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佳人(又名妻子和女儿)-第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没有把她的目光从他眼睛上移开,她颤抖的嘴唇构成了说”是”的样子,声音却没有发出来。他又沉默了,盯着地面,用一只脚轻轻地踢一块松动了的石子。他的思想不容易用话语的形式表现出来,他也不善于安慰人。他要等到弄清楚事情原委,看明白能真正解决问题的途径后才能说出安慰话。他终于说了——简直像是就这件事跟自个儿论理。
“看起来似乎有这种情形——姑且把爱情问题完全抛在一边——找个人代替母亲的位置,几乎是一种非尽不可的责任……我可以理解,”他说道,话音一变,重新望着莫莉,”这一步它会排解他许多忧愁,还会给他带来个叫他快活的伴侣。”
“他有我。你不知道我们父女俩是怎样相依为命的——至少你不知道他对我意味着什么。”她说时有些自卑。
“但他肯定是经过认真考虑的,否则的话,他就不会这么做了。他也许考虑到这样做是为你好,而不是为他自己着想。”
“这正是他想说服我的地方。”
罗杰又开始踢石子了。他还没有抓住事情的关键。突然他抬起目光。
“我想给你说说我认识的一个姑娘。她十六岁左右时死了母亲——一大堆孩子中她是老大。从那时起,她把自己全部贡献给了她父亲——连同她整个青春时代的大好年华,先是安慰他的人.后是他的伙伴,他的朋友,他的秘书——什么事都干。他是个生意人,要办的事太多,回家来往往只是养养神.准备第二天接着工作。哈里特总是呆在家里,随时帮忙,要说话就说话,要沉默就沉默。就这样持续了八九年时间。后来她父亲再婚了——娶了个比哈里特本人大不了多少的女人。可现在呢——据我所知,他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家——放在你身上,你就会认为这是不大可能的事,对吧?”
她听着,但没心思说话。不过她对这个小故事例很感兴趣——哈里特姑娘对她父亲来说那么重要,超过了也在豆蔻年华的莫莉对吉布森先生能够起到的作用。”这是怎么做到的呢?”她最后叹口气问道。
“哈里特先想到的是她父亲的幸福,后想到的才是自己的幸疆。”罗杰回答说,言简意深。莫莉需要这样的话激一激。她又开始哭起来。
“但愿这是为了爸爸的幸福——”
“他肯定相信,你是这样希望的。你呢,不管怎么想,给他一个机会吧。依我看,他要是见你烦恼不痛快,或者人瘦下去,他就不会安宁,因为照你的话说,你对他一直是那么地重要。那位夫人对他也很重要——即使哈里特的继母是个自私的女人,即使她关心的总是满足自己的愿望一一但她不是这样的自私女人。她一心一意要哈里特幸福,就像哈里特一心一意要她父亲幸福一样一一你父亲未来的妻子也会是这样的人,虽说这样的人并不多见。”
“可我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莫莉低声说,说着心念一动,记起了很久以前发生在托尔斯庄园的事情。
罗杰不想听莫莉解释她为什么说这种怀疑话的原因。他觉得他没有权利多听吉布森先生的家庭生括情况,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都不该多听,只可以听点绝对必要的,好安慰、帮助他纯属意外碰上的这个痛哭的姑娘。再说,他想回家去,陪着他母亲吃午饭。但他不能把她一个人撇下。
“对每个人都应该抱以最好的希望,不要往最坏处想。这话听上去像是老生常谈,但它刚才给了我安慰,将来有一天你也会发现有用处。人人都应该努力做到多想别人,少想自己,对人最好不怀偏见,不往坏的一面想。我的讲道不算长,对吧?这番讲道听得你有了吃午饭的胃口了吧?我知道讲道总是听得我饿。”
他看样子要等她站起来跟他一块儿走,其实他正是这个意思。不过他是想叫她明白他不应该撇下她。她懒懒地站了起来,乏得走不动。她多么想一个人留下来,但愿他别等她,自个儿回去算了。她身子太虚弱,小路上横出一块树根来,绊得她踉跄一下。他虽然没说话,却很留神,看见她绊了一下,赶快伸出手扶住她,免得她跌倒。紧张的一刻过去了,他还握着她的手。这个小小的身体失衡深深打动了他的心,他觉得她是那么年轻,那么无依无靠。他很关心她,记起他刚才看到她发作的那么一阵悲痛,便很想先给她一点小小的安慰再分手——就让他们这样推心置腹地边走边谈,一直走回到家里日常生活的内容中。可他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会觉得我心肠硬,”他终于憋不住说开了,这时候他们已经离客厅窗户和花园门不远了。”我从来不会表达我的感情一不知怎么的,我总是一说感受便成了说哲理——不过我很同情你。是的,很同情。从眼下正在变化的情况看,我想帮你也帮不上,但我能体谅你,就用闭口不谈的办法体谅你,因为谈不起作用。记着,我是多么同情你!我会经常想着你的,虽说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再谈你的事。”
她说道:”我知道你同情我,”声音压得很低,说完匆匆离去,跑进门,上了楼,回到自己房间的一片孤寂中。他上楼去陪他母亲,她正坐在没有品尝的午饭对面,因为她的客人颇为神秘地没有正点进餐而生气,她现在对任何事情都能生起气来。她刚才听见吉布森先生来了,又走了,却无从知道他是否给她留下了什么话。她还担心自个儿的健康状况,有人说她得了疑病症,所以她总是特别希望从她的医生嘴里露出点有见识的话。
“你上哪儿去了,罗杰?莫莉呢?——我是说吉布森小姐在哪里?”这两个青年男女相逢在这个家里,她蓄意要在他们两人之间保持一点规矩。
“我出去采集些东西。顺便说一下,我把吊网留在平台上了。我发现吉布森小姐坐在那里,哭得心碎了一般。原来她父亲要再婚了。”
“再婚!是吗?”
