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梦(全)-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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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高兴不高兴的,光看脸色心里就明了了,他觉着省心踏实。”想了想又道:“若要如此的话,这三姑娘做事有度,会察言观色,倒是持家的一把好手。”
婉玉道:“我这几日又派人四处打听,这三姑娘的风评也算难得,都说是极聪明要强的,孝顺父亲,友爱手足。上一回请她来,我故意问她是不是她们太太不教四姑娘持家之道,三姑娘应是知道我这次宴请的意思,但也未曾说四姑娘一句坏话,反倒好几回找了台阶替明微打圆场。更难得的,她是庶出的,但提起她姨娘,也淡泊豁达,对庶母颇多怜惜,不似其他庶出的女孩儿,羞于提起出身,可见三姑娘为人不俗。所以我说,她倒还不错。”
吴夫人缓缓点头,若有所思。婉玉也不打扰,只静静坐着。半晌,吴夫人道:“既如此,咱们娘俩儿就到孝国府亲眼瞧瞧,若她真同你说的一样,我便去找老爷商量,也好了却达哥儿的一桩事;如若不然,也好让达哥儿快些死心。”
婉玉送吴夫人回房,又转到梅书达卧室中,见他正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便坐到床边,推了推道:“起来罢,母亲已经走了。”
梅书达闷声道:“我身上不痛快,起来做什么?”
婉玉把被子掀开道:“整天躺在床上,也不怕骨头生了锈?”
梅书达又把被子蒙回来道:“你管我!”
婉玉拉长声音道:“哦?我不管你?那我就真不管了,方才我还劝母亲跟我一同去孝国府再相看相看三姑娘呢。”
梅书达“呼啦”掀开被子,一骨碌爬起来,喜道:“当真?”
婉玉忍着笑,一戳梅书达脑袋道:“自然当真,你成天赖在床上,我还不知你的意思就枉当这个姐姐了,你这一连番的苦肉计,母亲心疼也该疼坏了,我若点破这一层,母亲怎么也要到孝国府看看。”
梅书达猴儿到婉玉身旁笑道:“我知道姐姐定然替我说了三姑娘的好话。”
婉玉叹了一声道:“她也有几分能耐,倘若是个颠三倒四的人,我也不答应的。你且说说,你看上她哪一点了?”
梅书达道:“头一眼只是觉着她好看,总也忘不了。后来听她两个兄弟说了些她的事,心里就愈发记挂着。有一回,李杉拿了一叠稿子问我写得如何,我发觉里头写的诗文俱是和着我在酒席间的诗文所作,讽古比今,慷慨感叹,每一句都写到我心里去了。李杉说这是秀微写的,我这才觉得她不光长得美,更是个知己,天下没有人比她明白我的心。再后来,她给我做的一首《相思词》配了一首曲儿,我听完那曲儿便跟自个儿说,我这辈子要么就不娶,要娶就要娶她进门。”
婉玉心中暗服秀微手段,口中道:“为着你方才一番话,也不枉我为你忙一场了。”又同梅书达说了几句,方才退出来。
第二日一早,婉玉便与吴夫人一同到了孝国府。因是昨日就送的拜帖,故孝国府大清早就有下人在大门口迎接。待进了宴息,顾氏早就坐在厅堂上等候,见梅家母女来了,忙不迭的迎接,相互寒暄一番,分宾主落座。
顾氏以为吴夫人接到陈氏书信,此番正是为明微与梅书达的婚事来的,笑得见牙不见眼,也不待吴夫人开口,便道:“四丫头正在这儿呢,我这就让她出来。”说完命丫鬟去请明微。
明微正在内室,被丫鬟引见出来,向吴夫人行礼。吴夫人上下打量一回,笑道:“是个干净整齐的孩子。”又道:“听说府上还有一位三姑娘秀微,不知可在了?”
