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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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要鄙视我们的农民兵,他们的文化程度低不是他们的错,为什么要嘲笑他们?
而他们的朴实、善良的心,是我们这些在都市里自己觉得很小资的人比得了的吗?
转眼到了新兵连的考核,我还是军事成绩第一,综合评比应该也在前10名吧,我记不清了。
发领花、军衔、帽徽的时候我真是感到激动了,那种庄严和神圣是没有挺过新兵连的人难以想象的。我含着眼泪把自己的领花、帽徽、军衔装到了我新发的陆军冬季常服上,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激动,是自己成功了?还是别的什么?反正面向军旗宣誓的时候,每一个字都是我心里的声音。还是强忍着没有掉下眼泪。
然后开始把刚刚出壳的新兵蛋子往基层连队划拉,有的去了步兵连,有的去了炮兵连,有的去了炊事班,有的去了警通连……顺便提一下,那个愿意为我作证的山西农民兵提前被分到了很远的一个弹药库,我想是团头儿怕老炮出院以后打击报复。再说一下老炮,实际上我后来再没有跟他打过交道,还是在团里的时候见过那么几面,谁也没理谁——这是事实,但是小说要是这么写的话就浪费了一个主要人物了,前面白废了那么多笔墨。但是事实是我无法改变的,我也只能这样写了。
我去哪儿了呢?不会没人敢要我吧?
我正在屋里合计着,外面有人喊我,我答声到急忙跑出去。一见是那个瘦高瘦高的黑上尉,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收拾你的东西,跟我走。”
我一怔,不是过去了吗?怎么又来了?
上尉看我半天:“怎么还不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我看着他:“您是?”
“是侦察连的连长。”
7。环境的力量是无穷的
一架把我打进了侦察连,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我的光荣事迹在全团都有影响,结果到了侦察连以后哪个排都不敢收我。谁都愿意要听话的兵,侦察连也不例外。
最后没办法,苗连长说你就当我的文书吧。老文书是个老资格的士官,苗连长一直惦记着把他再扔下去当班长,好好带带兵。各位别以为文书就是打打字帮连长整理内务什么的,远远不是那么简单。我开始也这么觉得,结果到老文书给我交接工作的时候,我才知道事情的复杂性。
我一直不是很了解别的部队,反正在我们团侦察连能够当文书的,都是最优秀的士官。不光是文化程度高一点,最关键的是军事素质要相当过硬,怎么说呢?说白了就是文武双全,文书的文咱们就不用说了吧?但是文书的武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
文书首先要对全年的训练计划了如指掌,要根据总参的训练大纲和本团全年的训练计划拟出相当成熟的计划表供连长参考。各种侦察兵要练的科目,从个人到连级规模的最后到合成化演练的都要了如指掌,你不会不精不懂怎么可能做这个呢?头脑灵活都在其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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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7)
其次是连队武器弹药的保养情况、检查乱七八糟的一大堆。我的老天爷!我在新兵连就拆装过打过81,这会进了枪库见了那么多种枪,我差点没疯了。要是不熟悉这些枪支,你行吗?光那些侦察器材——不用说什么东东了吧?你们也听不懂,我也不愿意说。我前任的老文书是从士兵到班长干起来的,以前号称侦察连的“枪王”,你可想而知他的军事素质了。
然后是协助连首长编写本连的训练计划和教学方法,我哪儿懂啊?说句实在话我不是什么军迷,当兵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在我当兵以前对军事的理解远远逊于诸位。甚至现在也不行,我对很多军事爱好者都很精通的那些海空军的知识就知道的不多。这些我都没学过,我还帮连排长总结编写训练教案?这不是逼我跳楼吗?
最后还有,文书并不是意味着就不参加各项考核。侦察连在哪个部队都是全训连队,合格率的要求在百分之百,炊事班的还得轮流下战斗班训练呢,何况在任何人眼里都很轻闲的文书——就是在部队内部,也都觉得文书轻闲——也就是说侦察连的科目我一个也跑不了!
还有更多的乱七八糟的东东,我自己都记不起来了。
老文书交了差,就走了,丢给我一堆事儿。这下子我是真的抓瞎了,苗连长可不管这个啊,每天都要喊:“小庄!这什么那什么的!”我后来跟苗连长开玩笑说,那会我是你点击率最高的网站。结果他眨巴眨巴眼,什么叫点击率?唉……孺子不可教也。
我开始跟个陀螺一样打转。
谁让哪个排长都不愿意要我呢?
