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劫难逃风月-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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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气不错,萧晚月抱着我走出帐篷,来到草原的黄土坡上晒太阳。一路上大家都跟他打招呼,看得出大家都很喜欢他,并且尊敬他,就连酋长都将他是为好安达,听说在我昏迷期间,萧晚月曾帮酋长打退了一个常年滋扰他们部落的蛮横部族卡夏,让基里亚部落扬眉吐气。
我在黄土坡上坐了一下午,萧晚月在我头上搭了一个伞状的帐篷,虽说是晒太阳对我逐渐康复的身子有好处,但日头太烈了还是不好。他又拿来毛毯披在我的膝盖上,怕风将我冻着了。我跟他说谢谢,他只是笑笑没说话。我失神地看着他,至今仍然无法相信他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喜怒不定行事极端的萧晚月,现在的他没有往日的冷清和狠戾,笑容如草原的天空那么磊落。
但他真的放下了吗,那从小加注在他身上的桎梏,他的那些亲人,以及萧家子孙不可逃避的家族责任和使命,他真的能真正放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塞外的日落真的很美很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高高地芦苇映衬着那轮巨大的夕阳,随风摇曳着,挽留着天际殷红的云霞。草原上,小伙子沐浴着落日的余晖,唱着辽阔的歌声,拍打着手中的长鞭驱赶牛羊,天高地阔,那么惬意自在。
我抱着膝盖,看得痴了。萧晚月从身后搂住我,下巴搁置在我的肩膀上,亲吻着我的耳廓,问:“喜欢这里吗?”我点点头,不能否认对于这种美丽的向往。他又开始蛊惑我的心神,说:“那我们以后都这样靠在一起看日出,一直到我们老了白发苍苍了,也不要改变,好不好?”我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在夜梧宫的时候,萧晚风与我牵着手走到梧桐树下,也这么痴痴地看着落日。
我又想起昨日阿娜云对我说的话,阿娜云不是基里亚部落里的姑娘,她是离家出走来到这里的。我问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她说:“我爹亲贪图富贵,要把我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我不愿意,就一个人跑出来了。”然后她对我说:“听萧大哥讲的,你们是私奔出来的,前段时日还有几个中原人乔装成胡人的模样来这边找你们,都被我们骗走了。放心吧,我会帮助你们,不会让他们找到你们,相爱的人就该永远在一起。。。。。。我以后也要找一个像萧大哥这样情深意重的丈夫,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原来萧晚风早就派人找来了,萧晚月明明知道了,却不愿意面对。
我抬头看了看,落日的红光照在我的脸上,炫目的色彩,让我有种不知名的心慌。这样宁静安详的日子,美好的不真实,还能持续多久?我想这么一直下去,与世无争,但心中放不下的人和事实在太多太多。那些放不下的又是如此沉重,沉重得让我喘不过起来,又心生倦意,想逃避此生。
萧晚月喃喃叫着我的名字,手指托起我的下巴转过我的脸,亲吻着我的唇,唇齿相依,纠缠着,吸允着,温柔地,轻轻地,如融化在三月春月的呢喃,反反复复呼唤:“悦容,悦容。。。。。。”我们像是从来没有背叛过怨恨过伤害过,靠在一起说着悄悄话。他说他现在很快乐,他拿起我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我感觉到了他的心跳,他说:“都是为了你。”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不分开。”他一厢情愿地许下承诺。
但这个承诺脆弱得如同大海上的泡沫,日出后消亡殆尽。
第二日,萧晚风就找到了我们。
这世上的事总有一个巧妙的因果循环,阿娜与将萧晚风派出寻找我们的人骗去了其他部落,偏偏巧了骗到了卡夏部落。卡夏部落的人不久前攻打过基里亚部落,被萧晚月敌退了,对萧晚月深恶痛绝自然也印象深刻。萧晚风的人从那里听闻了这个消息,一时不敢确信是不是萧晚月本人,便助卡夏部落的人前来攻打,意图一探究竟。
那日是基里亚部落一月一次的狩猎日,男人们一半都出去打猎了,萧晚月自然也去了。我在帐中小憩,忽闻外头马蹄声如雷,阿娜云跑进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走,说卡夏部落的人来袭了,要我和其他女人一起去后山的土坳里避难。那些人可是见了男人就杀,见了年轻女人就抢的强盗。
我出来帐篷,外头已经乱成一片,两个部落的人厮打成一片。我跟着阿娜云躲躲闪闪来到土坳里。里头已经躲着好多女人了,大家靠着抱在一起,眼中虽有惊恐,但尚算冷静,想来是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
暗自琢磨着今日的情况不好,若是往日等男人打完了仗女人再从这里出去,自然安全的,但现在部落里的大半男人都出去狩猎了,余下势单力薄的这仗恐怕不好打,若是卡夏族的人杀到了这里,那么多年轻的女人不都要被他们抓去做暖床的工具?
