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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送你一匹马-第5部分

小说: 送你一匹马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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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我尚忍着他们,后来他们认真来照顾我,更是不答应了。

    最靠近的邻居,硬要我当作娘家,那累不累人?再说,我也是成年人,自己母亲都不肯去靠着长住,不太喜欢的邻居当然不能过分接近。也只有这一次,可能是没有缘分吧,我不回什么近在咫尺的假娘家。

    写着这篇文字的时候,我正在台北,突然回来的,久不回来的娘家。

    妈妈在桃园机场等着我时,看见我推着行李车出来,她走出人群,便在大厅里喊起我的小名来,我向她奔去,她不说一句话,只是趴在我的手臂上眼泪狂流。我本是早已不哭的人了,一声:“姆妈!”喊出来,全家人都在一旁跟着擦泪。这时候比我还高的妈妈,在我的手臂中显得很小很弱。妈妈老了,我也变了,怎么突然母女都已生白发。

    十四年的岁月恍如一梦,十四年来,只回过三次娘家的我,对于国外的种种假想的娘家,都能说出一些经过来。而我的心,仍是柔软,回到真正的娘家来,是什么滋味,还是不要细细分析和品味吧!这仍是我心深处不能碰触的一环,碰了我会痛,即使在幸福中,我仍有哀愁。在妈妈的荫庇下,我没有了年龄,也丧失了保护自己的能力,毕竟这份情,这份母爱,这份家的安全,解除了我一切对外及对己的防卫。

    有时候,人生不要那么多情反倒没有牵绊,没有苦痛,可是对着我的亲人,我却是情不自禁啊!

    本是畸零人,偶回娘家,滋味是那么复杂。掷笔叹息,不再说什么心里的感觉了。

    
 


送你一匹马 正文 故乡人
章节字数:2739 更新时间:07…08…29 05:02
    我们是替朋友的太太去上坟的。

    朋友坐轮椅,到了墓园的大门口,汽车便不能开进去,我得先将朋友的轮椅从车厢内拖出来,打开,再用力将他移上椅子,然后慢慢的推着他。他的膝上放着一大束血红的玫瑰花,一边讲着闲话,一边往露斯的墓穴走去。

    那时荷西在奈及利亚工作,我一个人住在岛上。

    我的朋友尼哥拉斯死了妻子,每隔两星期便要我开车带了他去放花。

    我也很喜欢去墓园,好似郊游一般。

    那是一个很大的墓园,名字叫做——圣拉撒路。

    拉撒路是圣经上耶稣使他死而复活的那个信徒,墓园用这样的名字也是很合适的。

    露斯生前是基督徒,那个公墓里特别围出了一个小院落,是给不同宗教信仰的外国死者安眠的。其他广大的地方,便全是西班牙人的了,因为在西班牙不是天主教的人很少。

    在那个小小的隔离的院落里,有的死者睡公寓似的墓穴一层一层的,有的是睡一块土地。露斯便是住公寓。在露斯安睡的左下方,躺着另外一个先去了的朋友加里,两个人又在做邻居。

    每一次将尼哥拉斯推到他太太的面前时,他静坐在椅上,我便踮着脚,将大理石墓穴两边放着的花瓶拿下来,枯残的花梗要拿去很远的垃圾桶里丢掉,再将花瓶注满清水。这才跑回来,坐在别人的墓地边一枝一枝插花。

    尼哥拉斯给我买花的钱很多,总是插满了两大瓶仍有剩下来的玫瑰。

    于是我去找花瓶,在加里的穴前也给放上几朵。

    那时候尼哥拉斯刚刚失去妻子没有几个星期,我不愿打扰他们相对静坐的亲密。放好了花,便留下他一个人,自己悄悄走开去了。

    我在小院中轻轻放慢步子走着,一块一块的墓碑都去看看,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有一天,我在一块白色大理石光洁的墓地上,不是墓穴那种,念到了一个金色刻出来的中国名字——曾君雄之墓。

    那片石头十分清洁、光滑,而且做得体面,我却突然一下动了怜悯之心,我不知不觉的蹲了下去,心中禁不住一阵默然。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曾先生,你怎么在这里,生前必是远洋渔船跟来的一个同胞吧!你是我的同胞,有我在,就不会成为孤坟。

    我拿出化妆纸来,细心的替这位不认识的同胞擦了一擦并没太多的灰尘的碑石,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尼哥拉斯仍是对着他的太太静坐着,头一直昂着看他太太的名字。

    我轻轻走过去蹲在尼哥拉斯的轮子边,对他说:“刚刚看见一个中国人的坟,可不可以将露斯的花拿一朵分给他呢?”我去拿了一朵玫瑰,尼哥拉斯说:“多拿几朵好!这位中国人也许没有亲人在这儿!”

    我客气的仍是只拿了一朵,给它放在曾先生的名字旁。我又陪着曾先生坐了一下,心中默默的对他说:“曾先生,我们虽然不认识,可是同样是一个故乡来的人,请安息吧。这朵花是送给你的,异乡寂寞,就算我代表你的亲人吧!”“如果来看露斯,必定顺便来看望你,做一个朋友吧!”

