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地火-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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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姐妹谁不想贴靠他?就算不图他大把儿地给银子,也想借他的荫凉免去些是非。可惜我吋运不济,是剃头匠的挑子——一头热火。”
这可大出邹乃杰的意外,便追问是啥缘故。徐二妹先表白了一句“这些日子,人家儿连身子带心都给了你,在你面前还有啥羞口的”,接着便讲古似地诉苦说:“我刚出道的那阵子,他正迷恋着逯二姐。我虽然与逯二姐齐名儿,他却一次也没往我那里送过脚步儿。后来我和逯二姐义结金兰成了干姐妹儿,才在二姐家见到他的面儿。逯二姐跟我还真实在。她看出了我挺想跟他亲近些,便故意给了我几次跟他单独处的机会。我觉得自个儿的眉眼儿也不比二姐差,可他却好像把我看成了歪瓜裂枣虫嗑过的梨,别说是啃一小口儿,连一手指头儿也懒得碰……”
其实,徐二妹在这段儿话里,是撒了谎的。烟花姐妹结了“金兰”,那里会有多少的“义”?何况那时逯二姐已经答应阚山“赎身为妾”了。徐二妹是借逯二姐外出不在时去拜会干姐姐的。她按边外的习俗,对阚山一口儿一个“亲姐夫”。阚山喜欢逯二姐的是又漂亮,有会卖弄风情。逯二姐不在,他那里愿意孤单?便把艳名几乎和逯二姐齐肩的干小姨子,整个身子都要了。正是由于有这种个关系,徐二妹才多次向阚山借荫凉。昨天,阚山不仅要她跟瑞木出去“云游”一趟,还警告她“不许向姓邹的提咱们过去的事儿,不要断了以后再求我照顾的路”。
徐二妹说到到这圪塔儿,伤心地叹了口气,说了句“这可能是我根本没那种缘分”,才又接着说了下去……
二。2。
二。2。二。2。阚山是棵独苗儿,十五岁时他爹一走,他妈便开始当家。阚寡妇精明强干,狠下心光大阚家门户。他让阚山连年应考,奔求功名;给十六岁的阚山娶了大三岁的媳妇儿——他的一个姓俞的远支外甥女,想早点儿抱孙子。可她兒媳妇儿肚子不太争气,先生下的两胎都是姑娘;二十四岁生下了阚如鹏后便住了桌。阚寡妇这吋已经被家里外头尊为“老太太”,担心孙子单木不成林,在阚山快三十岁的时候,满足了他纳妾的愿望,给他务色了个相貌宜男、名字吉利的小老婆——孙莲芝。可这个年方十八,容貌平常的黄花闺女,竟进了阚家门儿就没开怀儿。让老阚太太心里窝火的另外一宗事,是阚山在考场上屡战屡败。阚山平吋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真有些像羊群中的骆驼;可一进考场便提笔忘字,成了一只爬不出洞门儿的笨耗子。老阚太太见儿子忙活了十多年,却只闻到了几个秀才屁;她一狠心花了两千两银子买了个典史。阚山进城后,头些年还挺听他妈的话儿,老老实实住在小公馆。他虽然看不上轮流来伺候他的大老婆、小老婆,却还能遵守他妈立下的规矩,一没招蜂、二不引蝶。后来他陪昌图府的客人吃花酒,一下子就迷上了新到建安的逯二姐。两个人很快地就如胶似漆,难离难分了。他把来小公馆里的小老婆晒干了几回;他小老婆回去后守口如瓶,没敢声张。他胆子大了起来,把来小公馆的大老婆阚俞氏也晾成了干巴鱼。他大老婆住了三天,守了三宿空房,气得跑回阚家大院儿摔起醋坛子。老阚太太听说儿子迷上了婊子,还想娶她做小老婆,险些把下水罐儿气炸了。但她知道“劝赌不劝嫖”的道理,把阚山叫回家后,连一口凉气儿都没呵,亲亲切切哄捧着说:“你在咱们县是一人之下、十多万人之上的老爷了,洠в懈隹尚牡呐怂藕蛘π心兀÷杼捣锘僳缱永贤跫遥懈鼋型蹩梢坏墓媚铮帐咚辏は嘣诒咄庵皇徊皇模欢矣惺喔龀樘阖缘模妓邓蚶樱幸黄贩蛉说拿D忝鞲龆デ埔谎郏喝粝嘀辛说幕岸勖腔沓龆嗷ㄐ┮右舶阉⒐齺恚盟ハ爻窃缭缤硗硭藕蚰恪!
