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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庆熹纪事-第36部分

小说: 庆熹纪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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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祥宫位于东六宫之中,距居养院也是极近,辟邪给谊妃裁试衣裳时常往这儿来,进门便要往正殿去,进宝笑道:“娘娘现今不在正殿,正在西暖阁里呢。”让辟邪在阶下等着,自己进去通报,一会儿出来道:“娘娘屏退了众人,你进去左手就是。”
  “有劳师哥了。”
  进宝清秀的脸上绽出光彩,笑容端丽地道:“自己哥们儿,不说这种话。”
  辟邪淡淡一笑,“师哥照顾我,我记着的。”
  这是辟邪第一次进庆祥宫西暖阁,此间正中并没有设座,只是空荡荡的,两侧各有一间隔开的小室,房门紧闭,毫无声息,只能听见自己脚步沙沙轻响,更觉此处黑暗而闷热,飘散着的奇异芳香让人渐渐多了一分醉意。辟邪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只想沉着应对,拖到皇帝来了再说,此时礼数尤恭,在门前躬身报名大声道:“奴婢辟邪奉召给娘娘请安。”
  “什么人这么大胆!”门内宫女大喝一声,猛地推门出来,“竟敢擅闯娘娘浴室?”
  珠帘被那宫女摔得飞分两边,柔软轻呼漾在粼粼的水波中,洁白修长的胴体正像闪电照亮整个阴暗的殿堂,一瞬间,饱满艳丽的少女躯体带着花蕾绽放的灿烂惊雷般在辟邪眼前炸开,令他吸了口冷气,向后倒退了几步,纷乱的世界正风卷残云地从他的视野中退却,目光只被那白玉般的光华所系,竟无法移开。
  “哪个奴才这么大的胆子?”谊妃披着纱衫从右室步出,少女在她这声怒斥中隐在一众宫女身后。
  “奴婢辟邪,给娘娘请安。”辟邪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在颤抖,谊妃的冷笑声听来仍仿佛熟睡中院外的嘈杂,顿时从震惊后的懵懂中苏醒过来。
  “把这个奴才带到正殿去。”谊妃一声令下,立时有几个高大的宫女就要上前绑人。
  “不必了,”进宝挥手驱散他们道,“小六,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区区几根绳索怎能奈何得了你?师哥劝你一句,这时候便乖乖的罢。”
  辟邪起身掸了掸衣裳,笑容中已透出锋利气度,“我省得,只要我活下来,今后还要多谢师哥提点了。”
  进宝的目光毫不畏缩,笑嘻嘻待谊妃升座珠帘之后,指着帘外地下,让辟邪跪了。
  谊妃道:“这还难办了,这个奴才是在乾清宫当差的,还须请得皇后的懿旨来。”
  小太监奔出去不刻便转,“皇后的懿旨,调戏嫔妃、擅闯主子帷幄,留不得了。”这道旨意着实来得太快,谊妃点头道:“来人,带出去杖毙!”
  辟邪知道此时申辩求告都是无用,抬头更见进宝眼中欣喜满足的残忍神色,料到他们想速战速决,就算自己硬挺,不过片刻的功夫必然杖断脊骨,绝无幸理,念头飞转之际,执杖太监已经一杖击下,喝道:“快谢恩!”
  谊妃见辟邪吭都未吭一声,目光却冰冷投来,令她惊惧犹胜焦虑,不禁拿起手帕,轻轻拭了拭鼻尖的汗珠。
  “且慢!”柔和却坚决的声音倒让谊妃猛吓一跳,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华衣少女从殿外步入,裙袂带着流云的温柔气韵从辟邪眼前飘过,“还没有问明原委,娘娘怎么就要杀他?”
慕徐姿(2)
  谊妃的笑容带有浸淫多年的贵妇神采,起身将少女拉在身边共座,“訸淑仪进宫不久,不知道这些奴才们狡诈下作,他敢闯入主子私室,调戏嫔妃,是宫中容不得的大罪,皇后已下了懿旨,此时饶了他,将来是个大大的祸害。”
  “娘娘此言欠妥,什么叫做调戏嫔妃?这个人,”少女仍不习惯随便叫人奴才,用温柔语气说到“这个人”的时候,回眸向辟邪望来,微微上挑的凤目因浓密修长睫毛的覆盖浓得像夜色般令人遐想,浴后绯红的容颜遇到辟邪雪白面庞上炙热迷茫的目光,更是红了一红,仿佛湛蓝天空下桃花满开、流红纷飞,浓艳到极致时竟生出无限清丽,“这个人在外分明说是奉召前来,既已报名请见,便称不上‘擅闯’二字,室内伺候的宫女既知不妥还要开门,是大大的失职,怎能反诬他调戏嫔妃?这调戏两字与我清誉有损,不问明白,怎能就将他杖死?”
