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呼唤-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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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饲料为食的鸭子产出的蛋,在经过庵制后,蛋白呈灰白色,蛋黄呈淡黄色,给人的感觉只有营养不良的鸭子才能产出这样的鸭蛋。至于两者口感的差异,还真没办法用恰当的言语进行比较,但是两者之间的价格差异则能充分说明两者口感之间的巨大悬殊:前者可以卖到一块钱一个,并且供不应求,而后者只能卖到三角钱一个,并且市场上随处可见。此外,范湖一带的江上还出产一种鱼,最大的只有筷子长短,重量不会超过半斤,形状呈梭形。这种鱼的准确学名我不知道,只知道当地的人称之为“出水烂”,意指这种鱼离开水后马上会死,并且在短时间内就会腐烂变质。在范湖乡江边一带的人家做客,主人一般都会想办法弄上两条“出水烂”招待客人,要么清蒸,要么红烧,滋味虽有差异,但鱼肉的细腻鲜嫩却是一致的。前几年我到安徽的芜湖市出差,当地的朋友拿最名贵的“刀鱼”招待我,在品尝之后,我感觉与范湖乡产的“出水烂”并无什么大的区别,虽然芜湖的朋友将“刀鱼”吹得神乎其神,什么吃“刀鱼”只能在清明节以前吃,过了清明节,原本细嫩的鱼肉变硬了不说,并且满身的鱼刺也变硬了,至于前后的价格,也只能用金子和石头进行比较。但是,在离范湖乡不到三十公里路远的江夏县城以及武汉市的菜市场里是难得见到“出水烂”的,究其原因,还是在于这种鱼出水后经不起路途的颠簸,时间的延误,难以保质保鲜。所以,这“出水烂”的滋味和珍稀,只有范湖乡的本地人以及有幸到范湖乡做客的人才能品尝得到,体会得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是天理,谁也不能否定。
范湖乡派出所位于金水闸镇里,所长马俊在所里等着我们。他告诉我一个让我无法相信的消息,那台湾人隔老远跑到范湖来要见的人,竟是前天张明金提起的那个甘光忠。
“叫人不敢想象。我们只知道这甘光忠的历史较复杂,但没想到竟复杂到与台湾人都有联系。”马俊搔着头皮,一脸吃惊的表情。马俊长得矮胖矮胖的,但从那双骨碌碌转过不停的小眼睛上,可以看出他的精明能干,要不,他怎能在三十不到的年纪就当上范湖乡派出所所长呢。
我对甘光忠的历史不是十分感兴趣,感兴趣的是他与小男一雄这件案子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我问道:“甘光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从现在来看非常简单,没儿没女,孤苦伶仃,一辈子都没有结婚。没听说他与谁沾亲带故,也没听说过与周围的人有什么过密的来往。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了,但仍以自己的劳作维持生活。”马俊说,“但听说他在*中受了不少的苦,这主要缘于他解放前曾当过土匪,并且在朝鲜战争中当过美国人的俘虏。他的腿有点儿跛,左边耳朵,不,是右边的耳朵也缺了一大块,听说都是在朝鲜战争中留下的。确实是一个怪老头,表面上看去一副与世无争,唯唯诺诺的模样,但骨子里却硬气得很。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那甘光忠知道有台湾人来找他吗?”我问。
“不知道。我们只是通知 他这两天不要出远门。”马俊说。
