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知劲草-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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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然离开香港,乘飞机返回台湾。
大陆改革开放的春天来了,*领导人频频对台问题发表讲话,并制定一系列政策方针,呼吁两岸和平谈判,鼓励两岸经济、民间交流;停止炮击金门,削减前线驻军;大陆公安部门对全国六万多原国民党县团级以下人员落实政策,分别给予减刑,假释,宽大释放,转业安置,留场就业,*冤假错案……
台湾当局对大陆由敌对也转向松动。八七年七月,台湾当局终于解除了长达三十八年的“*令”,开放台湾居民(除公职人员,现役军人外)经第三地转赴大陆。高天华再也坐不住了,第一时间办好手续,经香港转飞大陆,从上海南京返回到了老家宿迁。他在宿迁“台办”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到运东大兴镇老家。到老家庄头,他点燃了长长的鞭炮。来争相看他的人除了本村人外,还有许多周围各村的乡亲。大人、小孩、男女老少。人们的脸上挂着惊奇的笑容,听着高天华嘴中冒出的家乡人不太爱讲的词语:“各位发财,各位发财。”高天华看着众乡亲,内心激动,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看客从台湾来。高天华家中的老母亲还在,父亲早已离世。高天华看见老母亲,当着众人的面扑通一声长跪不起:“妈妈,您的不孝儿回来看您老人家了。”母亲的小脚向前挪动了几步,一把抱住儿子,母子俩痛哭不止。高家的亲戚走过来,劝母子俩:“母子团圆相见是件大喜事,不要再哭了,该高兴。”高的母亲抹去苍桑老泪,说道:“不哭了,不哭了,高兴,高兴。”
高天华在本庄中摆下酒席,让本庄老少痛快地吃上一天。给庄上每户人家都送上一个红包,内装两百块人民币。高天华老家庄子人口发展不快,高天华年轻离家时,庄中有十几户人家。几十年下来,庄中也只有二十来户。家家还不是太有钱,日子过得不富裕。和母亲一起生活的高天华的二弟家,屋是草屋,墙是泥墙,高天华捣钱把二弟家的屋翻盖成瓦屋,送给二弟家一台十七寸的黑白电视机。这黑白电视机在老家农村是稀罕玩意,高家亲戚本家看着眼谗,高天华索性给每家都送上一台。亲戚本家高兴万分。以前他们都认为高天华早已被共产党*了,枪毙了,或者不被枪毙也是失踪了,从人间消失了,不可能活在这个世上,没想到高天华跑到台湾变成了一个大老板,冠冕堂皇地回来了。高天华在家中住了一段时间,四处走走,看看周边景色,回忆儿时的情景,田野、沟边、荒地、河滩,下雨天到处泥泞,他也要走上一圈。他发觉下雨天,通向庄外的唯一土路都是泥水,庄里人出不去,庄外人进不来,很不方便。他想出钱,给庄里修一条水泥路。高天华从县城打电话到台湾,要家人从香港转一笔钱过来,由他亲自主持设计施工,水泥路铺好了。一条平整、结实的水泥路面从庄内直通庄外的大公路边。他在转悠时发现村里的小学校舍,年久失修,危及孩子们和教师的安全,高天华又捣出一笔钱,把村里的小学校舍翻修加固一下。
探亲日期就要结束,高天华还有一件心事。过去在共产党这边工作时,他下毒企图杀共产党县委领导人,后逃走,他想请过去和他一起工作过的共产党人喝一杯酒。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他内是很矛盾的:人家能来吗?他们会怎么看我?是我故意玄耀,摆阔气?还是我这个昔日共产党叛徒现在重归故里向他们示威?他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向“县台办”的工作人员说了这事,“县台办”的人肯定地表示:“这是一件好事,俗话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两岸还是一家人,同是炎黄子孙,是兄弟阋于墙。请高先生不必顾虑,此事由我们“县台办”出面替你联系。”
设酒宴那天,有些人来了,有些人却没来。几桌菜肴丰盛的酒席上大部分座位到底是空着。高天华仍然很高兴,能有人来就好。这场酒宴喝得很拘谨,出席酒宴的人都不提过去的事,扯些闲话。高天华尽力劝酒,但心中仍有一丝淡淡的遗憾。
在家中放羊的周桂林也接到县台办的通知,周桂林对几十年前的事仍耿耿于怀,想当年要不是及时发现高天华下毒,自己和县委一班人早已命丧黄泉了。所以当他听说高天华回来了,要请他喝酒时,他大声拒绝:“跟叛徒喝什么酒,他高天华就是有玉液琼浆,摆出满汉全席,我也不去。”