阚山丢了魂似地围着逯二姐转,就是因为她脸蛋儿贼迷人。他对妈妈的话,并不全相信。不过他还挺孝顺:妈妈商商量量,自己也不能扭头别棒子——而且他对王可一的“长相在边外只数一不数二”、“有一品夫人的命”也动了心;便三心二意、骑马找马地去相看。可他见到王可一后,惊出的那股眼馋的风,吹散了他心头上逯二姐的影子;喜出的那把燎膛的火,烧得他险些把魂儿丢到了凤凰坨子。他立马准备,三天后就派一队人马送去彩礼,还立即把王可一塞进带去的小轿,吹吹打打地硬抬进了阚家大院儿……
徐二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咳”了一声,低沉地说:“可怜我那傻二姐,还在痴心地等他说服老娘后回來行聘,却听说他已经把小老婆抢到了家!她不相信阚典史会朝三暮四,托她的干爹——商会的董首高捷三,去打探虚实。高捷三回來后无可奈何地说:‘他抢到手的十七岁小妾,是旺夫利子、有诰命夫人金贵命的良家闺女……’二姐又气又恼,觉得溜光水滑的嫩脸蛋儿,像被黑瞎子舔去了皮,鼻子也只剩了两个黑窟窿,无法再没脸没鼻子地在这圪塔儿丢人现眼,土遁似地躲得无影无踪了。”
邹乃杰听了后,想起孙大嘞嘞说到逯二姐去向时,有些躲躲闪闪,现在才明白了原因:那个“大财主”就是阚山,他不敢指名道姓。邹乃杰也清楚了逯二姐“像雪花似地落进水里”,是因为被阚山擤鼻涕儿似地把她甩掉了,不得不悄悄躲得无影无踪了。邹乃杰听人说过,“阚大人有个贼俊的小老婆”。现在又听徐二妹一提说,不禁吧嗒了两下馋嘴丫子,咽下了一口吐沫,舔唇咂舌地说:“这小娘们儿,咋能把逯二姐从阚典史心里挤出去?听说她小脚儿也贼瘦溜儿,真得找机会瞧她几眼!”
徐二妹暗暗叹了口气:这些当官儿的咋都这个德性?他手里筷子还夹着我这盘儿桌上的菜,心里又惦记上了阚山锅里炖的嫩猪爪儿——他一定讨厌我是大脚片儿了!她觉得用不着为了不得不出远门儿、离开这个小白脸儿,感到脚沉了:他只不过拿我解解闷儿,我也就拿他开开心,能乐和一天就乐和一天吧……
徐二妹认识到了自己是别人手里的套儿,也感到当套儿得到的欢愉不会太长了,也不咋太贪恋了。 。。
三。1。
三。1。三。1。谷璧,也是个使套儿的,正要把早已下好的套儿收紧,把期待中的香饽饽啃到嘴儿。
七月的一天,谷璧把一张房契交给谷英,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兄弟,你回趟四平,把哥儿那两间房子变卖了;再豁出点儿工夫,踅摸处合适的门市房,先预租下来,等上冻后咱们雇人开个分店,一定比往外批挣钱多——不早点儿下手,怕房子卖不出好价钱、合适的门市房也赁不到。”
谷英认为大哥的主意很高明,保证办好这件事儿。
谷英走后这天的下晌,谷璧半年來头一次推开了东屋门——但没进屋,站在外屋地跟翠兰商量说:“今儿个雨星星的,哥想和二晃悠喝两盅。麻烦妹子多做两个菜。”
翠兰迭忙满口答应。她觉得大伯哥顶半个公爹,头一次向自己提出要求,还客气地说了声“麻烦”,自己按理应当上心些儿。她特意跑了一趟市场,回來后便忙活起來。
快上灯时,谷璧领张二晃悠上桌了。他见除了牛肉燉土豆、炒牛肚儿、炒肝儿,还有一大盘子煎鲫鱼和两个拌凉菜,说了一声“六六大顺”,夸了句“太好了”。张二晃悠一声没吱,夹过一条鱼顺着头往下嚼——虽说煎得不咋透,却一根儿刺儿也没吐。