我心中有了主意,但不懂胡语便只能跟阿娜云说,阿娜云一开始十分不解地看我,我焦急催促道:“快点,听我的!我这是为了保护大家,再迟疑就来不及了!”阿娜云点点头,传达了我的意思,叫来几个身体强壮的胡族姑娘,从土坳四周搬来大大小小的石头,按照我的吩咐在四面八方的泥地上排点着。她们都面露困惑,无法理解我到底要做什么,我也没有过多解释,一来语言不通,二来跟她们解释什么是阵法她们也不懂。
在阵法快要摆好的时候,几十个卡夏士兵发现了这里,策马奔来。女人们全都尖叫着缩成了一团,我眼见还差最后一招,便抱起脚下的石头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那些女人以为我疯了,在我身后咿哩哇啦地叫着,就在我将最后一块石头布好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便见那几十个胡骑像是迷路了似的在那块空地上乱窜起来,士兵们一个个胡乱地对着空气挥着手中的刀,好似他们面前出现了凶狠的敌人,有的甚至丧失理智自相残杀起来。
阿娜云眼见脱离危险,面露欢喜,我依然忧心忡忡,这个阵只能坚持一个时辰,若是救兵还不到,这群女人还是难逃沦为床奴的命运。阿娜云见到我神色有异,我将事情因由告诉她,她的小脸顿时乌云覆盖,沉默许久,突然眼中涌现出一种我无法理解的视死如归,她拉起我的手慎重道:“萧大嫂你放心吧,要是真挡不住他们,我会救大家的,我不会让你有任何意外的!”
她黯然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如果以后我不能跟你们一起了,你要好好照顾萧大哥啊,他对你是真的好,那日在炎山,他以为你死了都想自戕随你而去,你昏睡的时候他日日夜夜照顾你,在你身旁自言自语,我在帐外偷偷听着都快要心碎了,如果我能遇到萧大哥这样的男人,就算现在让我去死我也愿意,你多么幸运啊。。。。。。”她抬起头,拎着袖子不停地擦着眼泪,抽噎着笑道:“所以你们两人一定要幸福地在一起哦,一辈子,要一辈子才行啊!这样也不枉费我,不枉费我。。。。。。”她抽噎着说不下去了。
我惊愕地看着她,在她眼中看到了缱绻的爱意,这个小丫头不会是对萧晚月。。。。。。
这是滚滚马蹄声响起,我还沉浸在阿娜云带给我的惊讶中,便听见她欢喜大喊:“啊,是萧大哥,萧大哥他们回来了,来救我们了!”
