是什么东西。
我看着娜娜,说,骨灰啊。
娜娜大叫一声,撒开双手,塑封的盒子掉在她腿上,然后她马上意识过来,又用手指抵着拿了起来,放回原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朋友。你早点告诉我,我就不那么胡闹了。
我说,没事。
娜娜问我,你的朋友怎么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是????是他已经变成这样了,还是我们到了以后他变成这样的?
我说,他今天早上执行的,我朋友的律师早几天已经告诉我,说救不了了,不会有变了,肯定会核准,今天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去殡仪馆领骨灰。
娜娜小声问我,你的那个朋友犯了什么事?
我说,我哪能和你说得清楚,他的事都能写一本书。
娜娜问我,什么罪?
我说,????
娜娜低头说,我不多问了。我本来想今天告诉你一个不开心的事情,但是我觉得比你起,我的都算不了什么。
我把朋友的骨灰放端正,说,是不是没有找到孙老板?
娜娜咬下嘴唇,道,嗯,停机了,但是我给他发了几条短信,也许他欠费了。
我说,可能吧。我们去江边走走。
我开着车带娜娜到了江边,娜娜说,你是打算将骨灰撒在江里么?
我说,不,我只是走走。我有一堆骨灰要撒。到时候我留着他们一起撒。
娜娜问我,你怎么死那么多朋友?
我说,这倒是意外,每个人长到这般岁数,或疏或近,或多或少,都死过几个亲人朋友。
娜娜问我,他们是你多好的朋友。
我说,我把他们当成人生里的偶像,我总是恨自己不能成为他们。
娜娜说,他们是死了才变成你的偶像的么?
我说,不是。
娜娜笑说,那就是变成了你的偶像以后就死了。
我也笑笑,说,也不能说是偶像,只是我真的羡慕他们,我总觉得自己也能像他们那样的,但他们为什么都离开得那么早。
娜娜说,哦,因为他们的性格容易死呗。
我说,如果是一个陌生人这么说,我说不定会生气,但其实也许真的是这样吧。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那样。
娜娜说,那简单,娶了我呗,你就和他们一样了。哈哈哈哈。
我也哈哈大笑,道,你开玩笑。
娜娜站定,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说,难道你认识的人里面里就没有混得特别好的么?有钱,有势,有地位。
我也站定,说,当然有,但我不喜欢他们,他们其实和我是一样的,只是我没有这些东西,而且那些人从来影响不了我,不过他们倒是活得都很好。
娜娜推了推我的手,道,你也别难过了。
我说,我也没什么难过的,我朋友也不是昨天才进去。这都不少时间了,我也去捞过,但是真的没有办法。
娜娜问我,那你朋友有对你说些什么吗?
我说,我只看望过他一次,时间特别短,他问了问我的情况,说,你快回去吧,这都录着呐,估计这次是够呛了。死倒是没有什么可怕的,怕的就是知道自己怎么死。你可要一定要死于意外啊,这样才不害怕。你知道什么最可怕,就是害怕。
娜娜睁大了眼睛,说,有这么说自己朋友的吗?
我说,你要习惯他,他这是真心祝福你。
娜娜说,他就这样说,然后你就走了?
我说,也没有,他把我叫回来,认真地看着我,我从未看到这个嬉皮笑脸的人这么认真,他说,记住,1988 的机油尺是错的,那是我从一台报废的苏联产拉达轿车上拆下来的,加机油的时候不能照着这个刻度来,照着所有其他汽车来,加满一瓶四升的就行,那就错不了,
否则你就等着爆缸吧。这台发动机太老了,爆了就不好修了。
我说,哦。
我对娜娜说,之后好多政府部门的人都问过我话,我其实就是他的一个朋友,也没有什么事情,但他也没什么亲人,他们就告诉我,让我来接他的骨灰。就是这样。
娜娜一知半解,只能看着昏黄的江水。
我带着娜娜在这个江边的城市里穿行,潮湿而迷宫般的道路没有给我造成什么困扰,现在是真的暂时没有什么目的地了,只是带着娜娜去寻找她的孙老板。当娜娜昨天晚上说出我只用给她十块钱的时候,我其实心头颤动了一下,但我想,并不能接受她,她只是我旅途里
的另外一个朋友,但我想我也羡慕她,她也许也会是我建筑自己的一个部分,因为她自己都这样了还敢把孩子生下来,我能看见地面对江水的时候眼睛里的茫然和希望。
我说,娜娜,我真当你是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倒是不重要,什么都是从朋友开始的,我谈恋爱和人接吻之前的一秒,不也是朋友么。反正你的事儿,我能帮你,一定会帮你。我先帮你做一个产前的检查,刚才开车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医院,看着还挺好的,你若是喜欢这里,还要在这里找孙老板,我就陪你一阵子,反正我的下一件正事,也得明年开始。到时候你也可以跟我—起去。
娜娜说,嗯,好啊。我想孙老板估计还是干这个行业的,干了这个行业就脱不了身,老板也一样,我以前还听一个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