翠兰吃完饭便去了外屋地。谷璧和张二晃悠,却一直喝到掌灯后。酒是老白干,酒鬼们都叫它“扳倒山”。张二晃悠好喝量小,谷璧有量却不紧不慢地一盅对一盅地陪他往下饮。一直喝到张二晃悠睁不开眼睛、坐不稳板凳了,谷璧才架起他出屋。走到外屋地时,他扭头对翠兰说:“別怨哥对不住妳,今晚儿得……得说是耽误妳睡觉了。”
等他扶着张二晃悠出了房门,翠兰还怔怔地戳着,忘了该去敛碗。她心里七上八下了:大哥咋多嘴多舌起來了?他要我“别怨”,可他并没有啥“对不住”我的地方呀……他们喝酒,多咱不是我在外屋地伺候?他还说“耽误我睡觉了”,我多咱这么早睡下过?他不是结巴嘴……准是想说“今晚得耽误妳睡觉了”,话冒头儿后改了嘴!翠兰又疑又怕:他咋会耽搁我睡觉?难道说……那个人没在家,整个上屋就孤零零我一个人,他是起了歹心想堵空儿吧?想到这圪塔儿,她那颗心可就不断流儿地突突起來。她慌慌张张地把碗筷划拉到锅里,便把房门上两扇榆木板门插上了。端灯回到东屋,刚想上炕把被窝儿捂上,她才想起忘去茅房把尿盆儿拎屋來了。她眨了一阵眼睛,下决心不去取了:这时候去房后的尿道子,让山猫野狗从前门溜进屋儿可就坏菜了——反正屋里没外人,憋不住时就往灶灰塘里浇。
翠兰插上屋门吹灯躺下了。身子是钻进了被窝儿,心却落不了炕,听见风吹窗户纸响,便觉得像有人弹窗户。她一会儿劝自己:两道板门都插得严严实实的了,外边人是进不來的。可过一会儿又觉得这是给自己吃宽心丸——街面儿上的混混儿,哪个不是端窗户撬门的老手?这两道门咋挡得住他!她连忙把脑袋缩进了被窝儿,可听见自己心不断地“嘭、嘭”,便觉得像有人不住点儿地敲门……她害怕了:他若是真闯进屋,我该咋办?是扯脖子喊“救命”,还是咬紧牙关拼命向他撞羊头?她眼前突然闪出谷璧杀牛时的凶相:白晃晃的尖刀一下子就插进了牛脖子,手腕子一翻就挑断了,红红的血箭就“哧哧”地射了出來……翠兰浑身筛糠似地哆嗦起來。她觉得大难临头了:我刚刚二十岁呀,不该年轻轻就去见闫王爷呀……那就任他撒野?让他像逗弄小猫小狗似地,想咋摆弄就咋摆弄?可自己是个有丈夫的女人呀……“丈夫”这两个字,使她勾想起自己被谷英蹂躏了的往事,心底埋着的恨疙瘩儿突然“轰”地炸开了,整个身子都被一股怒气胀鼓了:他能算我的丈夫吗?他掏碎了我心肝肺,使我失去了应当有的好男人!可惜谷璧不是宏哥,他若是宏哥,我宁可死后下油锅,也要磕一百个响头,把他请到这铺炕上來,由他性子出气解恨…… 。。
三。2。
三。2。三。2。俗话说“怕变胆小鬼,怒成大丈夫”。翠兰本來是个胆小的女人,由恨生怒,心反倒跳得不那么慌了,气儿渐渐喘得平稳了,眼皮慢慢地发木了……她脑袋瓜子里迷迷澄澄,就像煨在火盆里的一马勺半生不熟的糨子:一会儿这圪塔儿、一会儿那圪塔儿,噗哧噗哧冒着泡儿……
翠兰又想起了她的宏哥。自己被谷英按进了大染缸,弄得是人不敢见人,像鬼却还想再过几年人日子,忍气吞声嫁给了这个害人精。后来听说宏哥并没变心,还是想把自己娶过去的;可他爸为了门风清白,咬住屎橛子不撒口,落了个小胳膊儿没拗过大腿棒子……又后來,风传朝廷要抓逃旗壮丁去守黑龙江。宏哥那个怕断后的爸爸,逼他离家躲避,却落个石沉大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翠兰在慢慢地进入梦乡,回想到的往事变得忽前忽后,囫囵半片,身心的感觉模模糊糊,虚虚实实了……她觉得自己正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