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难忘的病人-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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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又说话了:“那你们怎么证明我手的肌腱断了?”说话期间,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看我们一眼。
听到这话,我足足愣了半分钟才明白了病人的用意。站在那里,看着那张表情奇怪的面孔,我一时竟然回不过神来,难道这就是先救治、后收费的结果吗?
最后,我也真的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证明,只能说:“我在手术前已经和你们说了,病历上有记录,还有手术前你们也签了字,术中我们探查也证实了。”“我不相信,除非你们能拿出证明!”一个护士急着说:“那怎么证明?你总不能让医生把伤口再拆开给你看吧?!”男人回复道:“我同意你们拆开给我看看。”我以求助似的口气向那位女士说道:“术前我让你签字时,和你说的话都记得吧?”“我也不记得了,大夫,我也没办法,他同意让你们拆开伤口看看,那你们就拆开给他看看呗!”
太不厚道了!我心中像刀绞一样难受,好像一个朋友突然毫无理由就和自己反目成仇了。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我们几个人的辛劳顷刻间就这样付之一炬吗?可是别无选择:我真的无法给他们证明。
看着两位大摇大摆地走出手术室,我的心情灰暗到了极点,可是,我还是忍住了心中的悲愤,喊住了他们:“请你们把门诊病历带上,立即回急诊室打破伤风针,不然会很危险的,还有,两天后到门诊去换药。”
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心中的那份无奈和遗憾,一直围绕着我。作为一位医护人员,这是何等的无奈啊!
无怨无悔
腰痛伴随我三十多年了!每当看医生或有亲友关心我时,都会问起腰痛的原因,每次都会勾起那段回忆,回忆起抢救那位重度窒息婴儿的场景。
那是在上世纪70年代的一天下午,天灰蒙蒙的,我正在整理病例,助产士从产房出来边跑边喊:“快!快来医生!胎心听不到啦!”这一喊对医生来说就是命令,意味着要赶快救人。我放下手中的病历,飞跑进产房。
来到产房,抓起额式听诊器,还可以听到胎心。但那虚弱的胎心音听起来那么无力,看了一下表,仅10次/分,这意味着胎儿处于严重窒息状态。助产士说:“臀位,宫口开大近全。”我说:“下次宫缩时行臀牵引助产术。快帮助胎儿娩出!否则会死亡的!”当即命令产房工作人员:“做好一切抢救准备!”
臀位分娩易发生产伤,风险是很大的,胎儿并发症高,死亡率高,但我们已别无选择。按着臀牵引的分娩方式,产妇终于娩出了。婴儿是男性,全身被厚厚的黏乎乎的黄色胎便包裹着,皮肤苍白,没有肌张力,没有呼吸,更不会哭,如同死婴。将听诊器放到婴儿胸前,还可以听到很慢的心跳:咚……咚地轻跳,每分钟也就10次左右。有心跳就有抢救的可能!绝不放过……
快!说时迟那时快,我的手指已塞入婴儿的口中撑着,用吸管吸净口腔的羊水和胎便,仍没有任何反应!此时产房里很安静,似乎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到。大家屏住呼吸……眼疾手快地进行抢救。快拿喉镜!当我把喉镜送入婴儿嘴里时发现:弯着腰行气管插管,接生台有点低,蹲下又觉得台子有点高,跪下正好。当时顾不上什么了,“咚”的一下左腿跪在地上,与接生台的高低正好。一次便将气管导管成功插入婴儿的气管内,这是救命管。用气管把窒息婴儿气管内的羊水和胎便吸净……跪着手扶气管导管,加压给养,进行人工呼吸!随着抢救的进展,婴儿的皮肤渐渐由苍白变红润,肢体从无肌张力开始有肌张力了,心跳也慢慢增快,逐渐有了自主呼吸,随着婴儿生命体征的恢复,参加抢救的人们开始表情轻松了。不知不觉的,时间已经过去2小时30分钟……当婴儿出现要哭的反射时,拔出气管插管,婴儿“哇”的一声哭了,此时参加抢救的人员都笑了。
