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万中国农民的悲惨遭遇:富农的儿女们-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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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忠看姐姐没有表态,又强调了一句:“不是让你们真离。”
秀竹说:“除了这件事,你让我受多大累,吃多大苦,我都心甘情愿。惟独这件事,我不能帮你这个忙。”
秀忠原来以为姐姐为了他,一定会同意跟姐夫假离婚,没想到遭到了拒绝,立刻耷拉下来脸说:“姐,你甭说那么好听,这么个小事,你都不肯帮忙,何况让你去吃苦受累?不就是让你和姐夫分开一段时间吗?还是暂时的。”
秀竹说:“秀忠,你说得轻巧,离婚复婚难道是小事?”
秀竹为弟弟不能理解自己有些生气,离婚先到大队里开证明信,到公社办理离婚手续,等离了婚,还要把户口从婆家扒到娘家,复婚后还要办一次手续,再转一次户口……哪里像秀忠说得那么简单和轻巧?
“那些事你就别管了,交给我来办。”
“就是假离婚,我也要跟你姐夫商量商量呀。”
秀忠看怎么说也不行,冲姐姐大发脾气:“我算是看透了,你根本就不想帮我这个忙。”
秀竹赌气子说:“就是不帮。”
秀忠被激起火来:“不帮拉倒,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个姐姐,你也没我这个弟弟。”
秀竹一听秀忠扔出这样绝情的话,眼里顿时涌出泪水。
姐弟俩闹僵了,秀竹不想让母亲知道,躲到外屋洗了把脸,尽量不让人看出她哭过,然后躲到院子里,好长时间没回娘家了,想不到回来还跟弟弟生一肚子气,越想越委屈,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
彩云带着买回泥娃娃的两个孩子回来了,看秀竹正在抹眼泪,就猜到秀忠和姐姐谈的一定不顺利,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就对秀竹说:“姐,你进屋歇会吧!”
秀竹摆摆手说:“不去了。”
母亲歇了一会儿起来了,见秀竹的脸色难看,忙问她怎么了?秀竹说不大舒服,母亲摸了摸秀竹的头不热,让她去屋里躺一会儿。秀竹没有去躺,而是跟母亲说回去。
母亲满脸疑惑地问:“不是说好住一宿再走吗?”
秀竹也不说明理由,就说:“不住了,过些日子我们再来。”
母亲不情愿地说:“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妈愿意让你住一宿,咱娘俩说说话。”
彩云站在一旁,对秀竹挽留道:“姐,妈愿意让你住一宿,你还是明天再走吧?”
秀竹对彩云说:“不住了,”然后走到虎子跟前说:“虎子,跟妈家走。”
虎子拿着泥娃娃,跟芳红玩得正高兴,看妈妈叫他回奶奶家,忙躲到一边说:“我不走!”
秀竹拉着虎子手说:“咱家走,妈妈在道上给你逮个兔羔子。”
“你不是说好住一宿再走吗?妈妈骗人,我不走。”虎子跟秀竹一边犟嘴,一边极力地挣脱。
秀竹看虎子不听话,朝着屁股就给了他两巴掌:“让你不走,让你不走!”虎子“哇哇”地大哭起来。当姥姥的赶紧护着外孙,然后冲闺女发火道:“你有什么气就冲我撒,凭什么打孩子?”秀竹眼里含着泪水,指着虎子说:“你不走我自己走。”母亲对秀竹说:“你愿意走你走,让虎子住够了,什么时候愿意回去,再让他舅送他。”
虎子真怕让他自己住姥姥家,就跑到妈妈的跟前。秀竹伏下身子,擦去儿子脸上的泪水,与虎子商量:“咱回家吧?”虎子点点头。
秀忠自始至终没从屋里出来。
太阳被一层乌云遮住了,街上的行人都像罩上一层阴影。秀竹强忍心中的委屈,推着车子驮着虎子,恋恋不舍地离开娘家,离开再三挽留她的母亲,走上回婆家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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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农的儿女们 第十章(1)
