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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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肯定。”
“不要紧!”容德雷特又说,“去他屋子里看看他是不是在家,总没有坏处。大姑娘,带支蜡烛去瞧瞧,”马吕斯急忙两手两膝一齐着地,悄悄爬到床底下去了。他在床下还没有躲好,就看见从门缝里射来的光。
“爸,”一个人的声音喊着说,“他出去了。”他听出是那大姑娘的声音。
“你进去看了没有?”她父亲问。
“没有,”姑娘回答,“他的钥匙在门上,那他一定就出去了。”她父亲喊道:“还是要进去看一看。”
房门开了,马吕斯看见容德雷特大女儿走进来,手持一只蜡烛。她还是早上那样子,不过在光中变得更为可怕。
她真向床边走来,马吕斯一时慌得无可名状,在床边墙上,挂了一面镜子,原来她要去的是这地方。她踮起脚尖,对镜顾影自盼。隔壁屋子里传来一阵搅动废铁的声音。
她用手抹平自己的头发,一面对着镜子扮笑脸,一面用她那破锣阴惨的嗓子轻轻地哼着:我们的爱情整整持续了八夭,可是幸福的时刻短得可怜!彼此热恋八昼夜,快乐无涯!爱的时间,应该永远延绵!应该永远延绵!应该永远延绵!
可是马吕斯抖得凶。他觉得她不可能没听到他呼吸的声音。她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用她所特有的半疯癫的神情大声说话。
“巴黎真丑,当它穿上白衬衣的时候!”她说。她又走到镜子面前,又作出种种怪相,时而正面,时而四分之三的侧面,不停地自我欣赏。
“怎么了!”她父亲喊,“你在那里做什么?”
“我在看床底下,看家具底下,”她一面整理自己的头发,一面回答,“一个人也没有。”
“傻丫头!”她父亲吼了起来,“快回来!不要浪费时间。”
“就来!就来!”她说,“在他们这破屋里,老是急急忙忙,啥也干不成。”
她又哼着:你抛弃了找去追求荣誉,
我这破碎的心,将随时随地与你同行。她对着镜子看了最后一眼,才走出去,随手关上了门。过一会儿,马吕斯听到两个姑娘光着脚在过道里走路的声音,又听到容德雷特对她们喊:“要小心!一个在侧门这边,一个在小银行家街的角上。眼睛一点也不要离开这房子的大门。要是看见有一点点什么动静,就赶快回来!四步当一 步跑!你们带上一把进大门的钥匙。”
大女儿嘴里嘀咕着:
“大雪天还得赤着脚去放哨!”
“你们明天就有闪缎靴子穿!”那父亲说。她们下了楼梯,几秒钟后,下面的门啪的一声关上了,这说明她们已出去了。
现在房子里只剩下马吕斯和容德雷特两口子了,或许还有马吕斯在昏暗中隐约望见过的、待在一间空屋子门背后的那几个秘密人物。
十七马吕斯五法郎的用处
马吕斯认为此时此刻该重上他那个魆望台了。凭他那种年龄的轻捷劲,一瞬间,他就到了那墙上的小孔旁边。
