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之苔-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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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临别前送给他的礼物。
方远坐在归青旁边,从口袋里掏出那几根冷烟花,点一根放进归青手里。
银白的光带着微微的破损声,在眼前燃烧。
归青低低地笑,眼里有不甚明亮的光。
他人虚弱,精神却很好。
“你还记得当年追你的那个女生吗?她嫁了一个本地人,开毛纺厂的,据说生了一对双胞胎。”
方远点点头,有些无奈的笑。
“我记得高一我躲了她一年,后来实在没办法,她成了我同桌。”
“你倒是挑剔,”归青笑他,“果然是和校花谈过恋爱的男人啊。”
方远不答,归青回溯过往的能力实在比方远强很多,这让他有些头痛。
至于那个校花,却实实在在是个三角故事。
那是镇书记的女儿,母亲出过国,整个班级里她唯一欣赏得上的男生,其实是归青。
然而方远不知道他是无知还是有意为之,总之最后他和校花在了一起。
二十年后归青笑着揭露:“她向我来告白,我便跟她说了一句话,我喜欢方远,你只看得见我,我也只看得见方远。”
方远有些沉默,但是看到归青说完这句话就轻轻地笑了起来,心中又松懈下来。
一根冷烟花灭了,又燃起一根。
方远盯着手里轻轻炸裂开的冷色花火,忽然问。
“归青,那个人,是谁?”
这回,却是轮到轮椅上的那个人沉默。
“我们都有过错的…”
归青看着他,笑得苦涩。
方远将手放进他掌心,轻轻捏了捏。
“他从外面来,是一个医生,镇里只有他知道我的事情,我想着总要有个生活,便和他在一起。”
归青低下头。
“后来他突然失踪,我等了几年没有结果,期间也遇到一些人,来来去去,却都是萍水之间。真正有过的,只有你和他。”
冷焰火渐渐熄灭在末端,方远没有放下,指尖猝不及防流过一阵热烫,他没有放手。
☆、落窠
归青第三次住院,没能离开。
他被转去了大医院,安排在无菌室里,里外进出都需要穿特制的隔离服。方远开始每天五点起床,买菜做饭打扫,把准备好的饭菜装在饭盒里,接着坐城际公交去归青的医院送饭。
归青只吃得下他做的东西,于是他每天变着法儿的做出清淡饮食,而归青每天都要吃一碗他做的鸡蛋羹。
有时他看着他输液,突然呕血,多种并发症使他由内而外溃烂,最严重的是肾衰竭。他猝不及防被吐了一手血,却也顾不上什么,轻抚着他后背,脊柱在掌心的形状几近尖利。
后来他站在盥洗室里洗手,呆呆地看着手套上的血迹被冲刷干净。
回镇的旅途不算短,方远却清楚记得有三十二根电线杆四家超市六十幢房屋。
新的血液化验单里,归青的血小板和白细胞都不足1%,他一直都在输血,只是没有一个人的血液能够拯救他。
医生告诉他已经可以考虑准备后事了。
他坐在回镇的公交上,手里捏着化验单,脑子里在想,分明早上归青还在吃他煮的粥。
回来时微微下起小雨,他看着窗外的景色渐渐被雨冲走,再也看不清电线杆和房屋。
他想起归青的无意义论。想他的冷烟花,苍白无力的光,却也依旧有灼手的温度。
他想一切何以至此。后来又想不过如此,他是归青亲友联系人里的唯一一人,很明白了。
可是没有意义,又为什么要有爱。
他做了归青爱吃的鸡蛋羹,放在保温煲里的最下层,小心翼翼拿出来,放在折叠板上。
归青看着,已经没力气吃。
“等凉一会儿吃也行,我喂你。”
方远坐下来,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又取过棉签蘸了点水,润了润他干涸的唇齿。
他的视力也开始衰退,方远有时拿他架上的书,坐到身边读给他听。
归青看不见,于是偏着头听他念,方远的声音是男子的低缓,却有一丝不确定般的恍惚。一如他本人。
“I dreamed I stood upon a little hill。
And at my feet there lay a ground ;that seemed like a haste garden;
Flowering at its will。
With buds and blossoms。 There were pools that dreamed
Black and unfretted; there were white lilies。
A few ;and crocuses; and violets
Purple or pale; snake…like fritillaries
Scarce seen for the rank grass; and through green nees