我的左腿仍然跪在地上,这一刻才感到左腿发麻,左腰痛。怎么?自己站不起来啦,我大声喊,快拉我一把!护士把我拉起来,但仍不能迈步。护士帮我搬来椅子,一条右腿放到椅子前方坐下来,然后帮我用手砸一砸,按摩一下。腿像过电一样,嗖嗖地发麻。护士开玩笑说:“刚抢救完婴儿,再抢救你吧!”我说:“活动一下就会好的……”交完班,我拖着疼痛的腰高兴轻松地下班了!此时已6点多了,当年的公交车很不方便,我住得距离医院较远,到家已经9点多了。第二天又拖着腰疼的身子上班了。当时因为年轻,没有把腰痛当回事!可这腰痛一直跟我到现在。每当刮风变天,弯腰劳动,姿势不当,都会引起腰痛。在我工作历程中,不知救活过多少这样严重窒息的婴儿,唯独他,我总是忘不了。
今日之所以写出了三十多年前抢救孩子的故事,不是后悔,而是荣耀!由于抢救及时、得法挽回了一条生命,这是最高的奖赏!虽然带来终生的腰痛,但无怨无悔。做为医生,在任何条件下都应充分利用可利用的条件,发挥自己的智慧和技能,以忘我的精神,分秒必争地去挽救生命。
被我们抢救过的重度窒息的婴儿们,你们已长大成人,在国家的不同重要岗位上,为建设祖国而奋斗。祝你们身体健康,茁壮成长!为祖国出份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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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甸甸的处方笔
突如其来的冷空气,让初冬一夜之间凶相毕露。下班时经过一个马路市场,发现地面结了厚厚的冰,在昏黄的街灯下闪着污浊的寒光。我下了车,小心地推着走。
“新鲜的黄瓜,便宜卖了!”路边一个穿着毛衣的老汉殷勤招呼着。我下意识地转头,他以为遇上了主顾,连忙凑过来:“不论斤!等着回家,五块钱您拿走。”“五块钱?贵了!”我心不在焉地回绝着。“水嫩水嫩的小黄瓜啊,顶着花挂着刺的。您别看天冷,绝对没冻坏。俺把自个儿的大衣都给它们盖上了。”他小心翼翼地掀开排车上那件沾着黄泥的军大衣。本来没打算买,看着他青紫的嘴唇,我不再坚持。他把黄瓜装好,赶紧把大衣披到身上,一边搓手一边兴奋地说:“呵!冻透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回到家,随手挑上四根黄瓜和蒜瓣一起拍了,果然是又脆又甜又水灵。听天气预报,最近将持续降温,走到凝着一层湿气的玻璃前,忍不住地想,天又冷又黑,路又硬又滑,也不知卖黄瓜的老汉到家了没有。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在一家医院参加临床实习。有一天中午,带教老师出去吃饭,临走时签下两张处方,嘱咐我一般的小问题自己处理。不一会儿,急诊室来了一位农民打扮的病人。这么巧,居然是卖黄瓜的老汉。他拿左手用力捏住自己的右手腕,血迹斑斑的右手上包着一块不太干净的手绢。
我小心地揭开手绢,发现右手的“大鱼际”几乎完全被锐器划开,外翻的皮肉略显苍白,好在血已经基本止住了。我连忙开了局麻药品和缝合包,告诉病人先去缴款拿药。他看了看处方,犹豫地问:“大夫,不用麻药行不行?俺能忍!”我弄不清他到底什么意思,好意劝说道:“这可是往肉里扎啊!而且不是一针两针。到时你坚持不住还得打麻药,前面的罪可就白受了。”不料,他居然提出一个更不可思议的要求——“大夫,能不能少缝几针!农村人皮肉糙实,差不多就能自己长好!”
