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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温柔的夜(完结)-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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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枝等一下加,火下去再上。”

  “不是松,是木麻黄呢。”我仍在喘著大气。

  “就那么一根啊。”

  “那里面,怪怪的,有胆子你去。”我叫了起来。

  “刀拿来,我去砍。”马诺林放下了瑜伽术,接过了我手上的大刀。

  “别去了吧!”伊底斯又懒懒的说了一句。“里面有个小房子,怪可怕的,你
去看看。”马诺林仍是去了,不一会,拖了一大堆树枝回来。

  “喂,那个里面,不对劲。”马诺林回来也说。

  “野地荆棘够烧了,不去也罢。”荷西无所谓的搭讪著,我抬头看了马诺林一
眼,他正默默的在擦汗呢,那么冷的黄昏。

  “米盖,来帮忙串肉。”我蹲了下去,把烤肉叉排出来,再回头看看吉瑞他们
的帐篷,已经点起了煤气灯,人,却没有声息。

  等了一会,吃的东西全弄好了,这才悄悄的托了打蛋的搪瓷盘子,绕著路,弯
著腰,跑到吉瑞他们的帐篷后面去。

  “脸狺来啦!”突然大喊一声,把支叉子在盘里乱敲乱打。

  “三毛,不要吓人!”里面黛奥尖叫起来。

  “出来吃饭,来,出来嘛!”拉开帐篷,黛奥披了一件中大衣蹲著,婴儿夏薇
躺在地上,吉瑞正在灌奶瓶。

  “不出去!”黛奥摇摇头。

  “天晚了,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就不可怕了,当你不在沙漠,来,出来啊!


  她还犹豫著,我又叫了∶“你吃饭不吃?吃就得出来。”

  黛奥勉勉强强的看了一下外面,眼睛睁得好大。

  “有火呢,不要怕。”米盖也在喊著。

  “吉瑞━━”黛奥回身叫丈夫,吉瑞抱起了孩子,拥著她,低低的说∶“不怕
,我们出去。”

  刚刚坐下来,黛奥又叫了起来。

  “你烤什么,黑黑的,骆驼肉━━啊━━啊━━。”

  这一来大家都笑了,只伊底斯轻微的露出一丝丝不耐烦的神气。

  “牛肉,加了酱油,不要怕,哪,第一串给你尝。”递了一串肉过去,吉瑞代
太太接了。

  荷西把火起得壮烈,烤肉还得分一小摊红木条出来,不然总会烧了眉毛。

  四周寂静无声,只烤肉的声音吱吱的滴在柴火上。

  “慢慢吃,还有蛋饼。”我又打起蛋来。

  “三毛就是这样,大手笔,每次弄吃的,总弄得个满坑满谷,填死人。”荷西
说。

  “不爱你们饿肚子,嘿嘿!”

  “吃不吃洋葱?”我望著黛奥,她连忙摇头。

  “好,生菜不拌洋葱做一盘,全放洋葱再拌一盘。”

  “真不嫌麻烦。”米盖啧啧的叹著气。

  “半夜火小了,再埋它一堆甜薯,你不每次都吃?”

  “你们难道不睡的?”黛奥问著。

  “谁爱睡,谁不睡,都自由,睡睡起起,睡了不起,也随人高兴。”我笑望著
她,顺手又递一串烤肉过去。

  “我们是要睡的。”黛奥抱歉的说,没人答腔,随人自由的嘛!

  吃完了饭,我还在收拾呢,黛奥拉著吉瑞道了晚安,就走了。

  快走出火圈外了,一时心血来潮,又对著黛奥大喊过去∶“啊━━后面一双大
眼睛盯著瞧哪!”

  这一叫,黛奥丢了吉瑞和夏薇唬一下的蹲了下去。

  “三毛,啧━━”马诺林瞪了我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是故意的。”我趴在膝上格格的笑个不停,疯成这个样子
,也是神经。

  夜凉著,火却是不断的烧著,荷西与我坐了一会,也进自己的小帐篷去。

  两人各自钻进睡袋,仰著脸说话。

  “你说这地方叫什么?”我问荷西。

  “伊底斯没说清。”

  “真有水晶石吗?”