顾氏听吴夫人赞明微,心中欢喜,正欲开口说明微的好处,冷不丁听吴夫人后半句,登时笑容就僵在脸上,良久方才喘匀了气,心中千恨万恼,又不敢拦着不见,只得道:“在了。”言罢让丫鬟去请。
不多时,吴夫人只见两个丫头簇着一个女孩儿款款到了。只见那女孩子玉颊樱唇,顾盼神飞,形容甚美,身上穿得极素雅。吴夫人心中赞一声,暗道:“不论容貌,单这通身的气派,就不难知我儿为何相中了。”又看了明微一眼,心说:“四姑娘容貌虽也不错,但风采差之远矣。”对秀微便有几分喜爱。待秀微见过礼,便招手把秀微唤到跟前,拉着手细细问她今年多大,可上过学,都读过什么书,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第四十七回【上】 苦姝玉命丧深宫院
转眼年关将至。婉玉一面忙着准备杨晟之官场应酬的各色礼物,一面忙着发放年例,又命人把府里头布置起来,换了门神、对联、挂牌、新油了桃符,挂上了大红灯笼,每个上头都书一个“杨”字。杨晟之见大小事务有条不紊,愈发觉得婉玉贤惠能干,又恐她累着,时时也替她分担一二。
腊月二十九日,婉玉正在房里核帐,忽接到淑妃娘娘的手谕,淑妃念姐妹情深,故在二月初二召婉玉进宫觐见。带太监宣旨完毕,婉玉忙起身接旨道:“多谢公公,不知公公如何称呼?远道而来辛苦了,还请吃些热茶。”说着向怡人使了个眼色,怡人立时递给婉玉一封红包,婉玉又塞到那太监手中,笑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公公留着买酒吃罢。”
那太监四十上下,身矮面白,接过红包只觉压手,不由眉开眼笑,将红包揣入怀内,细着嗓子道:“咱家姓刘,夫人客气了。”言罢坐了下来。
婉玉坐下来道:“我初到京城不久,不知宫中应如何行事,此番觐见娘娘又有何需要避讳之处,还请公公提点一二。”说着又掏出一封红包,从桌上推了过去。
刘公公暗赞婉玉懂事,面上不动声色,垂着眼皮把红包摸进袖中,笑道:“夫人只管放心,淑妃娘娘念旧情,夫人毕竟出身柳家,见一见也是情理之中。”
婉玉暗道:“姝玉进宫之后一举得男,但听说那小皇子有先天不好的症候,一直病恹恹的。皇上升了姝玉为祥贵人,当时姝玉从宫里给柳家送了好些东西,赏她姨娘的物件比给孙氏还丰厚,场面阔极了。当时人人议论,说姝玉生一子傍身,淑妃还一无所出,皇上如今虽已有七八位皇子,但也保不齐日后姝玉真就高过淑妃娘娘一头去。”口中道:“不知这次觐见,是否能见到祥贵人?”
刘公公微微一怔,眼中精光微闪,压低声音道:“夫人果然是初到京城,莫怪咱家没提醒你,祥贵人三个月前惹恼了太后,皇上龙颜动怒,本要严加惩处,淑妃娘娘苦苦哀求,方才改罚禁足两个月,革俸银半年,小皇子也留到淑妃娘娘身边教养。夫人这次去是否能见到祥贵人,咱家也未可知。”
婉玉吃了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道:“这样大的事,宫外头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刘公公道:“宫里是什么地方,岂能事事传到宫外去?唉,也是祥贵人到底年轻气盛,在宫里有几位主子娘娘……”刘公公说到此处忽住了嘴,喝了一口茶,起身道:“多谢夫人赏茶,咱家还有事,先告辞了。”婉玉连忙起身相送。
待送走刘公公,婉玉默默想了一回,命人将库房打开,精心备了两份礼物预备送往宫中,暂且不表。
且说正月初二这一日,婉玉天不亮便梳洗打扮,妆束起来,后乘大轿入宫,由一队宫娥太监引入椒房。婉玉垂首恭谨,眼略向四周一瞥,只见香烛辉煌,锦幛绣幕,闻得一股扑鼻的木樨清香,依稀有个明灿耀目的宫装佳人在正前方端坐。
婉玉忙上前见礼,女官站立一旁曰:“免。”于是婉玉起身,又曰:“看座。”婉玉躬身道:“谢娘娘。”后端正落座。婧玉笑道:“都是自家姐妹,何必拘束。”把婉玉唤到跟前握着手问长问短,先叙些姐妹私情,又问及家中大小事务。
婉玉一一答了,又道:“不知九皇子可好?快要满一岁了罢?”
