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万中国农民的悲惨遭遇:富农的儿女们-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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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预备期,现在的预备期都取消了。秀忠回家后跟姐姐一商量,秀竹也同意尽快办理离婚手续,早解决清了早松心。今天来太平庄有两个目的,一是到大队里开一封离婚证明信,二是通知姐夫明天去公社办理离婚手续,顺便把外甥接走。
秀忠把车子放在大队院子里,然后走进办公室。办公室里很冷清,只有阎铁山和郑喜财。阎铁山看见秀忠来了,忙放下手里的报纸,热情地对秀忠说:“哪阵风把你这团委书记吹来了?”秀忠打着哈哈说:“东风把我吹来了。”
郑喜财马上搬过一个凳子说:“请坐。”秀忠坐下来。
公社来人下乡,一般都是两个人以上,阎铁山看秀忠是一个人来的,觉得不是公事,打着官腔问:“你这书记,下来有什么指示?”秀忠直截了当地说:“没指示,是为我姐的事来的。”
阎铁山故意问:“你姐有什么事?”秀忠反问阎铁山:“您没听说?”阎铁山摇摇头,其实,秀竹跟婆家打架闹离婚的事早就知道了。郑喜财倒了一杯水放在秀忠面前说:“我听说了,根来欺负你姐,你姐跟他一家打了一架,一赌气回了娘家。”
秀忠摆弄着水杯,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姐回到娘家,银祥大叔去了一趟,劝说半天,我姐死活不回来。一家子过日子,哪有马勺不碰锅沿的?不过,打归打,打完后日子还得过。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我和母亲苦口婆心劝说半天,我姐就是不回心转意,非闹离婚不可。姐姐离婚的理由有两条,一是说跟姐夫感情不和,二是嫌他家是富农,孩子大了连个媳妇都找不上。说你们谁要是再劝,我就死给你们看。闹得我也没了办法。”
阎铁山当初把周金祥家弄成富农,目的就是让他的儿子们找不上媳妇,闺女找不上个好婆家。如今,周根深被抓进监狱,根来媳妇闹起离婚,周家又有笑话好看了,让他既得意又解气,可在脸上一点都不表现出来,嘴上还对秀忠说:“还是好好劝劝你姐,尽可能别离婚。”
郑喜财说:“这个年头,一提富农,顶风都臭四十里,要是我呀!趁着年轻,早就跟他家离了,像你姐,年轻漂亮,心灵手巧,合着眼摸一个,也比你现在的姐夫强,最起码家庭成分好,不至于受气。”秀忠叹了口气后说:“姐夫也同意离婚,我没了办法,就跑来找你们,开一封证明信,让他们明天去办手续。”
阎铁山立刻指使郑喜财开好一封证明信,秀忠把证明信装进兜里,站起身来说:“我回去。”阎铁山挽留道:“吃了饭再走吧?中午弄点喝。”秀忠说:“我还有事,下次吧!”然后走出办公室,推着车子直奔姐姐的婆家。
秀忠对姐姐的婆家是熟悉的。姐姐结婚以后,至少是每年正月里,都要去给姐姐的公婆拜一次年。他喜欢干净利索的那个院子,喜欢那个家里做出的饭菜,喜欢姐夫周根来,也喜欢姐姐婆家的其他人,他们都通情达理,待人热情周到。
富农的儿女们 第十四章(2)
虎子守着在院子里做针线活的奶奶。根来母亲问虎子:“喜欢奶奶还是喜欢姥姥?”虎子说:“喜欢奶奶。”根来母亲说:“喜欢奶奶就好,谁接你咱也不去,就在家跟着奶奶,行不?”虎子点了点头。
秀忠推着车子进了院子,对姐姐的婆婆说:“大娘,挺结实呀?”根来母亲认出来人是秀忠,放下手里的针线,不冷不热地说:“结实。”秀忠放好车子,走到外甥跟前说:“虎子,喊舅舅。”虎子朝秀忠喊了一声:“舅舅。”
根来母亲楼紧虎子问:“他舅,你有事?”秀忠直截了当地说:“请您告诉我姐夫,明天让他到公社,我姐在那里等他。”根来母亲说:“知道了。”秀忠蹲下来问虎子:“想妈妈了吗?”虎子望着秀忠,眼里噙着泪花,低声说:“想了。”秀忠说:“我带你去找妈妈?”
