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与情人 完结版-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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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是去威利农场的路?”莫瑞尔太太问。
保罗害怕别人冷遇他们,躲在母亲后面。但这个女人十分和蔼,给他们指了方向。母子俩穿过小麦地和燕麦地,跨越一座小桥,来到一片荒野地里。那些白色胸脯的发着光的红嘴鸥,尖叫着绕着他们盘旋,蓝蓝的湖水一泓宁静,高空中一只苍鹭飞过,对面树林覆盖的小山,也是一片寂静。
“这是一条荒路,妈妈。”保罗说:“就像在加拿大。”
“这很美,不是吗?”莫瑞尔太太说着,了望着四周。
“看那只苍鹭——看——看见它的腿了吗?”
他指点着母亲什么应该看一看,什么用不着看。她十分乐意让儿子指指点点。
“但是现在,我们应该走哪条路呢?”她问:“他告诉我应该穿过一片树林。”
这片树林就在他们左边。用篱笆圈着,显得黑沉沉的。
“我觉得这儿可能会有条小路,”保罗说:“不管怎么说,你好像只习惯走城里的路。”
他们找到一扇小门,进去不久就踏上了一条宽宽的翠绿的林间小路。路的一旁是新生的杉树和松树。另一旁是长着老橡树的很陡的林间空地,橡树间,一片绿色蓝色池水般的风珍草,长在落满了橡树叶的浅黄褐色的土地上,长在长满了新枝的榛树下。他为她采了几朵勿忘我。看见她那双辛勤劳作的手举着他给她的那一小束花,他又一次心里充满了怜爱,而她也欣喜得不能自己。
在这条路的尽头,需要爬过一道栅栏。保罗毫不费力的一下子跳过去了。
“快来,”他说,“我帮你。”
“不用,走开,我自己行。”
他站在下边,伸出双臂准备帮她,她小心翼翼地翻了过来。
“看你翻的那副样子!”当她安然着地后,他大声笑着。
“讨厌的台阶!”她骂了一句。
“没用的小女人,”他回答道,“连这都翻不过来。”
前面,就在这片树林边上,有一片红色的低矮的农场建筑。俩人赶紧向前走去。
旁边就是苹果园,苹果花纷纷扬扬地落到磨石上。树篱下有个很深的池塘。被几棵棕树掩隐起来,树荫下有几头母牛。农场的房屋有三面都冲着阳光,宁静极了。
母子俩走进了这个有篱笆栏杆的小院子,院里飘散着一股红紫罗兰的幽香。几只面包放在敞开的门口旁边凉着,一只母鸡飞过来啄面包,一个围着脏围裙的女孩子突然出现在门口,她大约十四岁,脸蛋黑里透红,短短的黑卷发自然地飘落着,美极了。一双黑眼睛对着进来的陌生人害羞、疑惑,还略带惊奇地望着,她又躲进去了。不一会,又出来一个瘦弱的矮个女人,红润的脸庞,有一对深棕色的大眼睛。
“噢!”她微笑着惊呼起来,“你们来了,哦,我很高兴看见你们。”她的声音很亲热,却略带感伤。
两个女人握了握手。
“我们真的不会打扰你吗?”莫瑞尔太太说,“我知道农场生活非常忙。”
“哦,哪里话,能看到一张新面孔我们就感激不尽了,我们这里几乎没有人来。”
“我也这么想。”莫瑞尔太太说。
他们被带到会客室——一间又长又低的屋子,壁炉边上插着一大束绣球花。保罗趁她们两个聊天的时候,到外面看了看田园景色。他站在院子里闻着花香,看着那些农作物,那个女孩子又匆匆出来,往篱笆边上的煤堆走去。
他指着栅栏边的灌木丛对她说,“我觉得这是重瓣蔷薇吧?”