在派出所没有待上十分钟,我们就往甘光忠的家里赶。其实甘光忠的家离金水闸镇非常近,沿沿江公路只走了不到两公里就到了。这条沿江公路是从武汉市武昌区的武泰闸开始的,整条路都紧贴着长江大堤,往西一直通到嘉鱼县城。路面不是很好,坑坑洼洼的。路的左边每隔几百米就有巨大的石堆,一律码成巨大的长方型,这是为防汛作准备的。路的下面,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大堤下面是一望无际的整齐划一的农田。整片整片的油菜花夹杂在绿油油的麦田之中,显得异常醒目,曲折的金水河宛若一条青紫色的缎带,在柔和的太阳光下散发着蒙胧的光晕,静悄悄地从田地间穿过,消失在西南方向的天际边。整个大地仿佛是用人工织成的一幅巨大的地毯,给人以怡静的感觉。油菜花浓浓的馨香在东南风的吹拂下,直往人的肺腔里灌,让人直想打喷嚏。油菜地和麦田里有许多的木箱子,不用说,这是蜂箱,几个罩着白色纱巾的蜂农躬着腰,正在不停地忙碌。这地方的蜜蜂确实多,从金水闸到赤矶山不远的路程中,就感觉不见踪影的蜜蜂在车前飞来飞去,并且有几只不小心撞在车子的挡风玻璃上,留下了几摊乳白色的蜂蜜。
沿江公路到赤矶山那儿往右有一个分岔,沿这条碎石铺面的岔道往西不到一百米处有一个不到五十米高的小山包。换在其他地方,这山包确实不是十分起眼,但在眼前这一马平川的地方,它就显得有非常醒目,非常高大了。山包上野草丛生,没有一棵树木,但是,整个山包除了靠近山顶那部分,其他的地方都垒满了大大小小,杂乱无章的坟包,许多坟包前留有黑色的灰烬,并插着燃了一半的香烛,这是人们前几天清明节祭奠故去的亲人时留下的痕迹。有的坟前立着石制的墓碑,有的是水泥浇铸的墓碑,但更多的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土包。在众多的坟包中,夹杂着几座新坟,因为坟包上淡红色的泥土在淡绿色的山包上非常醒目,但插在坟包上的花圈在风吹雨打下,五颜六色的彩纸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竹制的骨架凄凉地立在那儿,在微风中若有若无地摇摆着,似在倾诉着无尽的苦难和酸楚。
靠南边的山脚下散落着几户人家,甘光忠的家就在其中。马俊告诉我,这个只有五户人家的村子连一个正规的名字都没有,由于长期以来人们一直称这个村子背后的那个山包为赤矶山,所以派出所在登记时就将这个村子登记为赤矶山村了。毫无疑问,赤,是指红色,矶是指河流两岸向河心突出的部分,眼下这个称之为赤矶山的山包虽然离长江不远,但其并未实实在在立在长江边,所以其与“矶”字挂上边,在一般人的理解里其实有点牵强附会。在我提出这个疑问时,马俊作了解释。他说在许多年以前,这山包原本是在长江边的,只是后来沧海桑田,江水回落,这山包就与长江之间有了一定的距离,但这距离也不远,江滩一直延伸到背面的山脚下。马俊还告诉我一个从没有听过的说法,说这赤矶山有可能就是三国时发生赤壁之战的古赤壁。
“不可能吧?”连严一行都怀疑地直摇头,“多少年了,大家都知道长江上只有两个赤壁,一个是黄冈的文赤壁,再一个就是嘉鱼县的武赤壁。发生赤壁之战的地方是武赤壁,这一结论是经过专家们考证的,但从来没有听说过这赤矶山就是发生赤壁之战的古战场。”
“我也不大相信,但最近一段时间有关赤矶山是否是真正的赤壁古战场的争论非常凶,有不少的考古学者专程到这儿来考察,希望能找到一个准确的答案。”马俊说。
“如果真是这样,哈,那我们江夏可出名了。”陈强的表情有点儿兴奋。
但是这时我的兴致并不在这上面,我想起《江夏风雷》里所描述的赤矶山上日本人的炮楼。确实,如果在这赤矶山的山脚下修一座炮楼,那就犹如在金水河上上了一把巨大的锁,那时来往于金水河上的大小船只都逃不脱这把锁的控制。我朝周围努力搜寻了一番,但看不到那个时代留下的一丁点痕迹。
“抗日战争时期,这儿有日本人修的炮楼吗?”我问马俊。
马俊一脸困惑,说:“只听说过日本人在这儿修过据点,是否有炮楼,我不清楚。”
连鬼子是否在这儿修过炮楼都不清楚,那火烧鬼子炮楼的故事那他更不清楚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突然涌上我的心头。我知道,我的失落是缘于现代人对那段历史的淡忘,并不在乎他们是否记得我的爷爷在那段历史中的壮举。