虎子眼望着奶奶,似乎是等她发话。根来母亲说:“俺家虎子哪儿也不去,就愿意跟着奶奶,是不?”虎子点点头,看上去有些委屈。秀忠哄着虎子说:“你要是跟舅舅走,舅舅就给你买糖块、买饼干,还买个娃娃。”根来母亲搂着虎子说:“他舅,你别说了,虎子哪儿也不去,金窝窝,银窝窝,总赶不上自家的穷窝窝。他是不会跟你走的。”
秀忠看根来母亲不同意接走虎子,不好再勉强,推起车子朝外走。
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秀竹站在青龙镇的街口,焦急地朝远处张望,路上只有一辆送粪的牲口车和一对走亲戚的小两口。昨天晚上,秀忠把从太平庄开来的证明信交给她,并说已经和办理手续的张秘书打了招呼,只要她和根来都同意离婚,办手续很简单,至于其他问题,让她与根来商量着办。彩云原打算陪她来,秀竹嫌她来了更不方便,就婉言拒绝了。吃完早饭,骑上车子就早早来到青龙镇的街口,等着与根来一起去公社办手续。
一条弯弯曲曲的乡间土路通往远处,望不见根来的影子,秀竹有些失望。难道根来变卦了?不打算去离婚?还是公婆阻止他来离婚?不可能的,自己的丈夫自己了解,他是一个说到做到从不放空炮的人,他想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他。还是耐心地等待吧!
根来吃完早饭,向队长请了假,跟父母招呼一声,骑上车子就直奔青龙镇,远远地望见秀竹站在街口,不由地加快了速度。秀竹也看见根来,推着车子迎过去。根来从车子上跳下来,久久地注视着秀竹,心疼地说:“你瘦了。”
秀竹的眼圈有些发红,望着根来问:“虎子没闹病吧?”根来说:“没有。”秀竹问:“他想我了吗?”根来说:“想了。”秀竹又问:“咱爹咱妈好吗?”根来说:“好。”秀竹说:“他们没有怪罪我吗?”根来摇摇头说:“我把事情跟他们讲了,他们没有怪你,都说你心肠好。爹嘱咐我,办完手续,让你跟我一块回去,吃顿团圆饭,妈在家给咱们包饺子。”
一对家雀叼着蚂蚱崽儿从田野上飞回村子。
秀竹对根来说:“我也恋着那个家,办完手续,就跟你一起回去,看看儿子,也顺便看看老人。”根来看天不早了,就对秀竹说:“咱抓紧走吧!早完早回去。”根来和秀竹推着车子一起朝公社走。根来对秀竹说:“咱妈说了,你要什么都依你。”秀竹等迎面的人走过去,才说:“我什么也不要。咱们又不是真离婚,在娘家住上一段时间,还要回咱那个家。”
富农的儿女们 第十四章(3)
两人快走到公社门口时,根来又说:“如果问孩子归谁,你就说归我。”秀竹说:“行,归你归我一个样。”根来说:“办完手续我在村口等你。”
根来和秀竹脚前脚后地走进公社大院。
秀竹和根来来打离婚,是由公社的张秘书和王干事接待的。
张秘书四十多岁,一副精明利索的样子,公事公办地对秀竹和根来说:“每人先背诵一段毛主席语录。”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语录几乎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用语。开会要背诵语录,买东西要先背诵语录,甚至是熟人见面后也要先背诵语录……不会背诵语录就说明你对伟大领袖不忠,因此,从小学生到社员群众,至少都能背下十多条语录来。
等着做记录的王干事问:“你们谁先背?”秀竹说:“我先背,”然后开始背诵起《愚公移山》中的几句话:“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王干事对根来说:“该你背了。”根来背诵起《纪念白求恩》中的一段话:“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利于人民的人。”