秀竹从娘家回来,一直闷闷不乐。
娘家,那是所有出嫁妇女人生中的第一旅站。秀竹在娘家度过了二十二个春秋,对那里的一草一木,对自家的小院,对家里的亲人,都充满着深厚的感情。那里留有她艰难跋涉的足迹,留有她的欢声笑语和苦涩的记忆。父亲死时她才十五岁,弟弟刚满十岁,农村中一个家庭没有男劳力,就等于塌了大半边天。为了把塌了的天支起来,她过早地帮着母亲挑起生活的重担。当时是一家一户地搞单干,秀忠还小,母亲常年病病歪歪的,主要是靠她那勤劳的双手,把家支撑下来。她的勤劳能干,在附近的村庄上是出了名的。几年之后,地归了集体耕种,人们靠挣工分吃饭,秀忠也长成半大小子,在生产队能顶半个劳力。依母亲的主意,不让他上学了,让他回到队里挣工分,最起码能减轻家庭的负担,家里供一个学生读书的确有困难。秀忠品学兼优,老师认为他很有前途,半途而废简直太可惜了。秀竹向母亲做了保证,不管吃多大苦受多大累,也要把弟弟供出来。她是二十岁时与根来定亲的,依根来父母的意思,当年就把秀竹娶过来,可为了供弟弟上学,她把婚期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二十二岁那年的冬天。结婚后根来曾对她说,要不是看中了你勤劳能干,心眼又好,早吹你这么八个了。秀忠参加了工作,她心里是多么地骄傲和自豪呀!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没有她这个姐姐,秀忠只能是一个土里刨食吃的庄稼人。
秀忠已是娶妻生子的人了,又是国家干部,竟然说出“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个姐姐,你也没我这个弟弟”的话,真是伤透了她的心。赌气子回婆家,还让虎子挨了打,秀忠竟然都没有出来说句话。难道真想跟自己断绝关系?那里是她的娘家,有她挂念的母亲,有她喜欢的小侄女……真是不敢往下想,一想起来就要伤心落泪。跟秀忠闹了气不能跟母亲说,说了怕她跟着生气。回到婆家以后,连丈夫都没说,觉得丢人,只能把一肚子委屈闷在心里。
婆婆看她从娘家回来情绪不好,没有亲自问她,而是在背后问虎子,你姥姥结实吗?虎子说结实。你妈跟你妗子吵架了?虎子说没有。跟你舅闹别扭了?虎子说不知道,姥姥拦着我妈,我妈非走,我不想走,妈还打了我,打完后她哭了。婆婆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虎子说,真不知你妈怎么回事,每次回娘家,说住两天就两天,这次说住两天只去了一天,回来一点都不高兴,真让人替她揪心。
婆家的门上槛新挂了块写着“富农”的白牌。出来进去,每看见那块白牌,比看见摆着的一摊狗屎还腻歪。富农成分让婆家受到一连串的打击,也让弟弟跟着受了连累。秀忠在公社里混一碗官饭吃,连党都入不上,没了前途,被别人瞧不起,这样一想又觉得弟弟也怪可怜的。心情不好,话赶话赶地跟自己拌几句嘴,尽管说出伤她心的话,看来也应该原谅,谁让他是个弟弟呢?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做得并不完全正确,假如心平气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可能秀忠会理解,不至于姐弟俩的关系闹僵了。自己一赌气子回了婆家,母亲的心里可能还别别扭扭的,弄不好还会犯了痨病。
午饭之后,秀竹无精打采地跟淑兰一起刷锅。
根来挑着水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对秀竹说:“别刷了,秀忠捎了信儿来,让你回去一趟。他姥姥病了。”
富农的儿女们 第十章(2)
秀竹一听,立刻着急起来,埋怨根来:“你怎么不早说呢?”