正如马俊所言,这两天甘光忠就一直在家呆着,哪儿都没有去。看见他第一眼,我就认定眼前这老头就是那天我在牛头山见着的那个开手扶拖拉机的老人。那天只是粗粗地看了他一眼,感觉他的额头上皱纹非常多,但是,现在面对面地看他,感觉他不仅是额上皱纹多,而是整个面部全是皱纹,他的脸上仿佛根本没有肉,而只是用松弛黝黑的皮肤草草地蒙在头骨上。在这样的脸上,那双细长的眼睛、那张扁平的嘴巴以及细长的鼻子就给人以没有多深的印象了,仿佛只是那些皱纹的组成部分,不仅失去了原有的形象,也失去了原有的功能。但是,甘光忠眼眶上面那两抹眉毛却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已是古稀之年了,所以,这两抹眉毛看上去非常稀疏,并且一半以上已呈灰白色,但是,仅存的眉毛却异常的长,异常的粗,一根根象钢丝一样直向鬓角伸去,给人以倔强,饱含生命活力的感觉。我们这儿管这种现象叫眉毛吐剑,有着这种眉毛的人,不仅意味着生命力旺盛,并且意味着长寿。没错,甘光忠的左边耳朵少了一大块,从那不规则的创口上可以看出,少下的那一大块不是在手术中用手术刀割下的,而是用外力硬生生从耳朵上撕下来的。
我们进到甘光忠家的院子里时,他半蹲着,正汗涔涔地修理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自行车的后轮已被折下来,原本已经锈蚀的钢圈被擦得雪亮,散发出剌眼的白光。地上散落着轴承、幅条和链条等零件。他上身只穿了件白色的背心,露出青筋毕露的手臂,那干瘦的身躯在那件已有几个破洞的背心下也显露无余。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蹲在他旁边,聚精会神地看他忙碌。
看见我们后,他站了起来,除了那双剑眉抽动了两下外,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仿佛他已经在这儿等我们好久了。但那小男孩看见我们身后的警车后,表情有点紧张,朝我们投来警惕地一瞥。也难怪,在农村警察的形象比那些乡镇干部更加厉害。
“满伢,将屋子里的小方桌和茶几上的茶壶拿出来。”他朝小男孩吩咐着。
当他在院子边的水龙头上洗手时,小男孩非常麻利地将小方桌在院子中间摆好了,并且在几只小玻璃杯中酌满了茶水。然后,他站到一边,怯怯地打量着我们。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家里太穷。来了客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甘光忠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招呼我们在摆好的长凳上坐下。在马俊向他介绍我、陈强和严一行时,他欠着身子,一一与我们握了下手,但是在与我握手时,我感觉到他那双细长的眼睛里竟射出刀片一样锋利的光,并且在我的脸上停留了一刻。
“没出去忙吗?”马俊明显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
“怎敢呢?你马所长吩咐我在家等着,我只得在家等着了,顺便将隔壁满伢子的自行车给帮着修修。你们看,这自行车也确实不成样了,除了铃铛不响,那儿都响。”他笑着回答,边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我一眼。
陈强端起茶杯,轻轻尝了一口。可能感觉味道有点儿特别,问:“老甘,你这茶是用什么茶叶泡的,味道有点特别哩。”
甘光忠旁若无人地笑了起来,露出满口细碎的牙齿:“茶叶?哈哈,我可没钱喝茶叶。这茶水是用晒干的莲蓬壳泡的,既解渴,又去热,还有一股浓浓的青香味,你们城里人可能喝不习惯,但我们这一带的乡里人长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