张秘书问秀竹:“打离婚?开证明来了吗?”秀竹说:“开来了,”然后把证明信交给张秘书。张秘书看了一眼证明,然后又接着问:“杜秀竹,为什么要与周根来打离婚?”秀竹按照秀忠教给她的说:“我嫌他家是富农,富农是阶级敌人,我要彻底跟阶级敌人划清阶级界限,回到革命队伍中来,请领导为我做主。另一个原因就是感情不和,我俩越来越过不到一块。自从他家成为富农后,他脾气越来越坏,前些天竟敢动手打我。我这贫下中农,受别人的欺负行,不能受富农的欺负。我已经铁了心,坚决与周根来离婚。”
张秘书又问根来:“杜秀竹说的情况属实吗?”根来说:“属实。”张秘书教训根来:“现在是新社会,不允许虐待妇女,特别是你这富农出身的人,更不该动手。”根来说:“我知道自己错了,争取以后改。”张秘书说:“改已经来不及了,杜秀竹提出跟你离婚,你同意吗?”
根来说:“从心里不同意,可她要是不跟我过,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同意。”张秘书问秀竹:“孩子归你还是归他?”根来没等秀竹开口,抢着说:“归我。”秀竹说:“我既然愿意离婚,他愿意要孩子就归他。”张秘书又说:“周根来,杜秀竹嫁给你多年,没少给你家卖力气,你必须分给她一部分财产。”根来说:“我同意。”
秀竹对张秘书说:“我不要财产,只要能离婚就行。”张秘书看秀竹不要财产,也就没为她再争取,最后说:“双方既然都同意离婚,那就让王干事给你们写协议。”王干事写好离婚协议,对根来和秀竹说:“你们在这儿摁上手印。”根来和秀竹在协议书不同的位置上,分别摁上自己的手印。
张秘书把两张离婚证分别交给根来和秀竹。
秀竹看根来推着车子先走了,才去了秀忠办公室里。秀忠高兴地问:“姐,离了?”秀竹把离婚证交给秀忠。秀忠看了一眼离婚证,放进抽屉里。离婚证必须拿给龚全友看,那是入党没了姐姐婆家这层关系的依据,然后问:“虎子判给了谁?”秀竹说:“你姐夫。”
秀忠有些不理解:“怎么没让虎子归你?”秀竹说:“归谁不是一个样?”秀忠吓得赶紧关严门。秀竹对秀忠说:“你入上党,就给我们办理复婚。”秀忠小声地说:“行。” txt小说上传分享
富农的儿女们 第十四章(4)
秀竹从公社里出来,追上等候在街口的根来,两人骑上车子一起往太平庄走。
田野上有一拨拨劳作的农民,乡间路上有些冷清。蚂蚱在草丛中跳来跳去,一对蝴蝶围着路边的野花翩翩起舞,云雀在空中卖弄起清脆的歌喉。
根来有些得意地问秀竹:“咱们这出戏演得怎么样?”秀竹满意地说:“演得很不错,真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根来说:“这都是让形势给逼的。”秀竹说:“秀忠入上党,以后升了官,兴许咱们都能沾上光。”根来说:“从来没想过要沾他的光,只要不落他一辈子的埋怨,我当姐夫的也就知足了。”秀竹说:“咱们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他还埋怨咱什么?”根来说:“不埋怨就好。”秀竹说:“秀忠入上党,等到咱们复婚的那天,一定让他请请你。”根来说:“算了吧!只要秀忠混好了,我这当姐夫的脸上也有光彩,比吃了喝了都还高兴。”
秀竹称赞道:“你真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人。”
根来学着秀竹办离婚手续时的样子和腔调说:“他脾气越来越坏,前些天竟敢动手打了我。我这贫下中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