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空想家-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走到学校礼堂面前的亭子里坐下,看到高自己一届的师兄师姐正在礼堂前面拍毕业照。
邓廷歌心想,有多少人会继续走下去,有多少人像自己一样放弃了呢?
“放弃”这个词在他心里扑腾来去,让他心头一阵难以抑制的闷痛。
他不舍得。
刚进学校的时候怀着许多憧憬。当时陈愚还是他们的老师,第一节课就扔出了《巨浪》的剧本让他们分组讨论,各演一段。
邓廷歌被这个故事吸引了。
《巨浪》讲述的是抗战彻底爆发之前发生在一个中学礼堂里的故事。一个上午,十二个学生和两个老师,没有场景切换,全用台词和演员的表演来推动情节发展。然而在对话之中,年轻学生们沸腾的热血和老师的忧虑都被一层层地推上了顶点。
所有人都在热烈地讨论。如果自己是那个老师,应该怎么阻止学生们以近乎愚蠢的献祭方式投身时代的浪潮中;如果自己是学生领袖,又怎么用语言、感情、肢体动作去震撼和说服两位拦在礼堂大门前的师长,让他们意识到巨浪已经扑上了海岸,没人能独善其身。
陈愚是个戴眼镜的小胖子,不太说话,只静静地听他们讨论,偶尔点拨几句。等到学生们分批开始表演,他才终于打起精神,认真观看。
角色都是随机抽签分配的,全班分成两个组,各演一部分。邓廷歌抽中了一个女学生。他很兴奋:这个激动的女孩子冲到老师面前将糊好的旗子扔到他脸上,给了他一个耳光。正是这个耳光引发了礼堂里最激烈的一次争执,也引发了之后一段比一段精彩的演说和议论。意识到自己是个关键人物,邓廷歌既投入又认真。
演完之后他连忙跟刚刚被自己甩了耳光的同学道歉。下台的时候陈愚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邓廷歌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演得太用力。”陈愚难得地笑了一下,“好好努力,你大有可为。”
之后没有多久,陈愚就在学院内部的权力转移中遭到了不公平待遇。他没吵没闹,辞了工作,全心全意地开始自己的编剧生涯。
邓廷歌听闻这件事之后,很佩服他的勇气。
此时想起陈愚的那句话,想起他笔下那部沉重的《巨浪》,邓廷歌捏着手机,微微发抖。
他已经在这三年里学会了不那么用力的方法,如果陈愚看到他在《心经》里演的许峰仪,也许会做出完全不一样的评价。
最后一次。最后演一次。《巨浪》是他开始学习表演之后演的第一部剧,虽然完全不正式;但现在正好有一个机会,他可以为自己的梦想画一个句号。
他拨通了钟幸的号码。
在钟幸的举荐下,邓廷歌的试镜无惊无险地通过了。
导演还问他是否记得陈愚。邓廷歌说了自己和陈愚短暂的师徒缘分。导演笑了:“知道你来试镜这个角色,陈愚非常高兴。他现在人在国外回不来,但他还记得你。”
邓廷歌紧张得直笑。
他很快跟钟幸联系上,告诉他自己通过了试镜。
“很好啊,好好干吧。”钟幸说,“我是不知道你有什么顾虑,但喜欢演戏就演下去,哪来那么多犹犹豫豫。你以为人这辈子长啊?”
钟幸说了他几句,邓廷歌好不容易才逮到空隙跟他说谢谢。
“过锦华阁吃个饭,你师兄也在。”
邓廷歌应了。
放下手机之后,钟幸看到坐在对面的罗恒秋不太高兴的脸。
“你不能对我笑笑?”钟幸拿过菜单又点了两个菜,“我可是按照你的意思,带他进这个圈子了。”
罗恒秋问:“你和他什么时候关系变得那么好?”
