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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从历史空白处到身边怪现状:无所畏与无所谓-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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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把自己的盟友研究系玩到半残。
  在段祺瑞的皖系军阀统治时期,国会还正常运转,觉得国会不合作,也只能是换一个国会,这个国会选举的时候固然有舞弊,但总的来说还有规矩。到了直系上台,曹锟想当总统,就直接拿钱买票,买了票还开收据。等到直系下台,奉系当家的时候,干脆就是军政府,张作霖做大元帅,连形式上的代议制都没有了。国民党上台,部分地学习苏俄,实行社会控制,军国体制贯彻得比奉系粗糙的军政府更胜一筹。我在另外一篇文章里说过,在*这个纬度上,民国政治是沿着下降线在行进。
  尽管在下降线行进,但作为外表的*制度,依然起作用。当政者对于这个来自西方的制度还有相当的尊重,对于制度规定的公民自由,还是允许的。虽然允许的程度不一样,北洋统治的多数时期,允许程度高一些,媒体骂政府、骂元首,尽管骂得很不堪,当政者也只好忍着。国民党时期宽容度要低一点,但依旧允许民间自己办报办刊,顶多新闻检查时,发现关碍文字,开天窗就是。杀记者的事,只有胡匪出身的张作霖才能做出来,连蒋介石这样的强人,对于跟自己唱反调的报人,比如《申报》的史量才,也只能采取暗杀手段对付,不敢公然封报纸、抓人入狱。对于教育,北洋时代基本上奉行政府不干涉政策,任由学校自行其事,因此即便是国家办的国立大学,学术自由和教授治校,都能得到保证,私立和教会大学自不必说,因此,这一时期有众多的野鸡大学,但也有不少一流的大学。国民党虽然推行党化教育,但在学校师生的抵制下,最多只取得了表面的进展,安设一个并没有多少权力且人人讨厌的训导处而已。

民国的三个面相(4)
正因为如此,民国时期不仅文化艺术相当繁荣,而且思想文化和学术也有可观的成绩。高等教育有长足的进步,那时大学学术和人才的繁盛,至今令人怀念。其中言论自由、学术自由,是这种繁荣最好的制度保障(国民党统治时期,虽然公然取消了人民“赤化”的权利,但在大学里,讲*主义还是被允许的)。而这种制度保障,绝对来自于当政者对看起来似乎是表面文章的*制的尊重。应该说,一个“虚体”的制度能发挥作用,外面有西方存在的背景,进化论的影响力也不容忽视,只要西方强大的现实摆在那里,这个影响力就总会存在。
  三、话语吊诡
  进入现代以后,每个时代都会有主导的话语,民国初期的主导话语是“适者生存”,这跟进化论的信仰直接相关。1919年五四运动之后,流行的主导话语变成了“劳动”和“阶级”,而后者最为重要,在“阶级”话语流行过程中,“劳动”逐渐退为“阶级”的辅助说明;自大革命始,“阶级”一统天下。
  “阶级”是一个中国固有名词,被赋予新的概念,成为流行话语,起源于中国的共产主义运动。中国的共产主义运动是由俄国人送来的,具有强烈的列宁主义色彩。*主义的无产阶级,实际上指产业工人,特别强调其跟大机器生产、所谓先进生产力的联系,认为只有无产阶级,才是革命的动力。至于其他的社会阶级,封建主、农民等,只不过是一些行将灭亡的社会残余,并不在理论的主体框架内。列宁面对的是落后的俄国,不大可能完全忽视农民,但在俄国革命中,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却始终是一种被改造的被动附庸。
  中国的产业工人,实在太少,而且太没影响。阶级话语必须有所变通。中国的阶级话语,以毛泽东的论说最为典型,他1926年在国民革命期间发表的《中国社会各阶级分析》和《中国农民中各阶级的分析及其对于革命的态度》两文,系统地表达了中国式的阶级话语的特色,其精神一直贯彻中国革命始终。2