  谊妃被她问得一怔,旋即笑道:“现今皇后的懿旨已经下来了,妹妹这番质疑,难道想抗旨么?”
  少女拂袖站了起来,坚定道:“抗旨是个死字,此事不问个清楚,我名节受损,也无颜面见人,一样是死路一条。皇后那里、皇上和太后面前我自己去说!”
  “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纪,倒颇有骨气!”皇帝大声说着,跨入门来,随后才听到吉祥的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谊妃从帘后疾步出来,领着訸淑仪和宫女太监跪了一片,心知不妙,身体战抖不已。
  “安什么安!”皇帝是骑马直闯庆祥宫,手中仍握着马鞭,在空中虚抽了一记,“朕身边的人都快死光了,能有片刻安宁么?”转而一把将辟邪提起来,见他脸色煞白,衣服沾了杖上红漆,已然受辱,不由大怒,“连乾清宫的人你也敢杖杀,僭越到这种地步,眼里还有朕么?”
  谊妃勉力道:“这个奴才调戏嫔妃,是皇后的懿旨说留不得的。”
  “调戏嫔妃?那要这些人净了身来做什么的?”皇帝随便在椅子上坐了,越说越怒,啪地一掌拍在茶几上,“嫔妃?什么嫔妃?朕怎么没见过?”
  訸淑仪叩头道:“臣妾慕氏,恭请皇上圣安。臣妾进宫一月,尚无缘面圣。”
  皇帝冷笑了一声,“有人天天见面又怎么样,不见得多长进什么贤慧淑德。”
  吉祥、如意都劝皇帝息怒,辟邪跪在皇帝脚前,道:“是奴婢不知庆祥宫的规矩,贸然进殿,皇上息怒!”
  “到底怎么回事?”皇帝目光灼灼,怒视谊妃。
  谊妃叩了个头,却哽咽难言。进宝突然跪爬上前,叩了几个头,道:“万岁爷息怒!原是娘娘传了辟邪到西暖阁右间问话,想是辟邪没听清楚,在左间浴室外报名请见,当时訸淑仪正在沐浴,宫女们慌乱,让辟邪撞见了。娘娘爱惜訸淑仪清名,所以才请了旨意处罚。此间是个误会,辟邪原无大错,娘娘也没什么罪过,万岁爷息怒!”
  “那就好。”皇帝话虽如此,语气仍是阴沉,“既然辟邪无心之失,今儿个也就算了。辟邪,给娘娘请个罪,回去罢。”
  辟邪跪道:“奴婢年轻莽撞,娘娘、訸淑仪恕奴婢万死之罪。”
  皇帝指了吉祥陪着辟邪同回居养院,才对众人道:“都起来罢,你们整天无所事事,也不容易。”
  谊妃拭了拭眼泪,垂手立在一边,听皇帝仍在道:“你宫里的人该好好管束了,以后别在让朕听到这么下作的事。”
  皇帝余怒未消,走到庆祥宫外,未见步辇,道:“难道还要朕骑马回乾清宫么?”
  如意上前道:“万岁爷,这里距訸淑仪的椒吉宫不远,万岁爷不如先上那儿歇一会儿?”
  “哪儿都不去,”皇帝将马鞭摔在地上,“回乾清宫!”