他注视着。容德雷特的房间呈现着一种奇异的景象,马吕斯还看出他刚才发现的那种怪光的来源,在一个长满铜绿的烛台上点了一支蜡烛,但是真正照亮那屋子的并非蜡烛,而一个非常大的铁皮炉子里的一满炉媒人,那正是容德雷特大婶早上预备好的那个炉子,炉子放在壁炉里。煤火的反光把那屋子照得雪亮刺眼,火燃得正旺,炉皮已被烧红,蓝色的火焰在炉里猛窜,很容易让人看到容德雷特在皮埃尔一伦马第街买来的那把钝口凿的形状,它正深入地插在烈火中已被烧红。他还看见门边角落里有两堆东西,一堆似乎是铁器,一 堆似乎是绳索,都象是预先安排好,放在那儿备用的。对一个不知道内幕的人,这一切能使他的思想在一种相当凶险和一种极其简单的想法之间摇摆。这火光冲天的窟穴与其说象地狱口,不如说象冶炼房,可那火光中的容德雷特不象是个铁匠,而是个魔鬼。
炉火的温度如此之高,桌子上那支蜡烛靠炉子的那半边都熔了,芯在斜面上燃着。壁炉上放着一个有掩光活门的旧铜灯笼,足以供给变成卡图什的第欧根尼使用。
铁皮炉在壁炉膛里几根即将熄灭的焦柴旁,把它的煤气送进壁炉的烟囱,没有气味地散出去了。洁白的月光透过窗玻璃。照着那红光闪耀的穷窟,这对于在斗争关头仍然诗情索怀的马吕斯来说,竟好象是上天的意愿来与人间的噩梦相会。
从那玻璃碎了的窗格里吹进来的股股冷气,也有助于驱散煤味并隐蔽那火炉。
我们先前曾谈到过这所戈尔博老屋,读者如果还能记起,就会知道容德雷特这兽穴,选来作行凶谋害的场所、犯罪的地点是最恰当不过的。这是巴黎一条最荒芜大路上的一所最孤寂的房屋里的那间最靠后的屋子。在这种地方,即使世上不曾有过绑架的暴行,也会有人发明出来的。
整所房子的迸深和很多间无人住的空屋把这兽穴从大路隔离出来,它唯一的窗户又正对一片被围在砖墙和木栅栏里的荒地。容德雷特点燃了他的烟斗,坐在那张捅破了的椅子上抽烟。他的女人在和他低声交谈。
假如马吕斯是古费拉克,就是说,是个能在生活中时时发现笑话的人,见了容德雷特老婆的样子就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头上戴一顶插满了羽毛的黑帽子,颇象那些参加查理十世祝圣大典的武士们所戴的帽子,在她那条棉线编织的裙子上面扎了一块光怪陆离的方格花纹的特大围巾,脚上穿着一双男人鞋,也就是这天早上她女儿埋怨过的那双。正是这副打扮曾得到容德雷特的赞扬:“好!你换了衣服!你得博得人家的信任,这是绝对必要的!”至于容德雷特本人,他一直穿着白先生给他的那件过分宽大的崭新外套,他这身衣服继续保持着大衣与长裤间的对比,也就是古费拉克心中的所谓诗人的理想。忽然,容德雷特提高了声音:“正是!我想起了。象这种天气,他一定会坐马车来。你把这灯笼点燃,带它下楼去。你去等在下面的门背后。你一听到车子停下,就立即打开门,他上来时,你一路为他照着楼梯和过道,等他走进这屋,你赶紧再下楼去,付了车钱,打发马车回去,”“可是钱呢?”那妇人问。容德雷特搜寻自己的裤口袋,给了她一枚值五法郎的硬币。
“这是哪儿来的!”她喊道。容德雷特神气活现地回答:“这是邻居今早给的那枚大头。”他又接着说:“你知道?这儿得有两把椅子才够。”
“干吗?”
