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之苔-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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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白骨之苔
作者:迟书
文案:
远方之远。现代文。
安利一下BGM。有心的话配合食用枺鼉x秀樹为青之炎作的两首曲,Silent Emotion 和静かな光。配合食用,效果更佳。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阴差阳错 怅然若失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远,归青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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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之苔
葬礼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一个小时,寥寥数人。他无妻无子,除了母亲,前来送行的便只有不甚相关的局外者。人们黑衣素装,面孔肃穆地看着黑色棺椁落入土中,白色花朵随着尘土落入坟冢,棺面上的银色十字架在阳光下泛着清冷的光,仿佛神祗召唤。
他不记得那人何时有的信仰,需要依赖神明才可消弭的挣扎痛苦,终是随着死亡烟消云散。他看着十字架在挥洒间隐没于尘土,眼前渐渐显出一座墓的形状来。身后寂静如死,失却了哽咽与悲伤,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忍不住回过身去打量众人,想起葬礼前数个煎熬无眠的夜里,自己翻遍旧日的联系簿,按着号码来一一寻找,告知。那些他觉得也许应该前来一赴的人大多已经成了一串空号,剩下的这些面容沉静,注视着昔日同窗身朽黄土,神情平整仿佛仪式。
他几乎一人将归青的身后事尽数了结,从医院领了死亡证明,选定墓址,操持葬礼。牧师留心这个一直料理着亡者后事的青年,葬礼结束后,他问起他与亡者的关系。方远想了半天,实在找不到任何能够超越友人这个范畴的词汇,于是只能说:是朋友。
那是他对他们关系所能下的最后的定义。
葬礼结束后的夜无端成了一场同学会,阔别经年的旧友聚在镇上的某间馆子里觥筹交错,似是归青的死成就了这场旧日寒暄。方远是最早离开小镇的年轻人,后来所有人都启程远行,除了归青。
如今他们重聚,有人回归尘土,活着的人在亡者的坟前,把酒言生。
饭桌与方远年少时玩闹成一团的铁哥们儿如今跻身上流,考究西装在街边小店的折叠桌塑料椅间多少有些狼狈,他提起袖子露出袖口精致钻石袖针,他侃侃而谈,近几年的经济泡沫环境污染中东战争,手腕上带着一串青木佛钏,说至兴头时他将珠子拿下来,握在手里笃笃地叩着桌面。泼洒的啤酒泡沫在塑料桌布的褶皱四溢漫流,方远看着,无端觉得疲乏。
他们问起方远的经历,带着饶有趣味的神情,全然不见葬礼上的空白肃穆,仿佛刻下才是活着。
方远摆摆手,打消了众人的过度幻想。
“没什么大出息,尚是个公司职员,欠着债。有妻有子,妻是前妻,子跟了她,如今对着旁人喊爸爸。”
于是几声唏嘘,目光复又呼啸着向下一个人袭去。方远再也没有说话,饮尽了脚边的几瓶酒,替所有人结了账,便借口要赶次日一早的火车,先行告辞。
离开本地的火车每天夜里七点发有一班,方远将离程定在了三天后。离席时他隐有些薄醉,凭着记忆找到了住所,七八十年代的老楼,木楼梯被踩的嘎吱作响,那是归青至离世前一直居住的房子,方远后来为了照顾方便,搬来与他同住。
窗台上归青之前一直照料的夜来香此时正开,房间内暗香幽远。方远疲倦至极,潦草洗漱之后便沉沉入梦,来不及缅怀与悼念。
那也是最后一次,他与归青共同存在的梦。
☆、雨城
2001年之前的一切还不算太坏,对于方远而言。他尚可有时间陪孩子上学,与妻一道去菜场,妻忙碌时他便下厨。闲时他逛画廊,周末开车一家人去市郊海边,养狗,偶尔出席公司的重要场合。那是一间不大的广告公司,在行业里发展的不算飞黄腾踏,他并不介意,毕竟一家人已是生活富裕且有清闲。
妻是与他大学时代的同学,温柔而富有耐心。方远原本不善与这类人相处,然而婚后几年他开始习惯没有尽头的朝夕共处,平静于柴米油盐中。后来有了孩子,他戒烟戒酒,将婴孩绵软的小手握在掌心间,弯着腰耐心地与她在公园学步。人都说婚姻使他更为成熟且可靠,他从不与公司里的女职员调笑嬉闹,下班之后也无其他目的地,衣装洁净得没有可疑的痕迹,总是在妻子的目送下出门。
他曾以为一切长此以往,安稳无恙,便可以掩人耳目。
像是阁楼深处尘封的盒子,尘埃一层又一层,在岁月消磨中变得无足轻重。
后来妻第一次离家出走,收拾行李,与啼哭的孩子一起消失在盛夏的夜里。
他坐在一片狼藉的客厅内,晾晒好收下来的衬衫衣裙被妻整理至一半,桌上的饭菜纹丝未动,分明一切还是安稳无恙的模样,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没过多久就开始下雨,雨声淅沥拍打每一扇窗户,他在原地整理着妻未完的衣,又将碗碟碎片收拾干净,心中仍不知道究竟何以发展至此地步,只是听着一室寂静与淅沥雨声,恍惚溺毙深海。