她用那双受惊的棕色大眼睛望着他。
“我想这花开了该是重瓣蔷薇吧?”他说。
“我不知道,”她支支吾吾地说,“它们是白色的,中间是粉红色的。”
“那就是女儿红了。”
米丽亚姆脸色通红,是那种美丽动人的颜色。
“我不知道。”她说。
“你家的院子里也不太多。”他说。
“我们今年才住到这儿的。”她回答道,有些疏远和高傲。说着,她退了几步进屋去了。他也没在意,继续四处逛着。一会儿,他母亲出来了,他们一起参观着这里的建筑,这让保罗乐不可支。
“我想,你们还养着家禽、小牛或猪啊什么的吧?”莫瑞尔大大问着雷渥斯太太。
“没有,”那个小个子女人说,“我没时间喂养牛,而且我也不习惯干这活,我所能干的就是管家。”
“哦,我想也是。”莫瑞尔太太说。
一会儿,那个女孩子又跑了出来。
“茶准备好了,妈妈。”她地声音平静,像音乐一般动听。
“哦,谢谢你,米丽亚姆,我们马上就来。”她妈妈回答,几乎有点讨好的意味。“现在我们去喝茶行吗,莫瑞尔太太?”
“当然可以,”莫瑞尔太太说,“什么时候都行。”
保罗、妈妈,还有雷渥斯太太一起喝了茶。之后他们来到了树林,那里满山遍野风信子。小路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毋忘我,母子俩都深深地被吸引住了。
当他们回到屋子里的时候,雷渥斯先生和大儿子埃德加已经在厨房里了。埃德加大约十八岁。接着杰弗里和莫里斯,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三岁,从学校回来了。
雷渥斯先生是位英俊的中年男子,留着金褐色的小胡子,一双蓝眼睛总是像在提防什么似的眯着。
男孩子们一副屈尊俯就的态度,不过,保罗倒没有注意到。他们到处寻找鸡蛋,四处乱钻乱爬。此刻他们正在喂鸡,米丽亚姆出来了。男孩子们也不理她,一只母鸡和几只淡黄色的小鸡关在一个笼里,莫里斯抓了一把谷子,让鸡在他手里啄食着。
“你敢这样吗?”他问保罗。
“让我试试。”保罗说。
他有一双温暖的小手,看起来就很灵巧。米丽亚姆也看着。他拿着谷子伸到母鸡面前,母鸡用它那敏锐发亮的眼睛看了一下谷子,突然在他手上啄了一下,他吃了一惊,随即笑了起来。“笃、笃、笃!”鸡在他手掌上接连啄了几下,他又笑了,那些男孩子们也笑了起来。
谷子喂完后,保罗说:“鸡碰你、啄你,但决不会伤你的。”
“好,米丽亚姆,”莫里斯说,“你来试试。”
“不。”她叫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哈,小娃娃,娇气鬼!”她的兄弟们讥笑着说。
“它根本不会伤你的,”保罗说:“它只是很舒服地啄啄你。”
“不!”她仍然尖声叫着,摇着她黑色的卷发往后退。
“她不敢,”杰弗里说,“除了朗诵诗,她什么都不敢干。”
“不敢从栅栏往下跳,不敢学鸟叫,不敢上滑梯,不敢阻止别的女孩子打她,除了走来走去自以为是个人物外,她什么都不敢。‘湖上夫人’,嗨呀!”莫里斯大声说。
米丽亚姆又羞又怒,脸上涨得通红。
“我敢做的事比你们多。”她叫道,“你们只不过是一些胆小鬼和恶棍!”
“哦,胆小鬼和恶棍!”他们装模作样地学了一遍,取笑她的话。
“笨蛋想惹我生气,不吭一声气死你!”