  “上次那块给我们的,说是这里捡来的,总是有的吧。”

  沉静了一会,荷西翻了个身。

  “睡了?”

  “嗯!”

  “明早要叫我,别忘了,嗯!”我也翻了个身,背对著背,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荷西没声息了,想来是睡著了,拉开帐篷的边来看,火畔还坐
著那三个人,米盖悄悄的跟伊底斯在说什么呢。

  又躺了好一会儿,听著大漠的风哭也似的长著翅膀飞,营钉吹松了,帆布盖到
脸上来,气闷不过,干脆爬起来,穿上长裤,厚外套,再爬过荷西,拖出自己的睡
袋,轻轻的拉开帐篷往外走。

  “去那里?”荷西悄声问著。

  “外面。”也低声答著。

  “还有人在吗?”

  “三个都没睡呢!”

  “三毛━━”“嗯?”

  “不要吓黛奥。”

  “知道了,你睡。”

  我抱著睡袋,赤著脚,悄悄跑近火边,把地铺铺好,再钻进去躺著,三个人还
在说著悄悄话呢。

  天空无星无月,夜黑得冻住了,风畅快的吹著,只听见身后的树林又在哗哗的
响。

  “他总是吸大麻,说的话不能算数的。”米盖接著我没听见的话题,低低的跟
伊底斯说。

  “以前不抽,后来才染上的,就没清楚过,你看他那个小铺子,一地的乱。”
伊底斯说。

  我拉开盖著眼睛的睡袋,斜斜的看了他们一眼,伊底斯的铜脸在火光下没有什
么表情。

  “说的是老头子哈那?”我悄声问。

  “你也认识?”米盖惊讶的说。

  “怎么会不认识,三番两次去求他,硬是不理,人呢,总大鸟似的一个,蹲在
橱台上,迷迷糊糊,零钱老撒了一地,还替他卖过两次东西呢,他是不理顾客的,
老是在旅行。”

  “旅行?”米盖又问。

  “三毛意思是说,在迷魂烟里飘著。”马诺林夹上了一句。

  “有一次,又去问他,哈那,哈那,把通脸狺的路径画出来给我们去吧,那天
他没迷糊,我一问,他竟哭了起来━━。”

  我翻个身,趴在睡袋里,低低的对他们说。

  “为什么偏找哈那呢?”伊底斯不以为然的说。

  “你不知道他年轻时脸狺守墓的?”我睁大著眼睛反问他。

  “族人也知道路。”伊底斯又说。

  “别人不敢带啊,你,你带不带,伊底斯?”我又压低著嗓子说。

  他暧昧的笑了一下。

  “喂,脸狺这东西,你们真相信?”米盖轻问著伊底斯。

  “信的人,就是有,不信的人,什么也没有。”

  “你呢?”我又抬起头来问。

  “我?不太相信。”

  “是信,还是不信,说清楚。”

  他又暧昧的笑了一下,说∶“你知道,我━━”“你还吃猪肉。”我顶了他一
句。

  “这不就是了。”伊底斯摊摊手也笑了。

  “那次哈那哭了起来━━”马诺林把我没讲完的话又问了下去。

  “只说要他带路,他双手乱摇,说━━太太,那是个禁地,外人去不得的,两
年前带了个记者去,拍了照,回来老太婆就暴死了啊,脸狺罚的,贪那么一点钱,
老太婆赔上了命啊━━说完他突然拍手拍脚的恸哭起来,我看他那天没抽大麻━━
。”

  “听说哈那的老婆死的时候,全身黑了,鼻孔里马上钻出蛆来呢!”米盖说。
“加些柴吧。”我缩进睡袋里去,不再言语,四个人静静的对著,火圈外,分不清
那个是天,那儿是地,风又紧了些,哭号著鬼叫似的凄凉。

  过了好一会,伊底斯又说∶“地倒真是裂开的,每次都裂。”

  “你看过?”

