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劫难逃风月-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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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披荆斩棘,历经艰险,踏着血海和尸骨,为了什么?
为了爱,为了恨,为了今生的偿还,为了心中的坚持,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为了反抗女人的宿命。
我抬头,东方天际涌出黎明的红潮,破开厚重的云层,射下一道道金色的光束,瑰丽,磅礴,绚烂,夺目。
司空长卿正睡着,毫无防备的像个孩子。
我的心微微地痛了,为这个拿生命来爱我的男人。
揽过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袖角擦去他脸上的血渍,手指一遍遍描绘着他面部的轮廓,迎着黎明的晨光流泪。
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也不会让司空家没落。
如果你累了,就先休息一下,我会为你担下重任,守住金陵!
【第二卷】 长卿篇 第一百五十六章
章节字数:2825 更新时间:10…08…01 08:43
天寒日短,大风刮起,天已奄奄地冷了。众人都在掂量着,是不是要下雪了。
冬阳抖擞着,阴一阵晴一阵。过一天算一天。
回到金陵,蔺翟云解了我和司空长卿身上的毒,但情况并没有丝毫好转,甚至更加糟糕。
蔺翟云说:“鲁公命不久矣。”
真正致命的不是剧毒,而是那三支长箭,箭箭射中要害。
脾脏碎裂,焉能长命?
司空老太君闻讯昏倒,本来就已经风寒入体,现在忧虑交加,就这么一病不起,金陵终只剩我一个人能主持大局。
为了司空长卿和老太君的病情,又为了金陵眼前的困境,我已身心憔悴,仍要咬牙苦撑。
萧家果然在修正三日后大举进攻锦州,由萧晚月亲自挂帅,路遥打前锋,十二黑甲狼骑出动六员大将为副将,号称有萧何之才的长川七杰出其三,任命为战前军师,三十万长川军在锦州城外安营扎寨,意在毁去金陵最后一道屏障,继而攻占金陵。
原先我因天赐的态度担心楚家会改变中立的态度帮助萧家,收到探子情报,楚家至今没有任何动作,倒是在忙碌安排天子落脚之事,我稍稍松了口气,也没那么多精力去追究他救我又害司空长卿的用意。
而今萧家大军来犯,我方兵寡,恐怕周逸一人在锦州难撑大局。况且萧家麾下兵多将广,大将多是能文允武的全才型将领。再观司空家,虽是百年战族,一个个骁勇善战,但多为匹夫武将,那种既能战略布局又能冲锋陷阵的智将着实不多,除了周逸,便是曲慕白和司空明鞍。
曲慕白被牵制在皇都外围的营寨中,目前无法回来救援,再说由他牵制住萧家那批大军,也是战略需要。
现在就只剩下司空明鞍能去支援周逸了,但我仍然忧虑,萧家此次进军来势汹汹,且人才济济,怕仅是司空明鞍和周逸两人难挡局面。
在这紧急用人之际,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他文武双全,在军中名望、才干和统兵能力上都与周逸等人不相上下——秦冬歌!
只是秦冬歌与我积怨太深,秦家满门都被我打入地牢,现在我需要他了再去求他,难保他会落井下石,袖手旁观。
我去狱中找他,只要他答应助司空家退敌,我必还秦家一个公道,让他和他的父亲官复原职,并当着文武大臣亲自向秦家致歉,却仍然遭到他的拒绝。
眼见好言劝说不得,我怒斥他枉顾私人恩怨,不顾眼前大局。
秦冬歌听后冷笑:“我堂堂男儿,爱恨分明。别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非我念私怨而忘旧情,实则司空家负我在先,主公弃我在前。只怪他当初不念兄弟之情,不听我肺腑之言,才让你这妖妇累金陵至此。楚悦容,是你害了主公,又害了金陵,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的不是?”
我沮丧地走出地牢,后司空明鞍去劝说,也不得善果。
一筹莫展时,蔺翟云一语惊醒梦中人:“秦冬歌先前虽与夫人政见不同,却同是为了金陵安危,不失为忠君爱国之人,现今困难之际之所以不予相助,非不念旧情,实为心有郁结未解。解铃还须系铃人,从谁身上结下的恨,就由谁去解开这个的结。”
我看了司空明鞍一眼,司空明鞍沉默许久,起身说:“让我去跟她说吧。”
后来司空明鞍亲自去了一趟周家,谁也不知道那天他跟周妍说了什么,只知道自秦家出事后一直不曾走出房门半步的周妍,那天红着眼睛离开了周家,跟着司空明鞍来到地牢。
那时秦冬歌正背对着我们,说:“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帮助楚悦容这个妖妇!”
周妍轻轻喊了声:“夫君。”
秦冬歌双肩一震,回过身来乍见周妍,扑到地牢的木桩上拉她的手。
“妍儿,妍儿!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心肠再冷硬的人,都有他内心最为柔软的角落。周妍就是秦冬歌的软肋,见着了她,这样刚硬如铁的男人竟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和司空明鞍默默退出牢房,将空间留给他们。
铁门外,隐隐约约能听见牢中两人的交谈声。秦冬歌本以为他出事后周妍定会改嫁司空明鞍。周妍说没有,她这辈子只会有一个丈夫,至死不变。
有一种女人,她的这一生只会守着她第一个男人,哪怕心中爱的是另一个男人。
周妍就是这样的女人。
听了这样的话,司空明鞍再也待不下去了,起身离开。
我跟在他身后走出,只见他站在一片光秃秃的空地上,茫茫然地盯着天空发呆。
听见我的脚步声,他轻轻开了口:“以前我总以为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所有的等待都有期限,现在我才明白,其实人生并没有所谓的答案,而有些等待也是遥遥无期的。”
等待,是一个人一生最初的苍老。
司空明鞍问:“婶娘,你有没有后悔过付出感情?”
