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为奴(重生)-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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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神是那么虔诚,那是完完全全的面对信仰时的表情,和楚越对晏怀风的忠诚又有不同,那是纯粹的,对力量的信仰。
楚越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怕多说多错反而露了痕迹,只好一副深沉的模样,用来应对蓝衣男人不知疲倦的热情。
梅嫣的办事效率显然极高,车马都已打点妥当,也可以见他们是多么地自负,早在行动开始之前就已经认定自己一定会成功。
蓝衣男人撩开车帘,让楚越先上。楚越环顾四周,一共只有这一架马车,马车看上去也不大,似乎坐不下太多人。
梅嫣很自觉地往外面一坐,打算充当车夫的角色,虽然这里的任何一个大男人看上去都比这娇滴滴的姑娘看上去更适合驾车,然而很显然,她是不可能让她尊贵的主人或者尊贵的大人驾车的——至于晏怀风,只怕他现在拉起缰绳的力气都没有。
楚越坐上车,蓝衣男人跟着坐上来,随后就要放下帘子。楚越眉心未动,忍不住问:“少……晏怀风人呢?”
蓝衣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让他跟在车后面就是了,这么点儿大的地方,难道还能坐人不成?”
“不行!”楚越想都不想就忍不住脱口而出,然而接受到来自蓝衣男人奇怪的打量眼神,才按捺下心头的心疼一本正经地说:“这么拖回去不死也死了,我还有话要问他。”
蓝衣男人看上去不太高兴,但楚越看上去确实有正事的模样,不好反驳,只好让梅嫣把人弄上车来,然而到底不让他进车厢,就与梅嫣一同在外面待着。
晏怀风总是那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明明现在虚弱地连只蚂蚁都捻不死,偏偏还是让人觉得隐隐地心生畏惧。
在梅嫣和蓝衣男人的眼皮子底下,楚越别说悉心照顾晏怀风了,就连正常的食宿都没办法周全。
眼睁睁看着晏怀风好不容易稍微好起来的身子骨又见天儿地瘦下去,这么过了几天,竟连雪山上冰狱中初遇之时都不如了。
“大哥,你又在发呆了,究竟想什么呢?”蓝衣男人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楚越的怔忡。他刚刚正透过车帘子的那一丝缝隙看着晏怀风的一点影子。
“没什么。”楚越收回目光朝蓝衣男人一笑,“赶路有些倦了。”
“再过几天就到了。话说我刚才说的话你觉得如何?晏清河已死,沈玉以及一众圣门旧部收归暗月宫门下,等我们研究透妄言书,再入中原武林必定所向披靡,暗月宫再次称霸武林的时代指日可待,必能一雪当年耻辱。”
“再次称霸武林……”楚越低声重复着蓝衣男人的话,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间一闪而逝,没能抓住,“我记得,暗月宫从前与圣门和鬼门都是交好的。”
蓝衣男人冷哼了一声,“若没有他们,暗月宫岂会一夕落败?鬼门之主薄情凉性,圣门门主不过是奸佞小人。他们倒是好姐弟,只苦了我们。”
看到对方忿忿然的神色,楚越不再说话,只有马蹄声响在耳畔,却恍惚间让他觉得像极了当初离开奉里小镇,与晏怀风同车一路去往中原的时候。
类似轻佻的戏言还在耳边,如今却已经天翻地覆,同车里坐着的也不再是当时之人。
楚越伸手在怀里摸了摸——他想到了那本春宫图。从那次昏迷以后,他再也没有得空按照晏怀风的吩咐好好“研究”其中的姿势了。
一摸却摸了个空。
究竟是什么时候不见的,竟连每天换衣服的时候都没有发觉。连它也没有了,现在在手边的,只有那个不轻不重的木匣,和里面的妄言书。以及腰间挂着的,乌沉沉的幻生剑。
一路竟寂静若死,不见一点风吹草动,就好像所有的人都已经在暗月宫的掌控之下一样。中原武林没有半分动静,寻簪阁也许还不知道萧沉和路千寻出了事。
到达暗月宫的那一天,天色阴沉沉的。
令楚越诧异的事,暗月宫与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在他的想象中,暗月宫即便不如白道联盟那么气势恢宏,也不会比圣门差到哪里去。
然而眼前的地方实在是……有点寒酸了。
看着楚越疑惑的表情,蓝衣男人叹了一口气,“连我自己也常常觉得奇怪,暗月宫怎么会落魄到这种地步。大哥,你记得么,小时候娘常常对我们说,从前的暗月宫是多么的辉煌。而现在,谁相信这种地方竟然是……”
楚越想,他大概明白为什么十四当年如此年幼就要自己去潜伏圣门,而蓝衣男人也要亲自四处奔波,这个曾经辉煌鼎盛的门派早已连退居滇南的圣门都不如。
蓝衣男人挥手叫道:“大哥,走,我们去见娘亲。”
楚越一凛,看来这个蓝衣男人口中的“娘亲”大概就是暗月宫的宫主了,或者也是这一切的幕后策划者?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被梅嫣看着的晏怀风,蓝衣男人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放心不下这个曾经的圣门少主,于是对梅嫣说:“把我们的晏少主先关起来吧。”
然后一拉楚越的手,“走,娘该等急了。”
楚越只来得及回头,看着晏怀风被梅嫣推搡着往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而去,而拉在自己手上的,却是另一个人的手。
46、【织网】
暗月宫中萧疏无比;由蓝衣男人带着一路行来;竟是见不到半个人。楚越心中大惑,不知是宫中弟子另有住处;还是此刻都不在这里。
自从进了宫门,蓝衣男人便不再说话;神情肃穆地走在楚越身边;还隐隐落后半步,有以楚越为尊的姿态。
楚越心中暗道不妙,他又不是十四,对暗月宫的布局根本一无所知;若是由自己在前面带路,无疑立刻就会露出马脚。
如果是从前的他;自然是晏怀风要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可如今晏怀风不在身边,如果他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永远都见不到他,由不得他不审慎思量。
楚越想了想,放慢脚步,发出了一声叹息。果然蓝衣男人立刻趋上前来问:“大哥?”