  伊底斯阴沉的点点头,眼光望出火外面去。

  “以前总是哈那走上几天几夜的路,跑回镇上去报信,人还没进镇,就老远的
叫喊著━━又裂啦!又裂啦━━好可怕的,这一来,族里的人吓得魂不附体,没几
天,准死人,有时还不止一个哪!”

  “总是死的,没错过?”

  “没错过,倒是现在,谁也不守墓了,心理上反倒好得多。”

  “还在裂?”马诺林问著。

  “怎么不裂,人死了抬去,地上总有那个大口子等著呢。”

  “巧合,地太干了吧!”我这句话,说得自己也不信。

  “水泥地,糊得死死的,不地震,裂得开吗?”

  “咦,你刚才还说不太相信的,这会子怎么又咬定这种事了。”

  “亲眼看见的,好多次了。”伊底斯慢慢的说。

  “老天!脸狺送谁的葬?”我问他。

  “我太太━━也埋在那里,十四岁,死的时候已经怀孕了。”伊底斯好似在说
别人的事一样。

  大家都骇住了,望著他,不知说什么好。

  “在说什么?”荷西也悄悄的跑了出来,不小心踢到一块木板。

  “嘘,在说脸狺的事呢!”

  “那个东西━━唉━━米盖,把茶递过来吧!”

  火光下,再度沉寂下来。

  “伊底斯━━”我趴在睡袋里叫著。

  “嗯?”

  “为什么叫”脸狺”,什么解释?”

  “脸狺这种东西以前很多,是一种居住在大漠里的鬼魅,哈萨尼亚语也解释成
”灵魂”,他们住在沙地绿洲的树丛里,后来绿洲越来越少了,脸狺就往南边移,
这几十年来,西属撒哈拉,只听说迅一个住著,就是姓穆德那一族的墓地的地方,
以后大家就脸狺脸狺的叫著,鬼魅和墓地都用了同一个名字。”

  “你不也姓穆德?”荷西说。

  “刚刚已经讲过了,他太太就埋在那儿,你没听到。”我悄悄的跟荷西说。

  “穆德族干嘛选了那块地方?”

  “是不小心,一下葬下了七个,后来知道有脸狺住著,又弄裂著地预告族人死
的消息,大家没敢再迁,每年都献祭呢!”

  “我是看过照片的。”我低低的说。

  “脸狺有照片吗?”米盖骇然的问。

  “就是那个记者以前拍的嘛,不是鬼魅那东西,是坟地,外面没拍,室内拍了
好多张,小小的,水泥地,上面盖了块红黑条子的粗布,看不出什么道理,地上也
没裂口子,墙上满满的写了名字。”

  “坟地怎么在屋子里?”荷西问。

  “本来没起屋子,只用石块围著,结果地总是在埋死人的上面裂开来,后人去
找,地下总也没有白骨,就再在裂口上埋下一个,快一百年了,小小一块地,总也
埋不满,就三毛睡袋大不了几倍的面积,竟把全族的死人一年一年埋过去。”

  伊底斯拿我的睡袋做比方,弄得我浑身不自在,用背抵著地,动也不敢动。

  “没有细心找吧!听说沙漠尸身大半不烂的啊!”米盖说。

  “埋人总也得挖得很深的,下面真的没有东西。”

  “加些柴吧,马诺林!”我喊著。

  “后来你们砌了房子,敷了水泥地,总想它不再裂了,是吧?哈━━”荷西居
然大笑起来,茶水啪的一声泼在火上。怪吓人的。

  “你不信?”马诺林低低的问。

  “人嘛,总是要死的,地裂不裂总是死,何况穆德又是个大族。”

  “就你们这一族有脸狺放预兆,三毛他们家附近那两个坟场可就没有。”米盖
轻声说。

  “喂,不要乱扯,我们那儿可是安安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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