“是的,他要再婚了。她把这事看得很严重,可怜的姑娘。母亲,我想你可以打发个人给她送去一杯酒,一杯茶,或者这一类的东西——她刚才险些昏过去——”
“我自己去看她,可怜的孩子,”哈姆利太太说着站起身来。
“你千万不要去,”他说道,手搭在她的胳膊上,”我们已经叫你等得太久了,你看上去脸色很苍白。东西哈蒙德可以送过去。”他说着摇铃叫人。她重新坐下,惊得几乎目瞪口呆。
“他要和谁再婚?”
“我不知道。我没有问,她也没告诉我。”
“这才像个男子汉。唉,这件事到底如何,有一半儿还在他究竟要娶谁为妻这个问题上。”
“我也许该问问。可不知怎么的,我在这样的场合总是不善应酬。我对她尽可能地表示了同情,但我还是不知该怎么说话才好。”
“那你怎么说了?”
“我就我能想到的对她提出了最好的忠告。”
“忠告!你应该安慰她才是。可怜的小莫莉呀!”
“我认为忠告提得好便是最好的安慰。”
“那要看你所谓忠告是指的什么。嘘!她就在那边。”
出乎他们意料之外,莫莉进来了,尽量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洗过了眼睛,整过了头发,苦苦挣扎着再不哭,使声音恢复正常。她不愿意叫哈姆利太太见她痛苦悲伤而心烦。她不知道她这是在不知不觉间遵照罗杰的指示办事,多想别人,少想自己——她正是在这么做。哈姆利太太想用她刚从儿子那里听来的消息做开场白,却拿不准这么做是否合适。但她满脑子全装着这件事,说不出别的话儿来。”我听说你父亲要结婚了,亲爱的,是吗?可不可以问一下准备娶谁呢?”
“柯克帕特里克太太。她好像很多年前是卡姆纳伯爵夫人府上的家庭教师。她现在也常在他们家住,大家叫她克菜尔,我相信他们都很喜欢她。”莫莉说她未来的继母时尽量向着她,只说她所了解的最有利于她的情况。
“我想我听说过她。这么说她也不很年轻了?她应该年纪不小了。还是个寡妇。她家里还有人吗?”
“好像有个女儿。不过我对她了解得太少了!”
莫莉眼看又要哭起来。
“别往心里去,亲爱的。到时候一切都会了解的。罗杰,你几乎没吃什么,这又要上哪去?”
“去拿我的吊网。网里装满了我不想失去的东西。再说,我从来吃不多,常有的事了。”她只说了部分实话。她觉得还是让她们两个单独在一起,她就能拔出扎在小姑娘心上的刺儿来。她刚一走,莫莉便抬起她那双哭肿了的眼睛,望着哈姆利太太,说道:”他对我很好。我一定记着他说过的话。”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宝贝孩子。非常高兴。刚才听他一说,我还怕他给你上了一堂小小的课呢。他心好,但待人接物就不如奥斯本那么亲切细致。罗杰有时候有点粗。”
“那我就喜欢粗。粗对我好。粗叫我深深感到——啊,哈姆利太太,我深深感到今天上午太对不住爸爸了!”
她站起来一头扑进哈姆利太太怀里,贴在她胸口痛哭起来。现在她的痛苦不在她父亲要再婚这件事上,而在她自己上午表现不好上。
如果说罗杰在谈吐上不够细心,那么他在行动上倒很细。莫莉的痛苦在他看来不合情理,还可能有所夸大,但对莫莉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痛苦。他想用他自己的方式设法减轻它,那办法真是独具特色。那天傍晚,他调好他的显微镜,把他上午转悠一趟搜集到的宝贝东西放在一张小桌上。然后叫他母亲过来观赏。莫莉自然也过来了,这正是他用心所在。他设法使她对他的研究感兴趣,她表现出一点点好奇心后,他便马上给予重视,接着进一步培养,使它发展成欲知后事的强烈愿望。这时候他便搬出论述该专题的书,把那些稍微有点笨重的科技语言翻译成通俗易懂的日常用语。在此之前,莫莉下楼吃正餐时还发愁离睡觉还有好几个钟头,该如何打发。在这几个钟头里,她决计不说独占她心头的那件事,因为她担心一下午就和哈姆利太太一直说这事,老太太都听腻了。后来却发现祈祷和就寝时间早早便到,大大出乎她的所料。一股新的思潮使她精神振作起来,她非常感激罗杰。这样就剩即将到来的明天了,明天就可以向她父亲反省认错了。
可是吉布森先生既不想说话又不想争吵。他任何时候都不喜欢表露感情,也许他还觉得凡事只要他女儿和他分明不能一拍即合,完全一致,那就少说为佳。她眼里的悔意他看得明明白白,他也看出她受了很大痛苦,所以他也心似刀割。她正要说出她对自己前一天的行为很后悔的话,他便挡住不让她说,自个儿说起来:”好啦,好啦,这就行了。你想说什么我全知道。我了解我的小莫莉——我的又蠢又笨的小傻瓜——比她自个儿更了解她。我给你带来一个邀请,卡姆纳夫人要你过去在托尔斯庄园度过下周星期四。”
“你希望我去吗?”她说道,心里一沉。
“我希望你和西娅辛进一步熟悉——学着互相疼爱。”
“西娅辛!”莫莉说道,完全胡涂了。
“是呀!西娅辛!是个最可笑的名字,没听过叫这名字的。可这就是她的名字,我还非得这么叫她不可。我受不了叫她克莱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