我实在被他搞糊涂了,语气也有了一丝不快:“你这到底为了什么啊!看我年轻怕缝不好怎么着?”他小心地赔着不是,用力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叹出来,小声说明了原因:为了省两元管理费他没去市场,小心翼翼转了几个居民区,本以为午饭的时候就安全了,壮着胆子上了街道。结果遇上执法人员,先是要拉走他的车,他扒在车把上死活不让,后来就要没收他的秤,他同样死死攥住不给。执法人员用力一夺,他仍然死攥住不松手,被秤钩硬生生地划开了皮肉。他说他一上午没卖几个钱,又丢了秤,再花钱治伤觉得很不像话,尽量省点心里才好受。
我替他出主意说:“你不能就这么算了,至少得让他们赔医药费!”他脸也不抬,又叹了口气,自顾摇着头说:“自古民不告官,何况俺不占理儿啊!”我也暗暗叹了口气,说:“要不我少开点‘处置费’,你用省出来的钱买麻药吧!”他不迭地道谢,但依然固执:“那可多谢啦!不过麻药就算了。受得了,农村人没那么娇贵!”我没法子,只好悄悄请实习护士帮我买了一支麻药,不动声色地给他用上,然后完成了清创缝合。
临走时,我指着处方反复提醒他用一点消炎药,因为我不能确定他是否会花几块钱去买药,他心不在焉地答应着。我又叮嘱他天冷伤口愈合慢,最近不要用伤手干活,特别是不能沾水以免感染。他苦涩地笑笑:“不干活,光吃饭?”他试探着活动了一下,掀开大衣的前襟把伤手裹了进去,慢慢走了。
后来我离开了临床一线,但经常和医生朋友谈起这个病人。特别是当朋友面对“大处方”的指责,用“医生也是人,也得养家糊口”的理由开脱时,我就举这个病人的例子。真的,当你面对那些掰着手指头过日子,一分钱摔成两瓣花,为了省钱宁可苦自己的病人时,手中那支开方子的笔会变得很沉重。为了病人沉甸甸的期待,为了自己那份沉甸甸的责任,医生朋友们,请把握好手中的笔!
我不想说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我工作在医院这块战场上,耳闻目睹我的同事们夜以继日地奋战在自己的岗位上,为了病人的安危尽心尽力地工作着。他们辛苦而劳累,挽救了一个又一个的生命,让无数病人获得了新生。病人感激他们,我也打心眼里敬重他们。但是,我也听到了一些不该发生的故事。它们是偶然的,少数的,或许不是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的,但却是真真实实的。
当我无意中听到这些真实的故事,心,便会生生地疼。这样的故事,为什么会在现实里发生?那些
患者走进医院里,无助的眼睛中,闪着怎样求生的欲望?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人命关天啊!有些生命就该这样地不被尊重?
那个民工,他还好吗?他也有妻儿老小,夜里十点,煤矿发生事故把他的双腿砸断,血淋淋的他被抬到了急诊室。那个夜好长好黑,他的家人,是否还睡得安稳,是否还在做着和他团聚的梦,嘴角是否还挂着甜蜜的笑容?值班的医生只做了简单的处理,他就被搁在了那里。血依然沽沽地流着,没有人能看见。直到次日上午十点,他才被推到了手术室,等在门外的同事,得到的是一句:双腿已经坏死了,得截肢!那长在民工身上支撑躯体的双腿,就这样被生生地锯断,医生却一点儿也不疼……
那个孩子,他还好吗?他还只有十岁,花骨朵一样的年龄。夜半两点,当他被家人送进医院,值班室里,是代替值班的儿科大夫的老公。腹泻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不就是拉肚子吗?有什么必要半夜三更敲门?身为内科大夫的他,平时看的可都是说没命就没命的心脏病病人。于是,孩子就这样被搁置着。孩子的家人求爷爷告奶奶四下里找人,可是等天亮了,孩子也走了……那对夫妻大夫依然是专家,房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