他们引用了她的诗攻击她,笑着喊着。
她进屋去了。保罗和男孩子们去了果园,他们在那儿胡乱支了个双杠,几个人玩着锻炼了一阵。保罗的身体虽不很结实,却十分灵活,正好在这儿显一手。这时他摸了摸在树上摇晃不停的一朵苹果花。
“不许摘苹果花,”大哥埃德加说,“要不明年就不结果了。”
“我不会摘的。”保罗回答着,走开了。
男孩子们对他非常不友好,他们喜欢自己玩。于是他就散步回去找母亲。当他绕到屋子后面时,发现米丽亚姆正跪在鸡笼前面,手里捧了点五米,咬着嘴唇,紧张地弯着身子,母鸡似乎不太友好地看着她。她战战兢兢地伸出了手,母鸡向她伸过头来,她尖叫了一声,迅速收回了手,又害怕又懊恼。
“不会伤你的。”保罗说。
她满脸通红,站了起来。
“我只是想试试。”她低声说。
“看,一点都不疼。”他说着,又在手掌上放了两颗玉米,让母鸡啄去,接着母鸡在他空空的手掌上啄啊啄,“这会啄得你直想笑。”他说。
她伸出手来,又缩了回去,又伸出手来,但又惊叫着缩了回来。他皱了下眉头。
“其实,我可以让鸡在我脸上啄玉米。”保罗说,“它只不过轻轻碰你一下罢了。鸡特别干净,如果不干净的话,它也不会每天啄干净地上的许多东西。”
他耐心而又固执地等着,注视着她。最后,米丽亚姆终于让鸡在她手上啄谷子了,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害怕,又因为害怕而觉得疼痛——一副十分可怜的样子。
不过她总算做到了,接着她又试了一下。
“怎么样,你看,一点也不疼吧?”保罗说。
她睁着黑黑的眼睛望着他。
“不疼。”她笑着说,身子有点发抖。
接着,她站起身进了屋,她似乎有点厌恶保罗。
“他觉得我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她心里想着,她想证明自己实际上像“湖上夫人”一样了不起。
保罗看到母亲已经准备回家了,她对儿子微微笑了笑,他拿起了那一大束花。
雷渥斯夫妇陪着他们走过田地,小山在暮色中变成了金黄色,树林深处露出暗紫色的野风信子。到处一片寂静,只有树林沙沙声和小鸟婉转和鸣。
“这地方太美了。”莫瑞尔太太说。
“没错。”雷渥斯先生说,“如果不是野兔捣乱的话,这里是片挺好的小草地,牧草都被野兔啃得光光的。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付得起租钱。”
他拍了拍手,靠近树林的田地里应声跳出许多褐色的兔子,四处逃窜着。
“真让人难以相信!”莫瑞尔太太惊呼。
然后,母子俩独自向前走去。
“这是一个很可爱的地方,对吧,妈妈?”他平静地问。
一弯新月冉冉地升了起来。他的心里几乎容纳不下这么多欢乐了。母亲也高兴得几乎想哭,只好不停地说着。
“我真希望我能帮帮那个男人!”她说,“我真希望我能够常常看到那些家禽和家畜!我也想学着挤牛奶,跟他聊天,帮他出谋划策。哎呀,如果我是他的妻子,这农场一定会发达起来,我知道!但是,她没有这份精力——她根本没有这份精力。
你知道,她也决不应该承担这一切,我为她难过,我也为他难过。哎呀,如果我有这样一个丈夫,我决不会认为他是一个坏蛋。当然,她也没这么认为,而且她也很可爱。“
降灵节期间,威廉又带着他的意中人回来了。他有一个星期的假期。那些日子,天气也不错。像往常一样,清晨,威廉、莉莉和保罗一起出去散步。威廉除了给莉莉讲点自己小时候的事以外,就不大跟她说话。保罗却不停地对他俩说着。他们三人躺在敏顿教堂的一片草地上,紧靠着城堡农场那边是一排摇曳多姿美丽的白杨树;山楂从树篱上垂了下来,铜钱一样大的雏菊和仙翁花开满田地,朵朵花像绽开的笑脸。威廉,这位已经23岁的大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