婧玉立时容光焕发,笑道:“提起九皇子,真真儿是逗人喜爱。就是从胎里带了些病气,身子骨弱,如今用心调养照顾着,皇上今儿个早晨还来抱过他。”
婉玉笑道:“九皇子龙姿凤质,伶俐可爱,自然深得皇上和娘娘欢喜了。”
婧玉愈发笑开了,款款说了些九皇子的事,一派慈母之情。婉玉也句句迎合着,见婧玉欢喜了,方才装作随性之状问道,“不知祥贵人在宫中可好?”
婧玉一顿,脸上的笑容缓缓淡了,叹了一声道:“她啊……唉,三妹妹太过孤高了些,诞下皇子后便愈发清高自傲了,言语间顶撞了几位嫔妃,太后有风闻便示训了几句,三妹妹不服,竟出言顶撞了太后,此事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心生不悦,我哀求了许久,皇上方才看在九皇子的份上,轻罚了三妹妹。只是三妹妹心头郁积了忧思烦闷,病
极重,这几日方才好了些,我已告诉她今日传唤你进宫,就不知她能不能来了。”
婉玉暗道:“淑妃一直深得太后欢心,若早求到太后跟前,何至于让此事传到皇上耳中?只怕是姝玉仗着自己生下皇子便愈发端架子傲慢,不止惹得后宫几位嫔妃不快,更惹得淑妃不悦了。这一招借刀杀人甚狠,姝玉不仅失宠,更失了儿子,她若不改这个性子,日后只怕难有出头之日。”心中唏嘘,口中只管道:“祥贵人还是要多宽解心情,保养身体才是。”
婧玉又同婉玉说笑了一回,此时有太监启道:“时辰已到。”婧玉便紧紧握了婉玉的手,笑道:“如今一个月可内省一次,妹妹要时常递牌子来看我才是。”婉玉点头,口中只说“娘娘好生保养”等语,方才行礼退了出来。
待到椒房外,由太监引着拐过后房,只听得有人道:“请等一等。”那太监脚步一止,婉玉扭头一瞧,只见房屋阴影之中立着一个人,待那人慢慢走近了,婉玉登时大吃一惊,原来这人竟是姝玉!虽说是姝玉,却同往日的姝玉大不相同了,脸色蜡黄,两颊病容,眼睛深凹进去,一头乌发都干了,身披一件雪青色斗篷,身子单薄得仿佛寒风中的秋叶一般。
那太监立时行礼道:“见过祥贵人。”婉玉忙随着太监拜了一拜。只见姝玉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塞到那太监手中道:“请韩公公宽仁,给片刻时光,容我们说一两句。”
韩公公把银子捏在手里,啧了啧嘴道:“如此只能片刻,门外还有轿子等候,不可拖延。”说罢甩手走到一旁。
姝玉走到婉玉跟前,婉玉再欲行礼,姝玉便立时道:“不必了。”而后双目直勾勾看着婉玉,从上到下打量,又从下到上打量,忽轻笑了一声道:“你越来越好看了。”
婉玉无言,不知该如何作答。姝玉又道:“听说你嫁给杨晟之了,他,他待你好么?”婉玉正要开口,只听姝玉又道:“你气色甚好,想来他待你是极好的了。”说着有些怅然,眼睛也空洞洞的,道:“他如今好么?”紧接着喃喃道:“他也应是极好的了,登科两榜进士,选为庶吉士入翰林院,又娶了一品大员的女儿,春风得意,怎能不好呢?”
婉玉见她如此,心里也有些难过,道:“听说祥贵人前些时日病了一场,不知可曾好些了?”
姝玉方才回过神,惨然笑道:“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在这地方死了又如何?谁能惦记着?熬日子罢了。”说完正色道:“今日来,是有件事想求妹妹看在往日的姊妹之情上帮忙一二。”
婉玉道:“姐姐请说罢。”
姝玉道:“妹妹此番来,淑妃必从宫里赏东西给你,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