每天早上我5点钟就赶紧起床,先是自己出去赶紧跑个10000米,省得自己的筋骨废了。然后回来连长大人就起床了,我就要伺候热水牙膏毛巾等等劳什子。紧接着上午的训练开始,我就得跟着一排训练,一排长不是怎么待见我,但是我顾不上那么多,本来就是新兵要再不跟着训练不就只会跑路和步兵基本科目吗?好在他也不好意思撵我。一排的三个班长和几十号兵对我倒是挺热情的,也许是因为我收拾了老炮的缘故——我那个时候开始懂得什么叫群众基础:你帮群众出了气就是群众基础,老炮在我们团是上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老手,哪个连的班长都不敢惹他——我前面说得其实都是客气的,因为不想大家对老炮的印象太坏,但是写着写着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然后赶在炊事班开饭前跑回食堂准备连长指导员副连长副指导员的饭菜碗筷桌椅板凳还要配合炊事班切好连首长的饭后水果做个果盘……紧接着连首长吃饭我得一桌吃,不敢自己狂吃,眼睛得机灵,哪个碗空了马上过去盛饭,哪种菜连首长爱吃就赶紧下去叫炊事班再盛一盘上来……完了赶紧把小板凳在食堂门口一一摆好,连首长要饭后侃山……等到连首长午休了我就赶紧偷偷去枪库,自己摸索几种枪支的拆卸保养什么劳什子的……下午又是这一套,训练没完就赶紧回去准备晚饭……等到连首长休息了,我又进了枪库,彻夜钻研枪支和各种侦察器材……
我当时在偶然走神的时候突然想,我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环境改变人的力量是无穷的。你在部队呆着,再拧的性子,天天都是这一套军令如山倒,潜移默化也够你转变的了……
至于诗集呢?不翻了,没工夫。
我现在翻的都是各种军事器材的说明书和训练大纲还有一堆参考书目……
我在侦察连的最初时光,既是文书,又是一排不挂名的侦察兵。每天都撑着大运动量训练之后的疲惫身躯再钻研文书的业务。现在想想当时怎么挺过来的?真是不堪回首。
由此我得出一条真理——人没有没办法的时候,人说没办法,是逼得还不够。逼到份上了,就有办法了。
我在早上痛苦地起床的时候,总会想,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8。说说我们的苗连座
其实我在侦察连呆的时间不长,也就呆了几个月吧。但是里面我遇到的有意思的人和发生的故事挺多的,我要是讲的话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的。
那就说说我们的苗连座吧。按照恩格斯的说法,就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这是现实主义文艺作品创作的圭臬。其实我真是不愿意揭穿好多所谓军旅题材电视剧的弊病——太假。我们当年看的时候就笑,部队的基层干部要这个样子,我们能把房子给拆了干部都没啥脾气,你们信不?点到为止,不然伤害的人太多了。
苗连长不姓苗,我叫他苗连长是因为他是苗族。
苗连长不光个子高,军龄也是我们团连级军官里面最长的——那时候大多数的连级干部都已经是军校毕业的了,剩下的就是当兵后考的军校,好像只有苗连长还是战士提干的。所以后来一直就没有提起来,连座转业了,在老家那个城市的公安局当了防暴队长,扔在边境对付武装贩毒贩枪的,我以为地方公安的领导真是知人善任——他什么时候当的兵啊?14岁,小学都没有读完。那会儿比他们老家更南的山里在打仗,这跟他没关系,他就成天遛狗打鸟打兔子打山鸡,14岁大人还没把他当正经猎户使用,属于储存的,过得单纯快乐。
千不该万不该那天小苗走的有点远,离自己的寨子有几十公里了,那天天气好,小苗没有回去的意思,掂着猎枪跟着狗满山转悠,看能不能碰见野猪什么的打回去,省得大人总说自己还小组织出去打野猪山豹老虎之类的不带自己。(要注意这是80年代中期,南边仗还没有打完,野生动物保护法的宣传者和执行者都没有能够进山,军队根本就不让,怕特工队混进来,山民打这个打了几百年都有了,也不会有谁是天然的动物保护者啊,后来我们去云南训练的时候倒是发现只要有偷猎这些动物的,山民追这帮孙子追得比谁都积极,武警全靠他们——不是猎户为了那几个赏钱,而是一旦你把道理跟他们说清楚,他们执行起来毫不含糊,而且就要收拾违反国家法律的劳什子,淳朴的民风可见如此,思想单纯的人往往是很可爱的。)结果走到一个山谷,看见一帮子穿的花花绿绿的衣服的人在爬悬崖,头上带个钢锅子,腰里还系着绳子,动作奇丑奇慢无比,底下还有个腰里挎个皮盒子的在喊骂,小苗上过几天小学,老师是留下的知青所以听得懂普通话就是说的不是很好。他哈哈笑着就过去了,底下几个站岗的都很警惕,哗啦啦拉开枪的保险(后来小苗知道这叫56冲锋枪)对着他,小苗吓了一跳,傻子也知道是枪啊!那个挎皮盒子的看见了,打量打量他挥手叫他过来,几个站岗的就把他的猎枪收了让他过去,狗也就过去了。挎皮盒子的就问他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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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8)
小苗的脑子转悠半天组织那几个可怜的普通话的词汇才磕磕巴巴地说:“你们的,不行的,笨。”
挎皮盒子的就说你行啊?
小苗:“我不行的,我们寨子的都行,我不行。”
挎皮盒子的就没理会他。小苗就说:“我比他们行的。”他指悬崖上那些花花绿绿衣服的人。
挎皮盒子的就说我看看,你怎么爬,让他们也学学。上面的就都停了,看小苗爬。小苗把草鞋一脱,往手心里吐吐唾沫磨磨,有个人过来给小苗系绳子,小苗系上了,又解开了:“不行不行。”
还没问怎么不行,小苗噌噌噌几米就已经出去了!只见他光着脚身体紧贴在悬崖上上得很快——如果当时有摄影机高速拍下来就知道是国际上凡是学攀岩的人都要学习的“三点固定”徒手攀岩,只是苗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