我摇摇头,安慰道:“人不会因为获得许多爱而觉得人生有意义,却会因为付出许多爱,而越肯定生命的价值。付出了,为什么要后悔?”这是司空长卿教会我的道理。
司空明鞍缓缓闭上眼睛:“我不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也不知道她付出了多少。但我知道,她变了,我也变了。”
回不去的温柔,泪水如泉涌,最熟悉的变得最令人心痛。
是谁说,学会放手,幸福需要自己的成全。
就算真的放手了,也不一定会有幸福。
因为一直等待的那个幸福,已经不在等待的彼岸了。
第二天,秦冬歌和司空明鞍领兵出发,前去锦州与周逸相会,我和周妍一起出城送他们出征。秦冬歌与周妍依依分别,司空明鞍在一边看着,一言不发。最后周妍小声地对他说:“你也小心,请活着回来。”司空明鞍淡淡地点头,与秦冬歌策马离开了。
站在城墙上,看着大军在弯曲的长道上远去,直至再也看不见影子,余下这日的夕阳,染红了天和地,也染红了两个女人的脸。
我问周妍:“如果他们两人只能有一个能活着回来,你希望是谁?”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或许只是想替司空明鞍讨一个答案。
周妍说:“我希望活着的是司空少爷。”
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身往城下走。
明鞍,你的等待虽然没有结果,至少曾开出过花朵。
周妍又在我身后说:“如果冬歌不能活着回来,我会自杀,去下面陪他。”
我翛然回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风凛冽地吹着,万年不变的哀伤的精魂。
周妍迎风站在城头,衣衫漫飞,如坠落凡尘的仙子,美艳不可方物。
【第二卷】 长卿篇 第一百五十七章
章节字数:2600 更新时间:10…08…01 17:04
下了一场轻浅的初雪,这场早到的雪,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措手不及的,还有随之而来的消息。
司空明鞍最终没有活着回来,他死了,为了保护秦冬歌而死。
那天我正在照顾昏迷不醒的司空长卿,蔺翟云神色沉郁地走进来,对我说:“秦冬歌回来了,带回司空明鞍的尸体,现在往周府去了。”
我呆呆失神好久,突然发疯似的冲出房门。
周府,阴翳在灰蒙蒙的天色下,雪落无声。
秦冬歌还穿着战场上铜色的兽口战甲,上边沾满了早已干涸的血渍,斑斑驳驳的像生命的疤痕。
司空明鞍横躺在他的双臂间,脸上的血迹早已擦得干干净净的,不像死了,更像是睡着了似的。
“他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
秦冬歌低着头,那张脸遮在长发下,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表情,声音像是机械发出似的,一声声,一遍遍,毫无波动。
“那天萧家大军攻破谥水关,我和他掩护周逸撤退,箭雨射来的时候,他把我挡在身后。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我是妍儿的丈夫,要活着回去照顾妍儿,不能死在那里。然后他就哭了,他说他不想死,他也爱妍儿,想要给她幸福,明知道没有结果了,还想继续等下去,死了就不能再等了。他说他答应妍儿的,要活着回去。”
秦冬歌终于抬起头,大家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满面是泪。
“妍儿,他临死还想见你一面,你过来见见他。”
他将司空明鞍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横躺在地上。
他们两人曾经是兄弟,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也因为爱着同一个女人,成为这个世上最了解彼此的男人。
谁为谁生,谁为谁死?一直到这一刻,他们还是全世界最好的兄弟。
苍白的脸已经遮盖不住伤痕,哭泣声也掩盖不了心碎的剧痛。
周妍走过去,跪在地上,轻轻抚着司空明鞍的脸,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第二天,他们夫妻俩一起把司空明鞍葬了,就葬在他们小时候经常玩的那个山坳里。
小雪停了,天放晴了,空气依旧寒冷。
风在山头剧烈地吹着,将天际的云翻滚着吹向苍穹的尽头,向世人讲述了一个关于友情、爱情和忠诚的悲壮故事。
一个人生命中的温暖就那么多,全部给了爱,死了就再也不会微笑了。
我哭了,仅仅是因为生死的离别。
周妍却笑了,仅仅是因为想起了那个承诺她会活着回来的男人。
承诺不过是一种谎言,是一种美丽的欺骗,可就有人愿意为了它放弃一切。
事后秦冬歌不作休整,立即马不停蹄赶回锦州,周逸还在一个人抵抗萧家大军。
临行前秦冬歌对周妍说:“等这次金陵之危解了,我就卸甲归田,带你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再也不管这世上的纷纷扰扰了。”
司空明鞍的死让他明白,活着是未知的,你永远也不知道厄运什么时候会来,突然带走了一切,微笑,快乐,健康,生命……当我们能活着的时候,就应该尽情享受生命的恩赐,就应该和最爱的人好好地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到老,到死。因为人生,容不下任何一点奢侈和虚度。因为生命只有一次,没有了,就再也无法拥有了。
他说:“妍儿,等我回来。”
秦冬歌走的那日,西风萧瑟,雁鸣凄凉,如同苦苦哀求的挽歌。
然而,每一个说要回来的人,最后都没有活着回来,战争带给人们的,永远都是天人永隔的离别。
秦冬歌最终还是死了。
在司空明鞍死后第七天,萧家大军夜袭锦州巴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