“好吗?你怎么看出来好的?”钟幸不解。
听个电话都谈笑风生的,不算好?罗恒秋心里想着,嘴上却不说。说出来就像嫉妒了,太不雅观。
倒是钟幸脑子里想了两转,已经明白罗恒秋的想法,自顾自在那里笑个不停。
“难看啊,罗少。”钟幸给他添了茶,“这人还不算是你的,你这占有欲实在是……”
罗恒秋抬头冷冰冰扫了他一眼。
钟幸耸耸肩,识趣地闭嘴。
然而没消停两分钟,他又忍不住逗罗恒秋说话。
“说把他带入圈的是你,现在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也是你。”钟幸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罗恒秋自己想了想,觉得也许真的是钟幸所说的占有欲。
能做些让邓廷歌高兴的事情,他很乐意。但一想到之后邓廷歌步入的那个声色场,心底又感觉非常的不愉快。
他认为这是因为邓廷歌不属于他,所以才会这样充满忧患地纠结。然而邓廷歌不可能属于他,他也不可能在邓廷歌身上获得自己情感的宣泄开关。
他就像一个巨大的、被自己心底种种恶念充斥膨胀的气球,立在邓廷歌面前。希望他看自己,又希望他不要看自己;希望他喜欢自己,又希望他不要因为看到自己可鄙的一面而厌弃自己。
没有落脚处,甚至没法控制那个人的眼光是否落在自己身上。那人会绕过他,继续往前走;而自己无法变成邓廷歌希冀的对象。
“你师弟快到了。你真的不去化化妆?”钟幸有点幸灾乐祸,“脸色臭得啊……我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吗?”
“让方仲意堵上你的嘴吧,少说两句。”
罗恒秋不想面对他,起身到外面去转了两圈。
一支烟没抽完,邓廷歌就来了。
“吸烟有害健康。”邓廷歌说。
罗恒秋说好,于是不抽了。他把那支快燃尽的娇子夹在指间抖了抖,地上落了小小的一簇烟灰。
邓廷歌伸手将他的烟拿走,转身扔进了烟灰缸里。
“师兄吃饱了?”他问。
罗恒秋说没有。他忍不住打量邓廷歌。两人之前在电话里那段小小的不愉快,或是说不知如何处理的囧状对邓廷歌似乎完全没有影响。他依旧非常自然平静,开开心心地跟罗恒秋说今天试镜的事情。
罗恒秋也听得高兴,被钟幸毫不留情戳穿的晦暗心思又密密裹在了身体里,不会在邓廷歌面前漏出分毫痕迹。
两人穿过锦华阁的回廊,罗恒秋带着他往贵宾包厢里走。
“哦对了,师兄。”邓廷歌说,“我刚刚听导演说的,这个戏的主角是你的……呃,朋友,孔郁。”
罗恒秋:“……”
邓廷歌:“师兄不知道这件事吗?”
罗恒秋一点都不知道。钟幸并没有跟他提过这件事,罗恒秋简直想踹个嬉皮笑脸的人两脚。他现在完全不想回到有钟幸的包厢里了。
身边的邓廷歌仍旧在问:“师兄和孔郁关系很好?”
罗恒秋想到孔郁就觉得心烦,完全没注意到邓廷歌对孔郁和自己的关系有种不太自在的热衷。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罗恒秋说。
邓廷歌:“噢。”
☆、第8章 孔郁
孔郁饰演的是两位老师中的一人,这是试镜结束之后导演跟邓廷歌说的。
“他这个年纪,也应该试着转型了。”制片人坐在导演身边吃饼干,“不可能一直拍无脑偶像剧吧。嘘,我说小声点。”
邓廷歌想,听到了噢,你身边站的两个人都听到了噢。
然而包括他在内的两个人都没有任何表示。
之后制片人又说了一些话,和孔郁有关,也和华天传媒有关。
邓廷歌那时才知道,孔郁原来是从华天传媒走出去的。数年前华天传媒和官方合作举办过一次模特大赛,孔郁就是当年模特大赛上的季军。冠军和亚军都在t台上发展,唯有孔郁进军娱乐圈。制片人说,是因为当时身为模特大赛评委的华天传媒副总点名要了孔郁,让他签了华天旗下的经纪公司。
而让副总做出这个决定的,是当时华天传媒的二世祖、从外面回国过暑假的罗恒秋说了一句话:“这个人不错,我喜欢。”
邓廷歌心想师兄会这么直接地夸人吗?
