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难忘的病人-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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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信任彼此
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思想一直处于一种积极向上的状态,总觉得世界是如此美好,前途一片光明。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三年前,从那时起,我感觉特别失落,很多美好的事物变得虚无缥缈,很多理想抱负化为灰烬。
很多不眠之夜我在苦思冥想,为什么原来的我没有了呢?这让我想起了发生在我身边的一些难忘的事情。
那是一个类风湿患者,病情很重,已经在别的地方治疗了很长时间,但效果非常差。那是一位很仔细的老年人,看上去很慈祥。老先生每次看病时总是拿着日记本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以后每次复诊时他总是会说,大夫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说过什么话。每次见到这位老先生我总感觉很不自然,好像是自己的一举一动被人监视一样。
像这样的例子其实很多,患者拿着本子记你的话,拿录音机录音,我相信当医生的很多人都遇到过,这种现象正常吗?不能不引人思考。
这种现象说明什么呢?那就是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信任没有了。中国自古就是一个礼仪之邦、道德之邦,人与人之间有很多默契是不需要用文字来代替的。而现在我们是一个法律之邦,是一个空口无凭、立字为证的国度。作为龙的传人,我深感丢掉我们的传统美德是一种遗憾。
这种不信任不但表现在患者对医疗机构不信任,而且广大医务工作者对患者群的不信任也越发明显。患者对医院的不信任现在有很多报道,我就不再多说。我要说的是医生对患者的不信任是更可怕的。医生在做好自己工作的同时要保护自己,不能被患者告上法庭,这样的后果是什么呢?医学是一个经验性学科,需要不断发展和创新,医生不敢开展新业务,不能放开手脚去工作,那势必影响医学的发展。医院要举证倒置,医生就要拿出更多的检查结果来证明自己是正确的,这势必也会加重患者的医疗费用。
每一个医生在上大学时,“希波克拉底誓言”都是必修的,我相信绝大多数的医生都有良好的医德。我自己也无愧地把自己列在其中。那么既然问心无愧,为什么害怕病人记录或录音呢?因为我希望能在一个相对轻松的环境中去工作,和患者成为朋友,互相信任、互相谅解,共同战胜病魔。
其实上面说的那位老人是很善良的,经常像长辈一样关心我,他做记录只是怕忘记什么东西。但是现在社会上各种各样的负面报道多了,使我们天天生活在惶恐中,我们在刀刃上艰难地行走,稍不留神就可能跌倒,弄得遍体鳞伤。
不知道我的困惑还要持续多长时间。我们要创建和谐社会、和谐医院,单靠医疗机构的努力是不够的,需要的是患者和医疗机构共同努力。
死亡真相(1)
上世纪80年代初,一个腊月三十的凌晨5点,我正在县医院妇产科值夜班,突然有人敲门,急促地喊道:“王大夫,王大夫,快起来!”我开门一看,见是医院的总值班小吴,连忙问她有什么事?她小声地对我说:“你们昨天做的那个吸宫病人死啦!”我一听,头“嗡”地一下就炸了,忙问:“怎么回事?她在哪儿?”小吴说:“人在旅馆里,咱们快去看看吧。”于是,我跟着小吴一溜小跑直奔病人的出事地点。路上,我仔细回忆着病人来医院就诊的经过……
腊月二十九下午,我同年轻的高大夫一起在门诊接待了一名由丈夫陪同就诊的病人,该病人25岁,停经近五十天,要求流产。经内诊检查,发现病人子宫明显大于停经月份。我问她有没有记错月经时间?她说没有。我问她是否恶心呕吐?她说特别厉害。听了病人的陈述,结合临床检查,我立刻考虑病人可能是葡萄胎。例行术前常规检查后,由高大夫给病人进行吸宫手术,我在旁递器械,协助高大夫,手术过程十分顺利。当检查吸出物时,果然发现了葡萄珠样物。我当即告知病人怀的是葡萄胎,必须住院治疗,还需做第二次清宫手术,并进行尿样追踪检查。
由于已是腊月二十九,病人和她丈夫听说需住院,便一口回绝,坚持要回家过年。经百般劝说无效,我们只得同意,并再三对他们强调,一周后务必来院复诊。病人当时答应了,走前还说,现在时间已晚,赶不上回村里的汽车,只能在附近找个便宜点的旅馆凑合一晚,明天再回家。我们再三嘱咐其丈夫要照顾好病人,讲明注意事项,然后送走了他们。
回忆病人从就诊到手术的整个经过,我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眼下人命关天,心中难免忐忑不安。迎着塞外严冬刺骨的寒风,赶到病人住的旅馆时,我已浑身是汗。病人住的是一间破旧的小平房,门外有几个人正傻站在那里,见我来了忙让开路。我一进屋,见病人躺在脏兮兮的土炕上,上前一摸,呼吸心跳早已停止,棉被子上有大片呕吐物,掀开棉被一看,病人下面纸垫上只有少许血迹,我考虑与手术关系不大,可毕竟病人死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还是放心不下。
天亮后,这件事就在医院内外传开了。很多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这个说,医院把病人给治死了,这还怎么得了啊!那个说,要真是这样的话,以后谁还敢到医院看病啊!更有人添油加醋地说,这简直是草菅人命,这样的医生就得判刑。一时间,满城风雨,总之是把病人的死全部归咎到了医生身上。有的同事跑来问我,安慰我。我一五一十地给他们解释,告诉他们病人的死不是手术造成的,可从他们看我的眼神我知道,他们对此将信将疑。我心想,我就是有再多的嘴也不可能逢人就讲、见人就解释啊,看来这黑锅要背一阵子了。眼看要过年了,家里的老人孩子也要跟着一起遭人白眼,年都过不好,想到这里,我情绪非常低落。
