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万中国农民的悲惨遭遇:富农的儿女们-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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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不当户不对。”
四妞说:“俺们不讲究门当户对,就图淑兰一个人。”
史美朵一拍胸脯,大兜大揽地说:“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你放心,百分之百地能成。像你家这样的好主儿,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我过去一说,还不把俺大伯子一家乐颠了?”
四妞眉开眼笑地说:“自从玉龙退了亲,说媒的跟趟儿,条件多好的都有,玉龙有的连见都不见,连着见了十多个,可一个也瞧不上,偏偏瞧上了淑兰,也算是他俩有缘分。”
史美朵说:“看来是俺们淑兰有福分,结了婚有房住,不愁吃不愁花,有支书在前头,没有办不了的事,买不来的东西。谁寻玉龙谁享福。”
四妞听着特别顺耳,说:“反正玉龙就哥儿一个,有多大家产,将来都是他们的。”
史美朵跟四妞开始套起近乎:“等他们的事定下来,咱们就是亲戚了,我成了玉龙的丈人婶子,关系就又近了一步。”
四妞非常高兴,跟史美朵拉起了家常。
根深正在第三生产队的院子里打造耠子。
根深是太平庄唯一拜过师的木匠,在周围的村庄上有着一定的知名度,有人称他“二号鲁班”。盖房需要打造门窗,娶媳妇聘闺女的需要添置新家具,人死后需要打造棺材,生产队缺了耠子耧犁杖耙等农具,一般都要请他。人们喊他周师傅,哪家请去都是好烟好酒好饭伺侯着,对他做出的活道相当满意。乡里乡亲也好,外村托朋友或亲戚的关系找的也好,干上一两天,多则三四天,他一般不收工钱。给谁家干活都要耽误到队里挣工分,谁家也过意不去,有时会送两条烟或两瓶酒,有时也送上一块布料,有的过节时送上一嘟噜猪肉……他赢得了相当好的名声。给生产队干就不一样了,除了他家所在的第六生产队外,只要来请的,一律开工钱,每天开两块的工钱,交生产队一块,队里给记十分工,自己才落一块。尽管给队里增加了收入,队长一不痛快了,请假外出还挺难的。
根深边锯着木头,边哼唱起从父辈人那里学来的乡间小调:
“二月里来龙抬头,
王三小姐上绣楼。
绣球单打薛平贵,
王侯公子结怨仇……”
“啪!”的一声,锯条断了。
家里幸亏还有备用的锯条,否则,上午的活儿就没法干了。
街上的老太太,哄孩子的妇女们尽情地享受着充足的阳光,温暖的春风。
根深走在回家的街上,锯条坏了并没有影响情绪,心里仍像天空一样晴朗。二月初三那天,他相了一门亲;连婶的媒人,相看的是连婶的外甥女。姑娘长得像电影明星,两人一见钟情,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谈得非常投机。连婶当天就给回了话,问他们家要是没意见,就抓紧往下进行。他自己没意见,家里当然更没意见。昨天,姑娘和她家里的主要成员来了一趟,美其名曰相房,实际上除了相看房子,相看男方家里的摆设,也要相看男方家中的所有成员,看看周围的环境是否适合未来生活,同时也接受男方家人的相看和挑剔。事情进展得相当顺利,双方互相满意。连婶说不能撂长了,抓紧选择个好日,尽快举行定亲仪式,父亲选好了定亲的日子,亲事百分之百地成了。他比那姑娘大一岁,都到了结婚的年龄,看来过了大秋就能成家了。
富农的儿女们 第三章(3)
史美朵把四妞送出大门口,正碰到回家去拿锯条的根深,忙说:“根深,你进来,说给你件喜事。”
根深站下来问:“什么喜事?”
史美朵神秘兮兮地说:“在这儿不合适,还是进屋说吧!”
根深尽管不大愿意,可还是跟着婶子进了家。
史美朵进屋后,故意地与根深卖关子:“你猜猜支书家里的来干什么?”