萧晚月到来后,没有立即进攻,让众人将卡夏族的士兵重重包围住,再从四面八方的方位杀入,这样他们才不会陷入阵法中。果然,萧晚月是知道这个布阵的。
当敌人诛杀殆尽之后,萧晚月下了马,走到我面前,神情复杂:“那是大哥用毕生心血研究出来的天极阵,可困千军万马,镇洪荒大乱。他只教我破阵之法,却向来吝啬指点我摆阵之术,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教你了,他对你真好。。。。。。”
我恍恍惚惚地站着,仿佛神回夜梧宫,那一个月萧晚风日日与我相伴,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我问他:“先是兵法,后是阵法,你教我这些做什么?”他回到:“培养你呢。”我取笑他:“你就算是要培养自己的传人,也别找我一介女流啊。”他漫不经心道:“不,我不是培养传人,而是培养一个能够杀我的人。”我闻之心惊,他的瞳孔如一抹漆黑的墨,无限地扩大,似要将我淹没:“你能么悦容,你可以吗?”
“悦容!”
一声怒喝,将我唤回神来,我抬头看到萧晚月惊慌的神色,像是被谁抢走了心爱的宝贝,这些时日磊落的面容再度被负面的情绪覆盖,愤怒、阴鸷、暴怒,双手不由自主地扼住我的咽喉。
我隐忍地看着他,还能呼吸,但很痛苦。
他喃喃念道:“不要想他了,不要用这样的表情想他,求你了悦容。”
这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表情?
雷声轰轰作响——非是雷声,而是大批兵马往这边赶来,席卷着滚滚黄烟。众人心惊,难道是卡夏族的人又杀过来了?却见一个身穿中原服饰的男人一马当先策于前头,身后紧紧跟随着十二骑身穿黑色甲胄的勇猛将军,又有一青年男子行于他侧,身着贵族锦裘胡服,头戴金冠,左耳挂着金色苍鹰耳坠,那是胡阕国王子的身份象征。基里亚和卡夏两个部落也停止了干戈,两位酋长恭顺地跟在他身后,胡人见之皆下跪叩拜,阿娜云变了脸色,情不自禁地低呼了一声。
那胡阕王子淡淡扫了阿娜云一眼,跃下马背,单手附于胸前,恭敬地朝那中原男子行了大礼,道:“尊贵的昭帝陛下,小王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不知道陛下要找的人可在那群人当中?”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没想到萧晚风居然亲自跑到胡阕,他那副身子怎么熬得住?
萧晚风不语,慢慢地驱马行于我三丈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执手相依的我和萧晚月。我感觉到萧晚月握住我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隐隐似在发抖。
阿娜云察觉到了萧晚月的害怕,冲了上来挡在我们面前,在萧晚风的迫视下瑟瑟颤抖炸,仍然鼓起勇气喊道:“我不准你再拆散萧大哥和萧大嫂!放过他们吧,让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好吗?他们那么恩爱的一对,生生死死都不能分开,你怎么忍心那么对他们!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胡阕王子顿时变了脸色,用胡语快速地说着话,似在怒斥阿娜云。
萧晚风依旧神情平淡,喃喃念着“萧大哥萧大嫂”这两个称谓,随后自嘲地笑了起来,身后那翻滚的猩红披风,如同浓烈的火焰灼灼夺目,融于这日的晚霞中。
他抬头望着黄昏余晖,缓缓开了口:“悦容,塞外的落日美吗?”我压着胸口汹涌的心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点头:“是的,很美。”萧晚风嘴角一勾,眼角一冷:“比起夜梧宫的落日,如何?”我回到:“各有千秋,无可比较。”
我看到他紧握着辔绳的双手骤然用力,几乎能听见骨骼的声音。觉得生气了?或许他希望听到我的回答,是夜梧宫的落日美于世间一切,不可比拟?如果他这样跟我说,我会让他如愿,并且心甘情愿跟他回去。
但他没有说,只淡淡问了句:“你在这里生活得开心吗?”
我心里堵着一股闷气,为什么他千里迢迢跑来找我,却这么冷淡,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甚至也不问问我身体好点了没有?
“是的,我很开心。”
“这些日子里,你心中可有忆起仇恨?”
我愣了一下,回答:“没有。”却是实话,这几日内心前所未有的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