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阿兮-晨曦之雾(出版)-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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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柚愣住了。他们的协议从来不包括她要陪他出去应酬。她刚要开口,江离城抢在她拒绝之前说:“不需要你见任何人,而且我大多时间都有事情,你可以一个人玩。然后我两个半月都不会再出现。仔细考虑一下,这种机会是不是很难得?”
两个半月全无阴影的自由时光!这个诱惑的确够大。陈子柚迟疑:“我必须在假期结束前回来。你要去哪儿?”
“没有问题。”江离城说了一处地名。
那是个好地方,传说中的祈愿圣地。学生时代她就一直很想去,因种种顾虑无法成行。只是,这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么?
陈子柚满腹疑惑:“你该不会是想把我骗到那儿去卖了吧?”
江离城嗤笑了一声:“做我这一行买卖,从我这儿经手的货一定是顶极品质的。你是吗?”
“将就我这样的次品,可真是太委屈你了。”那她就放心了。陈子柚对他话中的挖苦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推门走出书房。
不过她打错了小算盘。她本以为,就算江离城再有本事,办好她的签证也总得个三天。既然他允诺了不会耽误她的正常工作时间,那么再加上往返时间,她根本不需要在那儿留太久。谁知第二天晚上他们就出发了,害她措手不及。
旅行之于她通常都不是了却心愿而是幻想破灭的过程,这一次尤甚。当她与那自儿时起梦想中古老神秘的国度零距离接触时,那感觉犹如自天文望远镜中一下子看到了皎皎明月满是坑疤的表面,喧嚣,拥挤,脏乱,全无秩序,与她心中的美好落差甚大。
也许因为身边一直有江离城陪伴着,所以感觉格外差。如果换成是她独行,兴许她本可以把一切当作一种美好体验。
江离城是来谈生意的,动辄几小时不见人影。没有公务时他也愿做一个尽职地陪游,带她走了不少看起来他已经分明够熟悉的地方。
其实子柚一点也不介意他整日失踪。她宁可每天在饭店房间里看英文频道,也不愿在拥挤的人群中不得不与他挨得过近,时时被他环入怀中,状似亲密地相偎相依。
可能这里的秩序不够好,他不在的时候,影子江流便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绝不超过一米的距离,而不是陪老板去做正事。这一点子柚足够的郁闷,甚至比前几日更有被囚禁的感觉。
瞻仰膜拜圣河的那日,陈子柚终于忍出了内伤。传说中可以达成心愿的神圣的河水边,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群。她在河边见到麻木的垂死的人群,见到漂浮的垃圾和动物尸体,出于对异国文化的尊重,她强忍着不适感,与其他游人一起碰了那河水,回到饭店后她便上吐下泻了整个晚上,把肠胃都掏得空空。
怪不得她总是这么倒霉,原来是因为她太缺乏信仰,在别人眼中神灵笼罩的地盘上也难有敬意。
反而江离城那个洁癖程度比她厉害得多的家伙,平时连握过陌生人的手后都会立即去洗手,在这里却自始至终神色平静,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对她的过度反应也只评价了一句“你水土不服”,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然后陈子柚第二天早晨就因为大概水土不服的原因生了好几颗痘,又肿又痛。她坐在化妆镜前一边皱着眉头忍着疼用力挤着,一边盘算着,最好能再多长几颗,越难看越好,让江离城再没兴致碰她。
她抽了普通的面纸正仔细地擦拭着挤出来的脓血,本来正在浴室里的江离城不知如何冒了出来,将一支棉棒狠狠地压在她自己弄破的伤口上,她立即痛叫了一声:“你弄的什么?”
“酒精。”江兽医说。
随后一天,陈子柚只好穿上当地妇女的传统服装,脸上也绕上薄纱。她本不至于虚荣到怕被人看到脸上的痘,可是鉴于江离城对那几个痘痘的兴致格外大,不时将眼神飘到她脸上,害她早饭都吃不下,她决定今日出门还是把脸捂起来。
她在镜前看着自己打扮时,觉得自己已经与当地人差不多的模样,几乎可以混进人堆里逃跑了。但到了街上才发现,身穿传统服装的女子大多身材丰腴,在紧身衣里如饱满的果实,而不像她,最小号的衣服套在她身上也宽松飘逸得很。有风吹过时,裙摆披巾连着她用来蒙脸的薄纱纷纷飘扬,如兜满了风的帆,随时要启航。
这日他们去的每一处地方都很干净。江离城再度把她交给江流时郑重其事地吩咐道:“看好陈小姐,别让她被风吹走了。”
他们去的是电影公司。江离城大概去谈公事时,江流则陪着陈子柚去看电影拍摄现场,在贵宾位上一坐一小时。精致华丽美伦美奂的歌舞片现场,可比所谓圣地养眼多了,陈子柚甚至认出了两个大牌明星,在休息间隙侧身主动对江流低声说:“那位领舞的女演员,在这里能排名前三。男主角是最红的新秀。”
江流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演员身上,而是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周围,此时一愣,半晌后才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从来没看过这国家的电影。”
稍晚些时候他们与江离城会合。江离城帮她把再度被风吹乱的披纱围好时,出来送行的主人一脸客气又暧昧的笑,对她深深行着当地的民俗礼,用口音怪异的英语称赞她“尊贵优雅的夫人”。她英文本来很好,但是费了大劲才听懂他的发音。
因为这天的行程不那么讨厌了,而一路颠颠簸簸行程甚为漫长,陈子柚在车上揭了捂得她闷的头纱,虚心地请教江离城:“你在这里投资拍电影?”她心想,如果他说是,八成是为了潜规则女明星,难道电影如今不是赔钱的买卖吗?
江离城斜瞥她一眼,似乎看出她那点心思,缓缓开口,却没有正面回答:“刚才你没找明星要签名?”