根深站在一边说:“我猜不着。”
史美朵说:“她托我把淑兰介绍给玉龙,这可是件大喜事,你妹妹找个有权有势的,咱们都能跟着沾光。”
根深说:“阎铁山阴险狡诈,玉龙又馋又懒,咱跟他家并不合路。”
史美朵反驳根深:“你怎么能这样认为?要不阴险狡诈,阎铁山能当这些年支书?能熬到公社的委员?换了第二个人,早就下台了。玉龙馋懒都不算毛病。馋是有馋的条件,没条件看你怎么馋去?懒是有懒的命,人家溜溜达达,比别人挣的工分还多。这个社会,反正是吃大锅饭,有权有势比什么都强。”
根深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婶子说得有一定道理。
史美朵继续开导根深:“咱们图他什么?就图他家有势有利。阎铁山是咱村的土皇上,哪件事离了他也办不成。你想吃赈济,阎铁山说给你多少就多少,想要块宅基地,想要哪个位置,给你多大面积,也是阎铁山说了算……”史美朵说的嘴上冒白沫子,话还是滔滔不绝:“淑兰嫁个好主儿,不愁吃不缺花,你这当哥的也松心。对你来说,好处更大,你现在外出干一天木匠活,开两块的工钱,交队里一块,才给记十分工,十分工才合四毛钱,无形中就剥削了你六毛钱,有时队长还刁难你。假如淑兰嫁给玉龙,队长绝对不敢,你可以不往队里交钱,捞的外快就全是你自己的。”
“婶子,还要给人干活去呢。”根深站起来说,觉得淑兰要是找了玉龙,确实对他和对家里都有光沾。
史美朵追在根深后面说:“你先跟你爹妈念叨念叨,我晌午就过去。”
根深匆忙地往家走。
虎子守着在炕上做针线活的奶奶,周金祥坐在下面的板凳上抽烟。
周金祥是种山药秧子的把式。一个生产队每年种几十亩春山药,种春山药必须提前种出秧子。种山药秧子都是在一开春,先用坯垒好炕,炕的四周有能烧火的炕洞,炕上铺一层土,把头一年的麦茬山药埋在土里浇上水,最上面盖上一层稿荐,就开始在下面烧火了。等山药从土里钻出芽长出叶来,天气好还要晒晒太阳。种山药秧子关键是个火候,火候小了,到了季节秧子长不起来;火候大了,长出的秧子不是黑根就是经不起风吹日晒,栽在地里也活不了。周金祥种出的秧子,总是又粗又壮。他已掀开稿荐,让露头的山药秧子晒太阳,回到家歇上一会儿。
根深高兴地走进来,看了看父亲说:“我婶子晌午过来。”
周金祥马上阴沉下脸来问:“她过来干什么?”