“坐。”马吕斯感到自己身上一阵战栗,当他听到容德雷特大婶轻松地回答:“没问题!我去帮你把隔壁的那两把找来就是。”话音未落,她已开了房门,走进过道里。马吕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跳下抽斗柜,再去躲在床底下。
“把蜡烛带去。”容德雷特喊道。
“不用,”她说,“碍事,我要搬两把椅子,月亮大着呢。”马吕斯听见容德雷特大婶的笨手在黑暗中摸他的钥匙。门开了。他惊呆了,只好待在原处不动。
容德雷特大娘进来了。从天窗透进一道月光,光的两边是两大片阴影,马吕斯靠着的那堵墙完全在黑影中,因而隐蔽了他。
容德雷特大婶昂着头,没有瞧见马吕斯,抄起乌吕斯仅有的两把椅子走了,房门在她背后呯的一声又关上了。
她回到了那破屋:
“两把椅子在这儿。”
“灯笼在那儿,”她丈夫说,“赶紧下去。”她急忙服从。容德雷特独自留下。他把椅子放在桌子两边,又把炉火里的钝口凿翻了个身,拿了一道屏风放在壁炉前面,遮住火炉,然后又走到那放着一堆绳索的屋角里,弯下身去,好象在查看什么。马吕斯这才看清他先前认为不成形的那一堆东西,原来是一条做得很好的软梯,结有一级级的木棍和两个挂钩。
这条混杂在废铁堆中放在房门后面的软梯,和几件很象是大铁棒的粗笨工具,早上在容德雷特的屋子里还没有,显而易见是下午马吕斯出去时,搬来放在那里的。
“这是些铁匠的工具。”马吕斯想。假如马吕斯在这方面阅历较多,他就能认出在他所说的铁匠工具中,有一些撬锁砸门和一些能割能砍的工具,两大类强盗们称之为“小兄弟”和“一 扫光”的凶器。
壁炉、桌子和那两把椅子全正对着马吕斯。火炉被遮掩了,屋子里只有那支蜡烛的光在辉映,桌上或壁炉上的一点小破烂也都投出高大的阴影,一 只缺了口的水罐就遮没了半边墙。屋子里的安静让入觉得说不出的阴森恐怖,感到有什么凶恶的事就要发生。
容德雷特已让他的烟斗灭掉——思想集中的重要的迹象,并又回头坐了下来。烛光把他脸上凶蛮和阴险的棱角突现出来,他时而蹩紧眉头,时而急迫地张开右手,似乎在对自己心中的阴谋暗算作最后的问答。在这样反复暗自思量的过程中,他忽然打开桌子的抽屉,把藏在里面的一把尖长厨刀取出来,在自己的指甲上小试刀锋。试过以后,又把那刀子放进抽屉,重新关上。在马吕斯这边,他也从背心右边的口袋里掏出手枪,把子弹压进了枪膛。
手枪在子弹进膛的时刻,发出了一下轻微清脆的声音。容德雷特惊了一跳,从椅子上欠身起来。
“谁?”他喊道。马吕斯屏住呼吸,容德雷特细听了一阵,笑了起来,说道:“我真笨!是这板墙发裂。”马吕斯仍把手枪握在手里。
十八对面摆着马吕斯的两张椅子
令人惆怅的钟声忽然从无处飘来,震响窗上的玻璃。圣美达正敲六点。容德雷特用脑袋数着钟声,响一下点一下头。第六响敲过后,他用手指掐灭了烛芯。接着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细听过道里的动静,听听走走,走走又听听。
他嘴里咕咙着:“只要他真的来!”随后他又回到椅子边。他刚坐下,房门开了。容德雷特大婶推开房门,自己留在过道里,掩光灯上的一个孔眼儿从下面照着她那副满面堆笑的丑态。
“请进吧,先生。”她说。
“请进,我的恩人。”容德雷特急忙站起来跟着说。白先生出现了。他神态安详,使他显得奇异的庄严可敬。拿出四个路易放在桌上。
“法邦杜先生,”他说,“这是给您付房租和急用的。以后我们再说。”
“上帝保佑您,慷慨的恩人!”容德雷特说,随后又急忙走近他女人身边说道“把车打发掉!”
她悄悄地退了出去。她丈夫在白先生面前大显恭敬殷勤,扶着一把椅子请他坐下。过一会儿,她回来了,在他耳边低声说:“成了。”从早不断落下的雪已积得那很厚,没人听到马车来,也没人听到马车走。这时白先生已经坐下。
容德雷特坐在白先生对面那把椅子。
为了对以后的情节能有一个把握,希望读者现在能从自己心中想象出一 个寒冷的夜晚,妇女救济院附近荒凉的地段全覆了雪,在月亮下,白得象一 幅漫无边际的殓尸布,稀落的街灯把那些阴惨的大路和长长的黑榆树映成了红色,在周围四分之一法里以内,或许一个行人也无,戈尔博老屋安静、黑暗,恐怖到了极点,在这老屋里,这凄凉昏暗的环境中,唯有容德雷的那间空屋子里点着一支蜡烛,两个男人在这破屋里坐在一张桌子的两边,白先生神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