陈子柚本想老实地说“没有”,但她突然觉得江离城这是在污蔑她的智商,于是回击他:“难道你年轻的时候做过这种事?”
“从来没有。而且我现在也很年轻。”江离城阴阳怪气地说完后,便摊开一张当地的报纸低头看起来,不再搭理她,也不知他在颠簸的车里是怎么看下去的。
12…旅行(2)
12…旅行(2)下午他们去了一处相对安静的神庙。
陈子柚奇怪:“你怎么不去最着名的那几处?”
“那里许愿的人太多,神佛怎么能一一记住每个人的心愿?
她倒是没想到,江离城烧香拜神捐钱,每个步骤恭恭敬敬,与他平时目空一切的样子甚是不符。她隐隐地记得,这人说过,他不信来生。那他现在又在这里装的什么相。
而且,他居然带着她来向神佛请愿,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莫不是前些日子脑袋被什么踢过了。
江离城行礼完毕后转身问她:”你不打算许个愿吗?据说这里很灵。“他脸上的恭敬之意尚未消失,表情看起来很认真。
陈子柚压低了声音,尽可能地不冒犯到这里或许有可能存在的神灵,也小心地不让站在几米之外的江流以及几名随行人员听到:”我许愿的内容八成与你刚才许下的正相反,我担心会让神为难,不知该顺着谁的心愿才好。我看还是算了吧。“
江离城也不逼她,虚扶了她一下,让她随他一起离开,只是在下山的路上说:”真是看不出你这么反政府反社会,我刚才祈祷社会太平国家强盛。“
他说这话时陈子柚正在喝一瓶矿泉水,被呛到了,半天才止住咳嗽,觉得他惺惺作态以金玉其外的败类之姿冒充无辜良民真恶心。又想到他平时的确装的乐善好施又文雅得体,于是她觉得更恶心。
大概看她脸色古怪,江离城说:”你皱的什么眉头?国家强盛社会安定时赚钱比较安全。对了,我还顺便为你祈祷健康漂亮,但愿这个不会与你的心愿相反。“
陈子柚这一回真的连胃酸都快涌上来了,顾不得装淑女,当着他的面又灌了一大口水后才说:”多谢你。虽然我知道你祝我健康漂亮,不过是为了希望我抗折腾,并且不会倒你胃口。“
她说这话时没留心脚下,差点踩空一级台阶,江离城一边及时扶住她一边舒展了眉头笑,贴着她的耳朵说:”你如果早这样聪明,兴许就不会落到我手中。“
前面两名随行人员神色诡异地回头看了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回身,大概从未见过他们的老板在人前这样笑。只有江流目不斜视,似乎习以为常。
虽然江离城拜神拜得如此虔诚,而陈子柚却绕着神走,可是很快他就遭了报应,反而陈子柚安然无恙。
陈子柚这样幸灾乐祸地想着的时候,觉得自己的确太不厚道了,毕竟江离城是为了她才受伤的。
他们从神庙回来后去了集市,集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边小摊的杂物色彩缤纷琳琅满目,时时有牛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散步,路人避让。
陈子柚一路东看西瞧,耐心听着向导发音古怪的英文解说。她对逛街从来也没什么兴致,但与其回饭店与江离城面面相对,她宁可在这喧哗拥挤而且空气浑浊的地方游荡,而且满街的行人可以冲淡身边那个讨厌的人的存在感。
再后来她被街头的杂耍艺人吸引,驻足观看一名舞女艳丽妖娆的舞蹈。一曲完毕,曲调奇幻诡异的笛声响起,下一个节目竟是传统的耍蛇表演。
其实陈子柚与那条眼镜蛇隔了十米的距离,又隔着一层人群,但她就是觉得那正蜿蜒腾挪着的花蛇的眼睛一直在诡谲地瞪着她,透露着无法言说的危险迅息。她全身发冷,想要看向别处,却似乎被摄了魂魄,目光无法移开。这如此喧哗的集市似乎突然间变得四处寂静,天地间只剩了她自己,以及那条蛇。
仿佛有人从遥远的地方喊她,她想要应声却全身动弹不得,直到有人拉住她的手,拽了她向前走,她才从那条蛇施予的魔法中解脱。她被人拖着手向前走了很久才发现拉她手的人是江离城,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
这一路上她便有点神情飘忽,江离城与她讲话她也恍若未闻,后来他停下来接一个电话,陈子柚看着路边某一点出神,自己也不知在看什么,连突然间有一头失控的小牛向她冲过来她都没发觉,只听得有人惊喊”陈小姐“,她运动神经迟顿,脑子却快,第一时间便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突然觉得一股大力将她拉入怀中,随后那人的声音换作另一声更为焦急的喊叫:”江先生!“
状似高贵的优雅的江离城先生,在遥远的异国他乡的喧闹的街头,为了救她这个他口中算不得极品的”美“,被一头小牛给撞了。不过他依然站得很稳表情很镇定看起来就像刚刚被一片大树叶扫过没什么两样,虽然他微微皱眉似乎有点疼,但是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好一点也不狼狈就像刚从贵宾席上走下来一样。
不过当鲜红的血将他的浅色衬衣袖子洇湿了大片的时候,他的脸色和唇色终于白了。于是他们的异国街头平民之旅因为江离城的受伤而提前终结。
陈子柚固然觉得有点没面子,那几名随从更是诚惶诚恐。因为江离城自称没有伤及筋骨拒绝到附近的诊所看伤,所以他们接受了牛主人的道歉后乘车返回,他的胳膊用陈子柚先前遮面的薄纱紧紧地绑了起来。
一车人都神色凝重,只有陈子柚想着心事,不经意时嘴角便微微地波动了一下。
”什么事那么开心?“江离城冷不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