他独自在许久不经整理的杂物室呆着,原本是一间婴儿房,婴儿长大之后便被弃置,婴儿床里放着妻的旧衣,他读过的许多书堆在这里,大学时期的油画和画板,灰尘,杂物,生活的流放地。他在这流放地漫无目的逡巡,类似自我放逐,然而触目所及,浮现的皆是时间的尸体。
也是在那时他偶然间翻到了那张照片,夹在厚重哲学书页间,倒放的照片背面写着某年某班兹以纪念,照片的正面是青葱年岁的少年,于1981年盛夏留下的旧影。
那时的方远颀长俊秀,稚嫩的眉目轮廓隐隐透出英挺,不笑则有些清冷,在他身边的少年比他矮了一个头,唇红齿白眉目宛然,少年面对镜头,几分赧然的笑着。
照片中的许多人方远已经不认得,然而在看到那人笑容的一刻目光凝止,二十年前的岁月便在顷刻之间朝方远呼啸而来。
夏日,麦田,长谷的溪流与树林,蝉鸣,少年,青春。
十七岁的方远与归青。
照片上的他们笑意纯然,无邪亲近,鲜活的仿佛昨日。
然而就在照片拍下后不久,方远突然下定决心离开出生小镇远走他乡,心地决绝几乎犹如一场剧变。他将一切连同照片上的少年一起碾碎在前往远方的火车轨道上。照片上的人们他二十年里再也没有过问,离开时少年与照片仿佛是他不堪回顾的伤口,而二十年过后,一切都成了他内心秘而不宣的茧。
那个夜里,盛夏最大的一次暴雨潮水般袭击着城市,电视新闻滚动播放着暴雨警报,提醒着城市近三分之一的道路积水。电话铃声如银鱼般涌入空旷嘈杂的房间,他看着屏幕里浸泡在雨泽中的城,妻儿至今未归。他接起电话,是他寥寥有所联系的友人之一。
电波那头斑驳,遥远的人声稀薄,不甚清晰。
于是在二十年后,方远第一次提起归青。
那头的人似是喟叹,叹息在颠簸里扭曲,成了断续的雾。
他啊,似是得了重病,已经很久了。
☆、青镇
约莫是2005年的光景,他买了回家的票,几番辗转,回到那座他生长的小镇。
飞驰的列车上,他倚在窗边看两侧景物疾速向身后退去,林立高楼渐渐荒无人烟,火车穿过省界隧道,迎面扑来大片大片的浓绿。是日碧空一洗,了无丝云,青林与麦田,盛夏时节生机勃勃的一切,阳光下肆意蔓延的枝条与藤叶。那一刻里他想起归青,教室里昏昏欲睡的下午,纸页翻动的声音清晰脆弱,少年蓦地从书间抬起头,告诉他这一切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生命的本质,本来就是野蛮,荒芜,盲目,无意义。
他的眼眸如墨,直白落拓的望进他的眼里。方远那时并不确切能够领会那句话的意思,二十年后,方远在回乡的列车上想起这句话,无端从心底生出恐慌,只是这恐慌并未持续多久,绿色层次溅染,绵延不断如同幻觉。他随着列车稳重有节奏的晃动,逐渐没入不知所云的梦境里。
绿色幻觉的尽头,是方远的旧乡。
方远正午时下火车,午后的小镇睡梦一般寂静,街上几乎没有人,方远心里也没有分毫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悲壮感,镇子原比当初有了些许变化,然而基本仍是旧时模样。他沿着老街走过了百货商楼中心小学纺织厂。老街两边的房子斑驳了许多,有些屋顶甚至生出蓬草,然而自幼时起便斑驳的建筑如今依旧斑驳,“光胜制衣厂”的金色牌子积着从来没有擦干净过的灰,百货商楼下放的歌曲也仍是那首甜蜜蜜,他站在小学校门口,目光轻易地越过围栏向里看,脚下不经意踩到一方凹洼,竟与二十年前丝毫不差。
他沿着老街漫漫走向阳春里,摸索着记忆中的旧住所,时天近黄昏,琥珀色的天空衬着下班买菜的人们,才觉出几分烟火热闹。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对面的行人中渐渐走来一人,微低着头,人依旧是只到他肩头的高度,白色衬衫栗色长裤。他两手拎了水果和菜,鲜活的鲫鱼的还在微微挣动。与所有路过的行人没有什么不同,他只是个下了班买菜回家的寻常人。
仅凭年少的记忆,方远还是认出了面前的人。然而一刻里他竟什么做不得,只能静立在原地,等着他的目光。
归青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悲还是喜,震惊之余,二人间有的只是无言。
方远静静看着面前的归青,他以为二十年足够让这里的一切天翻地覆,面目全非,但是在望进他眼里的一刻里,方远忽然觉得,面目全非的只有自己。
已过而立之年的归青仍是有着难以褪去的少年感,一番浅谈下来方远知道,归青后来去读了师范,毕业之后留在本地任教,现在是镇上中学的老师。
他想起先前从同窗口中听来归青生病的消息,却终没在本人面前开口相询,方远看出归青似乎的确有些苍白,素色的衣服让他看起来也有些病癯。可他没有问,从前无话不谈朝夕相伴的朋友,如今聊的却只是一些浮萍流水,无关紧要的寒暄。
后来归青邀请他上楼坐坐,方远见他两手拎着菜,蓦地想到楼上也许另有旁人,也许是个家庭。
方远笑了笑,说不用了,他订的旅馆靠近火车站,从阳春里回去还需要些时候,得走了。
归青听了也没多大反应,笑着说道:“本是这里的人,怎到住旅馆做了客人?”
一句调笑,方远从归青的脸上没有读出更多的表情。
临走前方远将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归青,想着以后就算不联系也多少有个念想,他觉得自己多少应该开始弥补,各自毕竟都已成家立业,早已有了知而不语的默契。
方远笑着告别,看着归青站在夕阳下目送他,眼眸一如少年,只是手里还拎着菜。他想也许就这样了。
一如他说,视而不见,是这个世界发展的基本法则。
☆、青镇
他不记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