根深说:“我婶子打算把淑兰介绍给玉龙。”
周金祥有些生气地说:“你婶子纯粹是茅子里待戚——瞎安排。”
根深说:“是支书家托的我婶子。”
周金祥磕去烟袋里的烟灰,愤愤不平地说:“咱这样的主儿,一辈子也不跟他家做亲。咱家是什么人性?他家又是什么根底?上年岁的,有谁不知道?从阎铁山他爷那一辈起,偷鸡摸狗,做贼养汉,什么丑事没干过?阎铁山也不是什么好鸟,过去住着三间破坯房,拾破鞋,穿破袜,没人看得起。现在住的砖房,根本不是凭血汗挣的,是平分时分的。别看他是支书,装模做样像个人似的,我八个瞧不上他。”
富农的儿女们 第三章(4)
根深反驳道:“你瞧不上?瞧上他的多得是。人家眼下比你吃香,比你活得滋润。过去的老皇历,如今不能看了。”
周金祥吹胡子瞪眼地说:“谁爱看上谁看上,反正不跟他家做亲。做亲我嫌丢人,嫌现眼。”
母亲在一旁劝说根深:“你们爷俩别抬杠,愿意不愿意,好好地说。”
根深说不服父亲,站起身来,临往外走时说:“要不你受罪,典型的封建脑袋。”
周金祥噌地站起来,用烟袋指着根深的背影说:“受罪我愿意。”
根深从家里拿回锯条,边做木匠活边想淑兰的事,假如淑兰嫁给玉龙,阎铁山就成了亲家大叔,队长不会再限制他外出做木匠活,大队不会追究他捞外快,每天挣两块钱,一个月就是六十,也不往队里交,比一个工人的工资还要多,用不了几年,家里盖房也好,弟弟根生将来娶媳妇也好,就不会为钱发愁了。淑兰长得漂亮,又有文化,各方面条件不错,但社会乱乱腾腾的,继续升学没了希望,当着一个民办教师,也许能嫁个混官差的,家里不一定能沾上光。嫁给玉龙,不愁吃不缺花,村人也不敢小看,家里肯定能沾上光,可父亲却强烈反对。淑兰从小最受父亲娇宠,假如她愿意嫁给玉龙,父亲也许就会依随着。想到这里,放下手里的工具,忙朝学校的方向走,必须把这事提前告诉淑兰,让她有嫁给玉龙的思想准备。
学校坐落在村子北面,过了村边的小河,是五队和六队连起来的一片场,场只有到了麦收和大秋才用,麦收打轧麦子,大秋打轧高粱谷子豆子糜子黍子,平时闲下来,就成为学生们上体育课的操场和孩子们玩耍的天地,场的北面才是学校。那里原来是一座古庙,里面曾经供奉过药王孙思邈的塑像,据《清安县志》记载,此庙建于康熙十八年,每年农历四月十五是传统的庙会,香火十分旺盛。当过国民党山东省主席的韩复榘特来此地为老娘烧过香,曾出资修复和扩建了大庙。日本鬼子占领了中国,砸毁庙里的塑像,庙会才开始衰落下来。解放以后,守庙的和尚不知了去向,村里就把庙宇当作了学校。
学校的老师每人教一个年级,没有多余的老师,音乐和体育都是由教文化课的老师来兼任。淑兰正给学生们上音乐课,站在讲台上,打着拍子,学生们一起跟着唱起来: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晚风送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根深来到教室门外,听学生们唱完歌曲,推开门,朝淑兰招招手。
淑兰不知二哥找她有什么要紧事,急忙从教室里出来问:“二哥,什么事?”
根深把淑兰叫到一个僻静处,说了婶子给她介绍婆家的事。
淑兰立刻沉下脸来说:“谁用她介绍。阎玉龙那样的人,白给也不寻,嫌他不知吃几碗干饭,浑身带着讨厌素,让人见了就恶心。”
根深耐心地开导淑兰:“你那么看不对,要想到嫁给玉龙的好处,不愁吃,不缺花,缺了这少了那的,一句话,他爹就都能买来,你结了婚,还能长期当老师,一辈子不用下地,要多享福有多享福,连我都能沾上光……”
淑兰不耐烦地打断根深:“二哥,他家哪儿都好,你变个女的,嫁给玉龙算了。”
教室门口有学生朝外扒头,淑兰转身朝教室走。
根深有些生气,可还是追在淑兰后面说:“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二哥全是为你好。” 。。
富农的儿女们 第三章(5)
淑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说:“二哥,告诉你个实底吧!我宁可寻个叫花子,也不会嫁给阎玉龙。”说完,转身朝教室走。
根深望着淑兰的背影说:“淑兰,我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一辆拉土的牲口车从跟前经过,那牲口散发着一股屎尿的味道。根深碰了一鼻子灰,心里窝着一口气,从学校里往回走时,浑身都没了力气,想不到妹妹也跟父亲一样的死脑筋,看不上玉龙和他的家庭。
午饭以后,根深躲了出去,周金祥跟淑兰说了她婶子给她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