但制片人言之凿凿:“你不是这个圈里的你不知道。孔郁和那个罗总,是罗总吧?他们走得特别特别近。孔郁不止一次被偷拍到出现在那个姓罗的家里。”
导演说别扯这些没用的,能拍好这个戏就行。
邓廷歌脸上笑笑,心里也觉得扯得这些真是没用。他想起以前自己曾被罗恒秋邀请到他家去,参加他的生日派对。他在那个豪华的住宅区外转了许多圈,彻底迷路。后来他听罗恒秋的朋友说,罗恒秋撑着把伞在家门口等了他两个小时,没等到人。第二日去到学校,罗恒秋也没说什么别的话,就跟他提了句:你要不要买一部手机?
他现在还住在那个别墅区吗?邓廷歌想。很奇妙的,他觉得突然有许多问题想问罗恒秋,关于他住哪里的,关于孔郁的。
但得知孔郁也在那个剧组里之后,罗恒秋对他的问题就有点心不在焉。
邓廷歌于是觉得师兄可能在骗自己。
一顿饭吃得七零八落,席间最开心的就是钟幸。罗恒秋坐在邓廷歌身边,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只吃了些简单的东西。邓廷歌自己舀了汤,顺手给他舀一碗。罗恒秋小小地吓了一跳,道谢的时候手还有点抖。
吃完之后钟幸心满意足地开始闲聊。
“演戏很快乐吧,小邓?”他说,“我以前也上过台,演《雷雨》。站在舞台上的感觉确实不一样,说话的好像不是自己,是另外一个人。”
邓廷歌对他的这种想法深表赞同。
“创作很艰难,但停止创作很简单。”钟幸说,“扼杀自己的天分也一样简单。小邓,我很欣赏你,别让我看走眼。”
他顿了顿又说:“也别让老罗失望。”
罗恒秋和邓廷歌同时抬头,互相看了一眼。邓廷歌一头雾水,罗恒秋则恨不得拿卷胶带,直接将钟幸的嘴巴封上。
达到目的的钟幸说着“饱暖思淫。欲”,结账走了。
罗恒秋送邓廷歌回学校,邓廷歌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半途下了大雨,天地迷茫。罗恒秋顺理成章地放慢了速度,心里对这一场雨很感激。
邓廷歌问他住在哪里,罗恒秋说了。
“你以前不是住那边的。”邓廷歌说,“什么时候搬的?”
“你还记得?”罗恒秋笑着说,“你那次都没去成,我以为你都忘了。前两年搬的,自己出来住,比较自在。”
“那你回家不是要过桥?”邓廷歌说,“风挺大的。”
雨点顺着风势,啪嗒啪嗒狠狠击打在车窗上,窗外的景物一时全都模糊不清,只剩一片看不到边的茫茫。
太危险了。这种天气开车很不安全。
邓廷歌心里想着,嘴巴一动就说出了口:“师兄,要不你直接在我们宿舍挤一晚上行了。”
罗恒秋手里的方向盘差点握不住。
“我的三个舍友都出去拍戏,半个多月都不在宿舍里。你睡他们的床就行。”邓廷歌说。
罗恒秋:“……”
邓廷歌:“哦,如果你不喜欢睡别人的床,就跟我挤挤呗。我不会踢你下去的。”
罗恒秋:“……”
把话说完了,邓廷歌见罗恒秋没有任何反应,终于想起自己师兄是喜欢男人的,自己先囧了片刻。
“谢谢。”罗恒秋也察觉了他的囧态,于是笑了笑,“不过我认床,也认枕头。除了自己家里的,哪儿都睡不惯。”
邓廷歌的思路立刻就被这句话带岔了。
“那你出差或者去旅游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