    以后我又去过几次墓园,在曾先生安睡的地方,轻轻放下一朵花,陪伴他一会儿,才推着尼哥拉斯回去。

    达尼埃回来了——尼哥拉斯在瑞士居住的男孩子。而卡蒂也加入了,她是尼哥拉斯再婚的妻子。

    我们四个人去墓地便更热闹了些。

    大家一面换花一边讲话,加里的坟当然也不会忘记。一摊一摊的花在那儿分,达尼埃自自然然的将曾先生的那份给了我。

    那一阵曾先生一定快乐,因为总是有人纪念他。

    后来我做了两度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曾先生的确是来谢我,可是看不清他的容貌。

    他来谢我,我欢喜了一大场。

    以后我离开了自己的房子,搬到另外一个岛上去居住,因为荷西在那边做工程。

    曾先生的坟便没有再去探望的机会了。

    当我写出这一段小小的故事来时,十分渴望曾君雄在台湾的亲属看到。他们必然因为路途遥远,不能替他扫墓而心有所失。

    不久我又要回到曾先生埋骨的岛上居住,听说曾先生是高雄人,如果他的亲属有什么东西,想放在他的坟上给他,我是十分愿意代着去完成这份愿望的。

    对于自己的同胞因为居住的地方那么偏远,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回想起来只有这一件小小的事情记录下来,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吧!

    后记

    上面这篇小文章是朋友,作家小民托付我要写的,为了赶稿,很快的交卷了。

    这件事情,写完也忘记了,因为文短。

    过了很久很久,快一年多了,我有事去《联合报》,在副刊室内碰到编辑曼伦,她说有人托她找一篇三毛去年在报上发表的短文。

    曼伦翻遍了资料,找不到刊过这篇文章的事实。其实,它当时发表在《中华日报》上,并不在《联合报》。“有人打电话来报社,说三毛写过一个在西班牙姓曾的中国人的事情,名字是他失踪了多年的兄弟,听说在西班牙失踪的,你有没有这个记忆?”曼伦问我。

    我很快的将在西班牙认识的中国人都想了一遍,里面的确没有一个姓曾的。

    我告诉曼伦,大概弄错了,没有姓曾的朋友,也没听说有什么在西班牙失踪的中国人。

    没有想起这篇文章,他们在找的是一个失踪的兄弟,我完全没有联想。

    过了不久,收到一封寄去报社转来的信,拆开来一看,里面赫然写着曾君雄的名字,当我看见这个全名出现了时,尖叫了起来:“他家属找的原来是这个人——他早死了呀!一九七二年还是七一年就死了呀!”

    那封家属的信,是一九八○年的五月收到的。

    高雄来的信,曾先生的兄长和弟弟,要答谢我,要我去高雄讲演时见见面,要请我吃饭,因为我上了他们兄弟在海外的孤坟。

    面对这样的一封信,我的心绪非常伤感,是不是我上面的文章,给他家人报了这个死亡的消息?是事实,可是他们心碎了。

    见了面,我能说什么?那顿饭,曾家人诚心要讲的,又如何吃得下去?

    结果,我没有再跟他们连络。

    去年夏天,一九八二年,我又回到迦纳利群岛去。一个酷热的中午,我开车去了圣拉撒路公墓,在曾君雄先生的坟上,再放了一朵花,替他的大理石墓碑擦了一下。

    今年,一九八三年的夏天,我又要重返那个岛屿,请曾君雄先生在高雄的家属一定放心,我去了,必然会代替曾家,去看望他。

    人死不能复生,曾先生的家人,我们只有期望来世和亲人的重聚。那个墓,如果您们想以中国民间的习俗,叫我烧些纸钱,我可以由台湾带去,好使活着的人心安。

    因为读者来信太多,曾家高雄的地址已找不到了,请看见这篇后记的南部朋友代为留意,如果有认识曾家的人,请写信到皇冠出版社来与我连络。谢谢!

    上坟的事,不必再挂心了,我一定会去的。

    
 


送你一匹马 正文 看这个人
章节字数:1267 更新时间:07…08…29 05:02
    他要的不是掌声,他要的不是个人的英雄崇拜,他不要你看热闹。

    请你看他,用你全部的心怀意念看看这个高贵的人,看出这一个灵魂的寂寞吧!

    你当然看到了他,因为这一场演讲会你去了。

    请问你用什么看他?用眼睛,还是用心灵?

    演讲会散了,闹哄哄的人群挤在走廊上,气氛相当热烈,好似上一分钟才从一场宴会里散出来。

    一张又一张脸上,我找到的不是沉思,我听到看到的只是寒暄和吵闹。

    那么多张脸啊,为什么没有一丝索忍尼辛的光影?而你正从他的讲话里出来。

    你为什么来?他又为什么讲?场外那么多哀哀求票的人,你为什么不干脆将票给了他们?

    是那一位过来问我:“三毛,你听演讲为什么泪湿?”

    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你根本在场,看见了这样的一个人,听了他的讲话,想到他的一生,却问我为什么堕泪,那么你跟我,说的不是同样的语言。

    我流泪,因为我寂寞,你能懂吗?孤臣孽子的寂寞,无关风月,一样刻骨。

    你又说:“你是情感丰富的人,当然是如此反应的。”

    那么我跟你说,你冷血,这儿一半听讲的人都冷血,全台湾一半的人冷血、自私、懦弱、短视……你无感,因为你没有爱,没有心,没有热血,也没有灵魂。

    是的,我们是一个自由的世界,我们自由得慢慢烂掉,烂在声色犬马的追逐里,死在浮华生活的彩色泡沫中而洋洋自得。这便是你对自由的了解和享受,是不是?

    你是不是将索忍尼辛的来,又当作一场空泛的高调,你听见自由的呼唤,听见一个真诚而热烈的灵魂喊出了你常常听的东西,也喊出了大陆同胞的声音,你便机械的鼓掌,就如你一生拍了无数次想也当然的手一样。

    你只是拍手而已,你的眼底,没有东西。

    我们僵掉了,我们早已僵化了,我们有的只是形式和口号,我们不懂得深思,因为那太累了。

    你不要喊口号吧,口号是没有用的,如果你不调整自己的生活,不改变自己的理念,不珍惜你已有的自由,不为你安身的社会担负起当有的一份使命,那么你便闭嘴好了。有的时候,我们将物质的享受和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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