  不久吉祥回来禀报,辟邪只受了一杖,没有大碍,皇帝才颜色稍和,传旨命辟邪除了乾清宫,今后不奉他宫传召,这时才觉得后怕,出了阵冷汗。
  辟邪得了旨意,对过来探视的姜放道:“挨了一杖,才得了这个旨意,皇帝的弯转得还是没有太后快。”
  他宽去上衣,露出后背上一道乌青,雪白皮肤衬托下异常狰狞,姜放不敢怠慢,小心按了按他的肋骨,半晌才松了口气道:“骨骼都没事,万幸。”
  小顺子大喜,“那就好,看着怪吓人的。到底是师傅功力深湛。”
  辟邪道:“不是我功力深湛,是那个执杖的人手下留情。你去封了一千两银子,悄悄地谢他。”
  小顺子吐了吐舌头,“一千两!当年小顺子让人救了一命,师傅只给了二百两谢礼,到底是师傅的性命值钱。”
  姜放呸地一声,“你小子怎么跟你师傅比。要是我,当年就指着那人的鼻子狠狠骂他为什么不让你早早玩完,留到现在没大没小地说话惹人厌。”
  辟邪穿了衣裳笑道:“大统领急得失心疯了,跟这小子计较什么?他狗嘴里吐得出像牙来么。”
  “我是着急,”姜放正色道,“宫中处处是暗箭,六爷头上乌云笼罩,一旦有什么闪失皇上岂不顿失臂膀?现在第一要除的就是那个进宝,有他在难免多生是非。”
慕徐姿(3)
  辟邪道:“还无需这么着急,他现在明里,不成气候。除了他,对手一样安排别人在暗,反倒不容易提防。况且同门师兄弟相互倾轧,终究让人心酸。”他话虽如此,目光却是别样闪动了一下。
  姜放心领神会,起身告辞。
  小顺子在辟邪面前说话总是不顾时宜,突然问:“话说回来,师傅今天到底看见什么没有?”
  辟邪怔了怔,只觉那抹艳丽光芒仍旧照得他心中一片迷茫,少女惊忙的双眸、纤细的腰身、纤美双臂掩盖下仍呼之欲出的饱满双峰总在他心中徘徊不去,沾满水珠,洁白柔和的背脊在镏金铜箍的红漆浴斛之中,犹如岚山中明月东出的婉丽皓白。为什么想到这里,自己就会热血上涌,全身就像被抽空了一样无力,最后留下的竟是凛冽纯粹的恨意?夜半踱出门外,任晚风拂遍身体,心却还是驿动难安,辟邪坐在廊下,仰头望着天空,忽有将明月揽入怀中轻轻触摸的冲动。
  ——那少女的身体岂不像明月般圆满无暇?
  辟邪猛地惊醒,难道是自己第一次滋生出了叫作欲望的东西?多年前自己说过,“知道入宫是什么意思”,原来纵使十二岁的少年才智过人有胆有识,却还是什么都不懂。
  流云疾飞,月华顿失,阴影正深深地刻入辟邪年轻晶莹的面庞,他想就在那一瞬间,自己睁开了第三只眼睛,一直在自己眼中飞逝的乱世光阴,现在变得悠然柔和,当明珠伴随晨曦走入院中,辟邪第一次发现明珠竟会如此舒缓婉约地轻挽云鬓,在她仰望老树指头的霞光时,碧绿的耳坠在她白皙的颈间轻快地晃动着,她转眸望来,双唇也似乎透出莲花盛开的清香,“六爷起得早啊,不要紧了?”
  辟邪笑道:“本就没什么大碍,不过后背着在床上有些痛,只睡了一个多时辰,你替我沏壶浓茶来醒神。”
  “好。”
  明珠走去烹茶,辟邪自去更衣。小顺子年轻贪睡,辟邪又不计较他这个,所以仍是未起,两人都不愿惊醒他,只在廊下坐着吃点心,说了一会儿闲话。日出时还是好端端的天色如今越来越阴沉,乌云乘着东风铺天盖地地卷了过来,明珠起身道:“想必是要下雨了。今儿个还要去庆祥宫教习刺绣,不如趁雨还没下来,先取了我的包裹来。”
  辟邪心中一动,刚要说话,明珠已匆匆走了。不刻小雨便淅淅沥沥飘下,明珠将包裹抱在胸前,疾步转回。辟邪笑道:“你也是个懒的,怎么没打伞?”说着从袖中拿出手绢,替她掸去发间细细的雨珠。
  明珠道:“没料到雨来得这么快!”她走得急,脸上微现红晕,睫毛也沾了雨珠,乌黑的眼睛映着雨色,有一股宫中女子鲜见的聪慧轻灵。明珠见他望着自己久了,拿着手帕发愣,不由笑着嗔道:“六爷,你在看什么?”
  门口有人“哧”地一笑,如意张着袖子挡住头,跑到廊下,见辟邪神色狼狈,更是笑得开心,“对呀,小六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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