去上海的张英华自落实政策*后,光荣离休在家。女儿已结婚成家,张英华夫妇有了下一代,家中又增添一份乐趣。张英华想在有生之年再回老家看一看。他坐在家中翻看报纸,当他看到报纸上写有:“台湾到大陆的旅游探亲人与日俱增”的消息时,他放下报纸,对老伴费瑞芳说:“台湾到大陆的探亲人员把国门都挤破了。人家海外游子尚且念念不忘家乡,上海、宿北又能有多远?我也想在闭眼之前再回趟家乡走一走,看一看。再不回去转转,这年龄大了,人老了,说不定哪天两腿一伸,想回去也回不去了。”也离休在家的老伴费瑞芳对老头子说:“我跟你一道回去,咱们说走就走,我这就去给宿迁的东奎、桂昆他们打电话,通知他们。”同样离休在家的周桂昆和张东奎接到上海来的电话后。张东奎又打电话给县老干部局,要来一辆小面包车,两个老头子坐上车子到车站去接老上级张英华和费瑞芳夫妇。
从上海驶来的大客车进站了,周桂昆和张东奎上前去搀老上级夫妇。几个人上了面包车,开到张东奎的家。张东奎又对小车司机说:“去到下面乡里再接一位老同志。”司机开车又把在乡里等待的周桂林接来了。
几个老人聚在张东奎的家中,吃喝谈话,轻松快乐。晚上及随后老上级在宿迁家乡这段时间,老上级夫妇均住在张东奎的家中。老人们老了,年轻人成长起来了,他们在忙于工作。平时张东奎家就老两口生活,节假日儿子才领着儿媳孙女过来陪陪老人。张英华费瑞芳夫妇住在他们家,四个老人正好在一起拉拉家长,谈谈往事,好不自在。
张东奎从老干部局要来面包车,陪张英华老夫妻到宿迁各地走走看看。车上挤坐着张英华夫妇和另外三个老头:张东奎,周桂昆,周桂林。他们游了烈士陵园,这几个老人站立在由陈毅元帅亲笔提写的“宿北大战马陵山革命烈士纪念塔”的纪念塔前,眼望矗立在蓝天白云下、青松翠柏中的高大的纪念塔,彼此交谈,久久不愿离去,他们又参观了苏北大战纪念馆,游了宿迁小城。张英华费瑞芳这对老夫妇在宿迁几日的行程排得满满的。他们一起乘车来到张英华曾经率部战斗过的运东各地看了看,又驱车到北边的新沂县到邵店、到颜集一带转转。每到这些昔日的战场,张英华能清晰地回忆起当年每场战斗的战斗经过。周桂林在这几个老头当中年龄较轻,回忆过去,更是如数家珍。每到一处,几个老头指指点点,回忆往昔峥嵘岁月。
老上级张英华和老伴费瑞芳在家乡宿迁还没有游玩尽兴,女儿从上海打来电话。女儿担心父亲年事已高,怕麻烦宿迁老家的人。几次打电话到张东奎家:“张伯伯,家父年龄大了,你们几位老人家也都年龄大了,玩一玩就可以了,可别都累坏了身体。我深怕父母麻烦你们,还是让他们老两口回上海吧。”张东奎手持话筒对老上级夫妇说:“这是你们女儿第几次打电知来催了?”老伴费瑞芳看着张英华。张英华生气地说:“准备打道回府。”
老上级张英华夫妇回到上海。两年过后,老上级病危住院,在医院的病房里,老上级躺在病床上,鼻孔里插着氧气管。弥留之际,嘴里边咕哝着,老伴费瑞芳趴在老上级的嘴边听见老头子从嘴里断断续续迸出几句话:“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声音越来越小,老上级终于停止了呼吸。
宿迁。张东奎的老伴接到上海老上级张英华的女儿打来电话:“请转告张伯伯、周伯伯(周桂昆):家父仙逝。”张东奎内脏出血,刚做完手术,正躺在家中床上休养,忽听老伴说:“你的老上级走了。”张东奎流下眼泪对老伴说:“给周桂昆打个电话。”周桂昆患高血压,心脏也不好,他接到电话,对自己的老伴说:“老上级走了,享年也该有七十七、八岁了,我有高血压、心脏病,张东奎这老家伙又刚动完手术,我们无法去上海参加吊唁。”他对大儿子说:“你给上海老上级家回个电话,表示我们深深地哀悼,务必把你张伯伯(张东奎)和我的身体状况讲清楚。”
张东奎在老伴悉心照料下,动手术的身体慢慢恢复,但从此离不开小药片。周桂昆也成了药罐子。两个老头互相患门的时间少了,倒是两家老伴彼此经常走动,互相埋怨自己的老伴身体不好,难伺候,两个老头动辄就朝各自的老伴发脾气。两个两头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九四年春天,坐在轮椅上的张东奎非得让老伴推着到周桂昆家坐一坐。在周桂昆家,两个老头互相开玩笑。张东奎说:“你这个老头蛋子,带我去钓鱼吧。”周桂昆说:“你吹上几口唢呐,我就带你去,咱俩到废黄河边垂钓怎么样?”两个老头相视而笑。
九四年农历八月十六,中秋节后的第二天,张东奎忽然病情加重,肠胃出血不止,在医院里抢救两天,医治无效故去。享年七十三岁。周桂昆本想去参加追悼会,但走路实在不方便,于是叫大儿子代表他前入吊唁。
张东奎的儿子专门为故去的父亲订了一个特大号的骨灰盒,把张东奎生前保存的三样宝贝:铜唢呐、缴获的日军的铝制水壶、军功章放入骨灰盒中,埋入墓地。
三个月后,周桂昆突发心脏病,也嗑然长逝。
周桂林依然活着,全身上下无一丝大病小病,每日领着小孙子、赶着几只白羊在小河边、在树林中追逐着芳草、野花的清香。跟在小白羊屁股后的小孙子,捉蝴蝶、逮蚂蚱。爷爷、孙子、小白羊在蓝天白云下、在青绿茂盛的草丛中,悠然自得。
全书完
二00九年六月
作者题外话:作者 张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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