Blue eyes of shy peryenche winked in the sun。”
“I dreamed I stood upon a little hill。
And at my feet there lay a ground ;that seemed like a waste garden;
Flowering at its will。
With buds and blossoms。 There were pools that dreamed
Black and unruffled; there were white lilies。
A few ;and crocuses; and violets
Purple or pale; snake…like fritillaries
Scarce seen for the rank grass; and through green nets
Blue eyes of shy peryenche winked in the sun。
。。。。。。”
归青静静听着他念,突然打断他,黑色眼眸一如当如纯澈。
“方远,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方远顿住,他握住他的手,在他开始涣散的视线里灌注目光。
“好的,我很好。”
归青听见了,于是恍恍地笑,竟很是满足。
“那就好,”他慢慢转向他:“方远,那时我对校花说,我的眼中只看得见你,是真的。”
他随即感觉一双手轻轻盖在自己的眼睛上,方远的掌心干燥而温暖,还有隐约的厨房油烟味。
“别说了,你累了。”
归青笑了笑。
“我这辈子,都没有说过比这更真的话了。”
可归青没有等到回应,他看不见方远的表情,笑容停留在脸上,笑着笑着,方远只觉手心里下起了一场雨。
他松开手,任那些液体四溢奔流。
那天夜里,归青死了。
☆、骨之苔
他替归青料理完了后事。拿到死亡证明,联系家人。归母从远方老家赶过来,悲茫地看着自己的独子躺在棺柩之中。
他找出当年的联络簿,一一照着陈旧数字拨打,而有人已早不记得他是谁。
葬礼之上,他看着黑色的棺柩下葬,上面的银色十字泛着冷光,照望着世人的信仰。
他想,爱与死皆是无意义。可是生命之重,就是无意义。
葬礼结束之后的晚上,他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不知醒,梦中皆是旧日少年事,他和归青亲昵嬉笑,搭着肩走在夕阳浸没的路上。
方远一激灵醒过来,闹钟咄咄,惊碎一地梦境。
早上五点,窗外阳光微曦。
本能般地,他匆匆从床上下来,勉强洗漱,又想起今天是礼拜天,医院延长了探视时间。
洗菜,淘米,把昨夜新换下来的被单泡进盆里,他一边看着炉上以文火煲着的汤,手中利落地敲两个鸡蛋,用筷子打着。
每个早晨都是如此,洗衣做饭打扫去医院,习惯深刻入骨,成了无需驱动的本能。
筷子与碗敲击的声音清脆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他做着归青最爱吃的鸡蛋羹。方远知道那人口味偏甜,所以微微加了些糖。
他熟知归青所有的口味,喜欢草鱼,对鸭肉过敏,面里喜欢放醋,炒土豆丝喜欢偏生……
那个早上,他打着鸡蛋,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他将芹菜从水里捞上来切,没有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他将热汤装进煲里,没有想起来忘记的是什么。
电视里天气预报播报着新一轮的降水,估计着降雨过后本市正式入夏。
他将打好的鸡蛋倒进碗里,切许末葱花。
一点一点,窗外时雨将至,乌云湿坠。
他切着切着,听着电视里的播报,突然切不下去了。
菜刀从案板上滑落,清脆的空响。
方远深深地弯下腰去,千万朵湿云郁积胸口,千万滴雨液从他的胸中四溢奔流。
END。
注:
【1】诗源自two loves。 Oscar Wilde。然而我记得的版本分明是他的情人珀西写的【摸下巴】。最出名的大概是那句话“I am the love that dare not speak its name。”
【2】关于AIDS,所了解到和查阅的资料不算多,算得上粗鄙,细节出入还望海涵,错得实在出格也欢迎指正。
【3】想到可能会有人给方远冠以渣攻的定义,请千万不要这么做,他不是渣攻也并非恐同,在这里不讨论道德问题,只是一个“终而没能在一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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