  首先,中国式的阶级话语,强调了中国古已有之的贫富尺度,几乎所有的阶级划分,都是以占有的资产来判定,越穷越革命,越富越反动;其次,强调了反对帝国主义的因素,第一号的反动阶级,首先是跟西方有联系的所谓买办资产阶级,而对其他阶级的分析,也刻意强调其对帝国主义的态度;其三,无产阶级的队伍扩充了,不仅有区区200万产业工人,还包括城市苦力(约300万),农业无产阶级,即雇农(约2000万)。不仅如此,毛泽东还提出了一个“半无产阶级”的概念,这些所谓的半无产阶级,包括半自耕农、半益农3、贫农、手工业工人、店员、小贩,这六种人加在一起,据说有一亿七千万之众。这样,革命的动力,至少在人数上,就显得格外强大,占了当时中国四万万人的差不多一半。显然,如果按照*主义的经典论述,这些人的98%以上,跟先进生产力都没有丝毫关系,自然谈不上革命性。
  值得注意的是,毛泽东特别提到了游民阶层的革命性,认为这些盗匪流氓,“很能勇敢奋斗”,只要引导得法,可以变成一种革命力量。
  但是毛泽东对学生的判断,却很灰暗,认为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属于反动阶级,是革命的死敌,另一部分虽然属于中产阶级,但也会很快跑入帝国主义军阀的队伍里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民国的三个面相(5)
这种一直被实践的阶级话语,显然并不符合中国革命的实际。被视为最革命的产业工人,在红色的合法斗争被*后,基本上丧失了革命的冲动,无论如何动员如何强调革命队伍中的工人成分,革命队伍产业工人的份额,还是越来越小,直至可有可无的境地。相反,被视为反动阶级的学生,倒是最有革命的积极性,即使在蒋介石政变之前,合法的工人运动期间,学生的积极性也远远超过工人。在后来的武装斗争中,尽管经过多次错误肃反的不公正待遇,革命队伍中的学生比例依然不可忽视。在后来的革命中,最有革命积极性的其实是游民和所谓半无产阶级,被划为农业无产阶级的雇农,倒往往沦为地主的“狗腿”和家丁,出来抵抗革命。
  可是吊诡的是,这样不符合实际的阶级分析,在革命过程中,却没人乐于修正,而且也的确起到了动员革命的作用。显然,阶级分析,只是一种切割社会的工具,只要切得开,而且把革命搞起来,在血与火中行动起来的人们,自然就会形成巨大的对立和对抗,至于切得准不准,是否恰如其分,其实并不重要。阶级内涵的不准确乃至随意,是中国式的阶级分析的一个特色,但决不会因此而减弱阶级分析的动员力量。
  另外吊诡的是,据尹钛的研究,后来在共产主义运动中居于对立面的国民党人,事实上一直跟共产党人使用阶级话语,也一样要打倒帝国主义、大资产阶级和豪绅阶级。国民党的左翼改组派这样喊,国民党的主流蒋介石派也这样喊,连国民党的史学家陶希圣等人写历史,也遵行包含有阶级分析的唯物史观。大革命国共合作时如此,国共分手斗得你死我活时也如此。话语被对手引领,从某种意义上是国民党最终败给共产党的一个重要原因,用国民党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在宣传上,总是占下风。敌对的双方,使用同一种话语的结果,是使反叛者的行为有了统治者赋予的合法性,最终方便了谁,不问可知。
  四、结束语
  民国的这三个面相,进化论的信仰居于核心地位。军阀混战的政局,最终没有演变成五代十国的武人跋扈、斯文扫地的局面,*制度居然还能发挥作用,关键是社会上层有这样强固的信仰。相当一部分武人,其实是近代中国学习西方、实行军事现代化的产物,他们也有这样的信仰;阶级话语的背景,依然是进化论,只要有人能够成功地说服人们,有一种科学理论告诉我们,先进的人们属于最穷苦的某一部分底层百姓,只有他们才代表了历史发展的方向,那么阶级话语就可以起到改变世界的巨大作用。显然,在几千年贫富对立阴影不散,而且知识界具有传统的反智和民粹倾向的中国,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民国的这三个面相,不只是三种历史的面目,而是隐藏在那段历史深处的三种特性,只有揭示出这种特性,我们才能更好地了解和认识那段波谲云诡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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