根来说:“叔叔从公社开会回来,才告诉我的,是秀忠让叔叔捎来的信儿。”
秀竹放下刷锅的炊帚,进屋把事情跟婆婆说了,公公和婆婆让她赶紧回去。
秀竹对婆婆说:“他姥姥要是厉害,我就多住两天;要是不厉害,我明天或后天就回来。”
周金祥说:“行,明天不回来,再让根来去看看,你就别让虎子跟着了,跟去了麻烦,让你妈在家看着他。”
秀竹点点头,忙去自己屋里换衣服。
根来母亲把娘家侄子看她时拿来的两瓶罐头让秀竹带着。
秀竹骑着车子就上路了,她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边走边想,母亲一定是病得厉害,否则弟弟不会捎信儿让她回去。
实际上,母亲的病并不厉害。秀竹走后,母亲只是得了感冒,发了两天烧,痨病就跟着犯了,再加上心情郁闷,显得比以前犯得严重。秀忠请了假,给母亲请来医生,打了针,拿了几天的药。母亲退了烧,喘得轻多了,根本不影响吃喝。
捎信儿让秀竹回娘家,那是彩云的主意。
秀忠没想到提出来的事让姐姐给驳了,才扔出那样绝情的话。那并不是出于本意,而是想吓唬吓唬姐姐,姐姐要是怕断绝关系,一定会立刻答应,然而,姐姐不但不答应,还一甩性子走了。他躺在炕上蒙着被子,让他想起许多往事。父亲死得早,母亲身体又不好,家庭的重担几乎全落在姐姐的肩上。他是在姐姐的呵护和关爱下长大的,姐姐几乎比母亲还疼他。家里有一块饽饽,姐姐总是让给他吃,家里有什么累活,姐姐从不指望他,自己全干了,他提出的要求,姐姐总会尽力去满足。记得那年放寒假,无意中说了好多同学们使上了钢笔,姐姐问一支钢笔多少钱,他说大概是两块二毛钱。劳累了一年,人们拾掇打扫干净后都准备过年了,可姐姐又从织布厂领来六斤棉花。别人过年都是轻松和愉快的,可姐姐是在纺车的单调和枯燥声中度过的。当开学时,姐姐给他三块钱,说是让他买一支钢笔。他当时感动地哭了,原来姐姐加班加点地纺线,是为了给他挣出一支钢笔的钱来。那时的姐姐是多么地可亲可敬呀!如今,他遇到了难处,姐姐竟然不帮忙,看来姐姐结了婚就变得自私起来,再不像以前一样疼爱他这个弟弟了。越想越生气,姐姐在院子里打虎子,闹腾着回婆家,他在屋里都听见了,只是再不想去答理姐姐。
夜晚睡觉之前,彩云劝说秀忠:“你不该跟你姐闹翻了,闹翻了,对你没好处,因为眼下还要用她。”
秀忠有些委屈地说:“我和姐姐是一个娘肠子爬的,她口口声声地说帮我,到了真事上,又百口不应,跟我耍嘴皮子,闹虚气。闹翻就闹翻,我现在用不着她。”
彩云说:“还不是闹翻的时候,你说用不着你姐,这话错了,你要想入党,还必须用她。”
秀忠赌气子说:“我豁出去不入党了,也不再求她。”
彩云耐心地说:“你眼下还不能赌气。你想想,既然在公社里混,入不上党,连个党委成员都混不上,还有什么熬头?人们会用什么眼光来看你?不管你有多大能力,都会说你是个废物。”
秀忠唉声叹气地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看来党我还要入。”
彩云说:“党是必须入,否则,要么你就别在公社里混了,还回你的农技站。”
富农的儿女们 第十章(3)
秀忠说:“想入党,看来还得去求我姐了?”
彩云帮秀忠出主意:“短时间让你姐回来,跟她动动心眼,装出一副可怜相来,你姐是疼你的,也是个心软的人,最终会答应你的要求。但你要记住,尽可能背着你妈,她要是一掺和,事情就难办了。”
秀忠说:“一切听你的。”
正赶上母亲闹病,彩云就让秀忠给秀竹捎去了信儿。
秀竹风风火火地赶回娘家,看母亲坐在炕上正哄芳红玩,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
母亲见了秀竹很是高兴,秀竹决定住一宿再回去,好好陪一陪越来越上年岁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