楚越看他一眼,带着点儿怅然道:“少小离家老大回,如今我连看着自己家,都觉得陌生得很。”
蓝衣男人神情一黯,强笑道:“是我疏忽了。”说完上前领路,一路指点一路说他们小时候还没分开之前在这里那里做过什么什么,问楚越还记不记得。
楚越当然不记得!记得才见鬼了,可要这么说出口,肯定马上就被人家大卸八块,只能附和着敷衍。
好在蓝衣男人只说了一会儿就噤了声,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倒像是怕惊扰了谁休息。楚越心下暗忖,大约是快到他们“娘亲”的住处了。
果然不久,两人来到一间房前,楚越只打量了一下外面就觉得古怪,这不像是女子的闺房,哪怕那个女子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也不可能住在这么死气沉沉的地方,女儿家总是喜欢房间干净漂亮的。
而眼前这一间,外观就已经给人沉闷压抑的姿态,仿佛无法透气一般。
虽然窗门紧闭,楚越还是闻到了隐约的香味,那种香味并非平常姑娘家所使用的胭脂水粉抑或香囊香料的味道,也不像是香炉里焚烧的香粉。
反而有点像是……楚越皱了皱眉。
蓝衣男人像是没有注意到楚越的疑惑,上前一步推开房间的大门,随着门扉在一声“吱呀”声中缓慢开启,楚越注意到门框之上有不少灰尘簌簌掉落,在空气中沉浮飘散。
这不像是有人住的房间!如果真的有人住在这里,门框之上又怎么会有常年无人进出而积累下来的灰尘?可蓝衣男人明明说……
楚越还在思考,对方却已经毫不在意的用手挥开浮尘,一脚跨了进去,楚越尽管满心怀疑,也只得跟他进了房。
如果里面是一个陷阱,而蓝衣男人对他其实早就有所怀疑……不对,他们一直在一起,他应该来不及布置陷阱,况且此屋既然积灰年久,不可能新近有人进去过,更遑论布置陷阱了。
或者此屋有其他蹊跷之处?
而一进房门,楚越就已经明白这所谓的他们“娘亲”居住的房间为什么让他觉得这么奇怪——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活人住的地方!
迎面就看见一个供桌,桌上摆着一排黑漆漆的灵位,灵位前放着一个香炉,其中原本插着祭灵用的香,如今早已只剩香灰,楚越所闻到的那奇怪的味道,正是这香灰发出来的。
所以,十四和这个蓝衣男人的娘已经死了?可是这供桌上的牌位未免也太多了些。
只见蓝衣男人抽出四支香点燃了,先交给楚越,示意他跪拜。楚越接过香弯下腰去,一眼扫过,只见最高的一个灵位上写着“冷幽月之灵位”,没有身份也没有其余的修饰,唯有一个名字在上面。
再往下,则是“暗月宫第二代宫主冷千秋之灵位”、“暗月宫第三代宫主冷疏之灵位”“暗月宫第三代宫主冷隐之灵位”。
楚越行完礼,将四支香插入香炉之中,看着虚无缥缈的烟气缓缓升起,模糊了牌位上的字。
而蓝衣男人看了他一眼,再次点燃了四支香,自己拜过,插入香炉之中。然后轻声说:“娘,大哥回来了,妄言书我们终于拿到了,很快,暗月宫一定会重回中原。”
楚越注意到他在说这些话时目光落在那个刻着“暗月宫第二代宫主冷千秋之灵位”的牌位上。那么无疑,这位冷千秋应该是十四和蓝衣的娘了。
既然如此,那上面的冷疏和冷隐又是谁?暗月宫第三代的宫主又为什么会有两个?她们全都死了么,怎么死的?
“大哥,看着自己的灵位,给自己上香的感觉如何?”蓝衣男人忽然回头笑着对楚越说,楚越完全莫名其妙,给自己上香?
只见蓝衣男人从供桌上把冷疏和冷隐的两块灵位取下来,一块塞进楚越怀里,一块自己拿着,盯着上面的字出神地看,喃喃自语道:“还好我们都没有死。记得么,当年娘说,有一个云游四方的神算给我们断过命,说我们兄弟两个,必亡其一。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笑话。”
楚越却是心下大震,原来这两个牌位,竟然是十四和蓝衣的?他看了看被塞在自己手中的灵位,上面刻的名字是冷疏。那么蓝衣的名字应该是冷隐了。
只是奇怪,明明没死,把自己的灵位放上去做什么,还自己给自己烧香?
暗月宫的一切都荒诞得很,不过转念一想,楚越又发现,说冷疏没死似乎也不对,因为真名叫做冷疏的十四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他楚越而已。
“兄弟两个,必亡其一……”楚越重复了一遍,不敢告诉冷隐,其实这个神算说得真是一点儿都没错,幸好他没接着说出魂魄离体鸠占鹊巢之类的话来,否则就真的难以糊弄了。
“娘她,是什么时候——”楚越看着冷隐,如果冷千秋早已逝世,那么这么多年在幕后策划一切的究竟是谁?
而且他注意到,冷隐从来没有提过他们的爹,似乎这是一个完全无足轻重的人物。
“你走后没多久,她就撑不住了。你知道的,她的身体向来不好。不过这些年你的谋划无一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