就在这时,有人来喊我:王大夫,你快去旅馆吧,就等着你呢。原来征得病人家属同意,公安部门决定就地进行尸检。我连白大褂都没有顾上脱,立即赶向旅馆。
旅馆小院外的墙头上坐满了围观的群众,看到我进院,大家“嗡”地炸开了锅。那场面,那阵势,不由得让我一惊,如果尸检表明病人的死与手术有关,群情激愤的人们恐怕就得向我冲过来!再看院内,家属来了,公安局、卫生局、医院的领导来了,公安局的法医、医院外科主任也来了,就等着我到场呢。
解剖开始了,周围刚才还人声鼎沸,现在已鸦雀无声,全场的人都虎视眈眈,等待着最后的结果。死者被放在院中央的一张门板上,外科主任与法医先打开死者腹腔,然后检查盆腔,子宫完好无损,一切正常。法医、外科主任和医院业务院长同时得出结论:病人死亡与手术无关。病人家属听了,没有再说什么。围观的人们听了,也纷纷离场而去。刚才还剑拔弩张的现场,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
死亡真相(2)
后来,经过有关部门的调查,证实病人死亡原因是由于使用炉子取暖不当,造成了一氧化碳中毒,发现已晚,最终不治。真相终于水落石出,一场沸沸扬扬的风波虽然平息了,而我的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我知道作为医生,被病人、被群众误解是常有的事,但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还是会感到特别难受。只要自己认真负责,严守操作规程,所做的一切事情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经得起时间的检验,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而这也是对所有误解、所有流言最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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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事实说话(1)
那一年,正值生育高峰期,一小时内产房可能出生八个婴儿,产科的繁忙可想而知。这天,因人手少,忙了一个白天的我晚上继续值夜班。忙了几小时后,我刚躺下准备稍微休息一下,值班助产士便来叫我,一个待产的孕妇宫口快开全了!这意味着快要生产了,我马上起床进产房。“妊娠十月,分娩一朝”,这一朝是很重要且关键的,随时可能发生问题,因此医生必须守候在产妇身边。有些孕妇孕期很正常,但就在胎儿出生的那一刹那,会表现出胎儿的不足或缺陷,产妇也会发生致命的并发症。有时即便医生守候在病人身边,都来不及抢救!
进产房后,给孕妇测血压、脉搏、听胎心,一切都很正常。孕妇的产程进展很顺利。宫口很快开全,顺利生出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体重约有七斤半。助产士帮助婴儿清理口腔、鼻子的黏液后让他哭。他“哇”的一声,哭声洪亮!大家都笑了。当时婴儿的各种反应可以评十分,我们决定给他断脐。可是再没听到第二次哭声,拿来喉镜将气囊导管插入气管内,再清理呼吸道,加压给氧,仍不见好转。只见孩子粉红色的皮肤逐渐变成青紫,继而苍白;肌张力由正常逐渐变松软,最后消失;心跳由正常变成颤抖逐渐消失;两肺没有呼吸音,如同实肺。但我们仍按常规抢救,一则安慰产妇,二则仍抱有幻想。抢救一个多小时后,婴儿仍然没有好转的迹象。此时已经凌晨3点多了,我们虽然极度疲惫,但谁也不愿离开这未被抢救成功的死婴。大家都说不可理解,认为很不符合一般的规律,怎么他会死呢?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总结着,又追问病史,查看病历,从入院到分娩,对孕妇的一切检查和行为没有不规范之处,当时便提出是不是内脏缺陷引起的死亡?我们决定坚持尸体解剖,否则无法向家属交代!
我们就在产妇身边抢救孩子,产妇对我们寄予很大期望,希望医生能救活她的孩子!到了产后一小时,该送她回产房休息了,我们为她进行全身检查,产妇一切正常。我们告诉她说:“你先回病房休息,不要着急,我们继续为你抢救孩子。”产妇点点头。实际上孩子已经死了,因怕她受到刺激引起急性产后大出血,为保护产妇,我们不得已说了谎话。
我们又找来产妇的爱人,把产妇妊娠、分娩、抢救的过程向家属交待。让他看了孩子的尸体,并要求他为保护他爱人,一定要把孩子死亡的情况向产妇保密,他答应保密,但很不理解,又气又急,只说了一句话——“等着瞧吧”就离开了医院。他这句“等着瞧吧”,引起我们高度的防备!
因婴儿死因不清,产科提出尸体解剖。尸体解剖必须在24小时内进行,否则时间过长尸体会腐败,引起诊断不准。我们报告医院领导,领导指示我们:“同意你们的意见,一定要坚持尸体解剖,才能总结经验,分清责任。产科工作人员坚持进行尸体解剖,明确诊断,如果是由于我方抢救不当引起的婴儿死亡,愿承担一切处罚。”
病人家属却坚决不同意尸体解剖,理由是:孩子已经死了,还让你们给拆了(解剖)!家属很生气并威胁说:“这次处理不好,和你们没完!我要把产科铲平,把你们的头铲掉!谁也甭想安静!不签字!”家属吵个不停,时间不等人啊!我们轮番耐心地与家属解释,同时找来医院的各级领导,帮我们做他的工作:“孩子死因不明,是医生处理不当,还是孩子内脏有问题?如果不尸体解剖,你说怎么处理?既不能让你爱人白受十月怀胎、分娩及丧子的痛苦,也不能冤枉产科的工作人员。”家属回答道:“那么好的孩子,让你们给弄死了,